《温柔独予》暮夕竹

5、第 5 章

　　姜舒意回看消息，觉得自己太直女了。
　　大资本家有得是钱，不屑打折。
　　本来想撤回消息，说都说了，落地沾灰便作罢。

　　放下手机继续修片，没关的浏览器毫无预兆地弹出广告框。

　　【女□□音，战力持久，同城上门，满足需求。】的广告语跳跃闪烁，字体忽大忽小，旁边一个去头去尾的壮硕男体，充满某种暗示地扎入眼中。

　　姜舒意无语，没进违规网站，这东西是什么奇葩大数据推送来的？
　　下意识启动软件，清理电脑垃圾。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降低那句没情商的话造成的负面影响。

　　商界大佬可大度，可小气，你觉得不重要的话他们或会过度解读；你觉得重要的事，他们并不放在心上。没颗玲珑心，困难阻碍无穷尽。

　　姜舒意回想从领证至今，韩时算得上称心的婚姻合作伙伴。

　　她对男人无感，恋爱结婚更没兴趣，和韩时绑定，是因为在昆山疗养的韩爷爷一直对她很好，加上父母虽没口头催婚，看见朋友同事的子女喜结良缘，眼中满是羡慕之意。

　　当韩爷爷拿出韩时的照片，问她“我孙子未婚，你看看合不合适”时，她的母亲欲言又止。
　　她知道父母想她有个家，身边有人陪伴。

　　二十七年的养育之恩，无条件相信支持，有足够宽松温暖的成长环境，才有今天的姜舒意。
　　她不婚的心动摇了。
　　没考虑门当户对，对方看不看得上自己，无爱形婚能维持多久等因素，说想和韩时见一面。

　　见面那天，下着蒙蒙细雨，一辆黑色轿车平缓驶入疗养院。司机下车撑着黑伞，打开车门，一条长腿迈出车厢，干净皮鞋与湿润地面接触，很快蒙上一层雨雾。

　　黑伞遮挡男人面容，只看得见脖颈以下的部分，坐在二楼窗前的韩老爷子啧了声：“这小子，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正在削苹果的姜舒意被这句话吸引注意，抬头透过窗户往下瞧，看见山间未散的雾霭凝落成雨，烟青色迷蒙中走来一个不看脸，也能感受到英俊冷冽的男人。

　　姜舒意的镜头下拍过很多男超模，那个男人的身材能排进前十，气质衣品可入一流。
　　这是她对商界大佬韩时的初印象。

　　她和韩时在韩老爷子的关注下微笑握手，状态好似两个企业家即将进入和谈，商议未来合作发展。

　　火眼金睛的韩老爷子发现两个年轻人放不开，遥控轮椅离开房间，让他们自在交流。

　　韩时的高冷不在脸上，是身居高职，在国际资本市场，凭实力让欧洲人认可中国投资集团的战略眼光，大浪磨砺出八风不动，如隔云端的距离感。

　　他看见姜舒意左手上拿着苹果，开口道：“你先吃，吃完再聊。”

　　姜舒意将苹果放在果盘里，说：“给韩爷爷削的，他出去忘记给了，等会儿重新削新鲜的。”

　　他看了看她的手。
　　桌上有纸，他却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擦手。

　　绅士行为姜舒意没推却，接过来仔细擦拭手指上的果屑粘腻。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开门见山，目的性明确。

　　姜舒意抬头看着他，那双深墨瞳孔中有光影变化，语气认真温和，但不可接近的距离感将他隔得很远。

　　不知他出于什么原因，想在黄金年龄草草结婚，而且不介意女方家庭与他差距巨大，如隔天堑。

　　姜舒意放下手帕，看向沙发：“我们坐下聊。”

　　两人相对而坐，姜舒意掌握话语权：“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愿意，你很适合我。不过我对婚姻没有期待，我们心里应该存在同样的想法。”

　　韩时听到这句话没太大反应，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递给姜舒意一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先订婚。”

　　“不如直接结。”姜舒意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意思，“你的情况韩爷爷大概和我说了，你很忙，常驻法国，我需要你这样的形式老公。”

　　韩时神色微动，很快恢复淡定，问道：“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姜舒意不客气地说：“你只要保持完美，以工作为重就好。我也很爱我的工作，不会因为婚姻结束它，你能接受吗？”

　　韩时微微点头：“可以，我也有一点要求。”

　　姜舒意：“请讲。”

　　“我不在身边时，照顾好自己。”

　　此话一出，姜舒意的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不是怦然心动，莫名的酸涩从心脏溢出往全身蔓延。

　　她战略性捧杯喝水，翘睫低垂，掩饰这奇怪的感觉。
　　韩时伸手拿了个苹果，用锋利小刀轻慢地削皮。

　　沉默无声。
　　窗外的雨下大了，落在房檐，串成珠帘，坠地成花。

　　螺旋形果皮掉在渣盘里，红润苹果露出可口果肉，出现在姜舒意眼前。

　　“彼此保重，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韩时那把独特嗓音冷清的不接地气，听声如见其人。

　　“对，谢谢。”姜舒意接过苹果，看着窗外落雨的天，正要说话，韩时先一步替她说了。

　　“我们相互满意，下个月末举行婚礼可以吗？你对婚礼有没有要求？”

　　姜舒意点头又摇头：“可以，没什么要求。”

　　“我安排好给你发……”话稍作停顿，韩时拿出手机，“方便加你微信吗，有事可以发信息。”

　　姜舒意调出二维码名片，他扫码，添加成功。

　　他把她的微信置顶，锁屏问道：“我陪爷爷吃过晚饭再走，要不要一起？”

　　“不了，家里有狗子要喂。”姜舒意站起来，指指房门，“我先走了。”
　　“好。”

　　她走到门口，止步，回头：“你父母会不会催生？”
　　韩时说：“不会。”
　　得到满意答案，姜舒意点头离开，手里还拿着他削的苹果。

　　那次见面后，两人再无交流。
　　领结婚证那天又见了一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时间冲淡了初次印象，姜舒意每天都会面对外形条件优越的男男女女，不脸盲，也不会对谁特别在意，因此觉得她和韩时完全陌生。

　　婚礼临近，接触变多，她发现韩时冷归冷，处理事情有自己的节奏，面面俱到。

　　打开微信，各种群消息和客户的询问，把韩时淹没在信息海洋里。

　　下翻了会儿，她找到黑色头像，发了条图片消息。

　　是用小雪糕做错事后耷拉耳朵，可怜兮兮地认错样子做成的表情包。

　　图片下面接一条文字信息：[上面那句话，你就当没看见吧。]

　　一小时后，韩时回复：[刚结束会议，早点休息，晚安。]

　　过了几天，姜舒意的父母环游归来，她安排好工作事务，亲自接机。

　　航站楼人来人往，有人归来，有人离开。万般情绪在这里集结，心事写在脸上不过喜怒哀乐怨其中之一。

　　T3接机口人不多，姜舒意站在隔离线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耐心等待。

　　一个高个子男生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看见她，酝酿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用气泡音说：“你好，我是模特公司的星探，你有做平面模特的特质，诚邀你加入我司共谋发展。”

　　姜舒意转过头，快速打量他。

　　“说说做平面模特需要什么特质。”她小幅度侧身面向男生，没有被骚扰不耐烦的冷拒。

　　男生说：“外形亮眼，身材匀称，比例协调，你条件符合。”

　　“实习呢吧？有工作证吗，我看看。”

　　男生从包里拿出工作证，递了一半忽然问：“你对时尚感兴趣吗？”

　　她已经看到工作证上的公司名称，是被多次投诉的皮包公司，专骗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她反问：“你对时尚感兴趣吗？”
　　男生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建议你换家正规公司好好学习。”她心情好，多说两句，“你说的那些特质很多人都能达标，审美、表达和领悟力才是筛人的重点。专业度决定你能不能在这个行业留存，如果玩玩而已，不如趁早去别的领域发展。”

　　说话间，闸道开启，她看见父母推着几大箱行礼出来，伸手挥挥，过去帮忙。

　　男生业务不专业，但挺热心，见他们行礼太多忙跑过去搭手。

　　所有行礼放进车里，李雪妍拿了一瓶水递给男生，“谢谢你，小伙子。”

　　男生说“不用谢”，拧开瓶盖，咕噜噜干掉半瓶水。

　　临走时，姜舒意给他一张名片：“去这家公司试试，就说是姜舒意介绍的。”

　　商务车远去，男生看着深灰色高档的名片，拿出手机搜索。
　　输入的同音字，第一条就是百科对摄影师姜舒意的介绍，作品概览，获奖信息令男生大开眼界。

　　车里，母女俩坐在一起。
　　姜舒意抱着李雪妍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尽显女儿娇态。

　　李雪妍轻拍她的手背，说着国外见闻和旅行收获。

　　姜然冷不丁插言：“全球七大洲，女儿去了五个，能不知道外国长什么样啊？你说的这些，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老父亲从下飞机到现在没和女儿说几句话，不能像她妈妈那样亲昵地表达思女之情，只能接话试图引起注意。

　　姜舒意抿笑坐好，身体前倾缩短前后座的距离，说：“我出国是为了工作，很多景点没去过，妈妈讲的刚好填补这块空白，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谢谢爸爸妈妈带我环游世界。”

　　“你爸拍了好多照。”老公的心思李雪妍自然知道，拍拍他的手臂，“快给女儿看看。”

　　业余摄影让专业摄影师点评照片多少有点露怯，身为大学老师的姜然有自己的骄傲，别别扭扭地说：“回去看，坐车呢。”

　　“到家还早。爸，别藏私，给我欣赏欣赏。”姜舒意趴在前排座椅的背靠上，声音离姜然很近。

　　老父亲把相机和手机都给她，双手一叠，放在腹部，麻利闭眼，“我困了，睡会儿。”

　　母女俩一起看，低声交谈。

　　听见女儿说构图光影都运用得很好，姜然睁开眼，侧身后转，道：“还是有点遗憾。那个景点我们去晚了，人多得很，拍张好照片费老大劲。”

　　“老姜，你不是困了要睡会儿吗？”李雪妍揶揄老公。
　　“都说别叫我老姜。”姜然回转身体，“睡了。”
　　母女俩同时笑出声。

　　回到家，钟点工已经将客房收拾好，帮忙把行李搬进去后告辞离开。

　　老两口很少来女儿家，姜然走到观景的落地窗前举目远眺，感叹：“这块风景真怡人。”

　　姜舒意给他的茶杯续上茶，和他一起眺望。

　　外面有个巨型公园，绿色覆盖城市的喧嚣，多层次景观绿植错落有致，现代人文雕塑屹立在音乐喷泉中央，自然生态与城市环境共存。
　　白天葱翠簇拥，犹如世外桃源；夜里华灯璀璨，国际交通枢纽都市的繁荣尽收眼底。

　　“爸喜欢就住下吧。”姜舒意说，“公园里含氧量高，很适合散步。”

　　姜然喝了口茶，摇头道：“你这大平层只有两间房，还养了条狗，说宽松也宽松，说挤也挤，现在年轻人的审美需求和我们那会儿差别太大。”

　　“房间多了闲置着浪费空间，收拾起来也麻烦。”
　　“那倒是。”

　　姜然看见李雪妍从洗手间出来，暗暗朝她使眼色。
　　父女之间虽亲，有些话却不方便问。

　　李雪妍指着他手里的茶杯说：“要倒时差，还喝茶。你坐车直喊累，去床上躺会儿，吃饭叫你。”

　　姜然进房后，母女俩坐在沙发上，小雪糕蹦上来，躺在姜舒意腿上露出肚皮。

　　姜舒意笑着揉它，李雪妍发现她侧脸线条比以前收紧了，心疼地问：“你怎么瘦了？要举行婚礼了，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