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菩提心至老》王撒野

3、前情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第二节）

　　转眼一月已过去大半，孔菩沐斋之后便天天领着孟川在山上到处转，有几次还会带上孔若。孔若当真是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黏孔菩也黏的很紧。还躲在姐姐背后夸：“孟大哥长得真好看。”

　　孟川笑弯眼，从腰上解下一串月兰玉铃铛给小姑娘系在了绣着紫兰花的藕色腰封上，还告诉她：“这是我娘当年亲手雕的一串玉铃铛，本来是给我妹妹的秦花岁之礼，可我妹妹十岁那年去世了，这铃铛就一直有我保管了。”

　　孔菩听着吃惊，喃喃着：“怎么去世了呢？”

　　孟川正蹲着看小姑娘摆弄铃铛，“放左边好看。”小姑娘便兴致高高的把铃铛挪了挪。听见孔菩问站起来叹了口气：“那一年冬天，掉进冰湖，染了风寒，烧了几天，在一日天还没亮透的大清早，匆匆的就走了。”

　　孔菩怔怔的掉眼泪，孔若和孟川愣了。孔若扑进姐姐怀里，还说：“姐姐，孟大哥的妹妹走了，我还在呢，我给你和孟大哥当妹妹啊。”

　　孟川擦了擦孔菩流到下颚的眼泪：“这么爱哭啊...”

　　孔菩止了眼泪问孟川那年多大，孟川收了手说：“我那年十三岁，云光走了以后，我抱着她在她最爱看的湖边坐了三天。后来我娘担心我的身体又说要我妹妹早些入土为安，才办了葬礼安安生生的送了她。”

　　“云光，她叫孟云光？”

　　“对，风起湖中沧月澜，心倾极乐观音禅。高山罗帆明远见，云光春水盼长安。”

　　孔菩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妹妹，念道：“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

　　孟川看着孔菩说着“是啊，特别漂亮的姑娘”

　　十几岁正是情愫暗生又纯良相对的年纪，这样少年英雄的孟川和红衣毓秀的孔菩又如何逃得过，半月有余的相处，姑娘少年又是那么出色，怎会挡得住一个情字。情起时多半没什么原因和理由，就是觉得你跟在我身边时北风亦暖。爱，不过就是千山雪，誓白头，你我山下傍屋而住，迎风此生，合欢不误。

　　孔菩心中一直想着自己绝对配得上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好男儿，他必然会出现在昆仑的山雪中，看得见她那一身水红罗纱和那耍得像水袖飞天一般的天斗枪。她想象的一切都和他出场的情景一样，身骑骏马、玄衣着身的潇洒少年郎正是孔菩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清俊身影。就冲着这梦里萦回的缘分，孔菩心里也是扎了根儿的，这个自称姓孟名川，字良河的男子。

　　孟川自认在天子脚下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孔菩这般明媚烈焰的女孩子，红衣绝艳。那是......锋利的美貌，耍得一手好枪，这样好看的女子。在小山顶上初遇时便好像千年轮转，每每终生。她说她叫孔菩，孟川脑海里就想到了一颗菩提树，映着霞光，树下一位悠闲而动的红衣赤脚姑娘，风吹着额前的碎发，眉心一朵红印莲花，左手提剑右手拿着一本佛经，腰上翠玲迎风作响，鬓边昙花随风开的更展。这样的时光和场景，值得妥帖收藏，一生难忘。

　　孔父在萃荒洞淬炼解药而归，一月之余已过。孔菩精神怏怏，孔若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开心，便让姐姐领她到小山顶玩儿。

　　“姐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孔大哥要走了啊？”孔若因为身体不好，不能经常出门，孟川在这一月，只见过几面。见过孟川，孔若就知道他绝对配得上自家姐姐，也绝对走得到姐姐心里。所以这会才如此肯定的问。

　　孔菩拉起孔若在地上抓雪玩的手，擦干净，放在手心搓，“若儿在这事儿上倒看的通透。”

　　孔若头靠在姐姐肩上，又往姐姐怀里缩了缩，嘻嘻的笑，说“是因为这是姐姐的事儿，所以我才通透。我知道姐姐处处为我，自己却总有顾不到的地方，那我就替姐姐上上心。”

　　“姐姐没事，你孟大哥还要回家去救母亲，姐姐怎么会拦他，有缘自会来。”

　　“嗯，会来的，我陪姐姐一起等等就是了。”

　　孔菩把若儿往怀里收了收，笑了：“好，有孔若相陪无数年岁，孔菩别无所求。”

　　突然下起雪，扬扬洒洒，孔菩和孔若抬头，任雪花儿落在脸上，再化掉。孔若悄悄睁开眼看了姐姐，心想，孔若这一生有孔菩作伴，亦别无所求。

　　晚上孔菩哄着孔若睡下，悄悄去了园子里找孟川，园子里只有孟川住的屋子亮着灯火，孔菩过去敲门。

　　“孟川，你睡了吗？”过一阵儿了还不见孟川开门，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孔菩趴在门上听了听，“不是亮这灯呢嘛~”又等了一会儿，转身要走。门“哗啦”一声开了，孟川披着一件外袍站在门口。

　　“你没睡为什么不来开门啊？”抬手打了孟川一下，“讨厌你。”转身就要走。孟川伸手把孔菩拉进屋里，关上门，把她按在怀里，靠在门上。孔菩在孟川温热的怀里红了脸，害羞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川低头看着怀里羞的不知怎么是好的小姑娘，闷笑了两声，透着性感，低沉着清朗的嗓音问：“打完人就想走，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孔菩红着脸瞪着水灵的大眼睛，假装强硬的反问他；“那你在屋里干嘛呢？我敲门你都没开！”

　　孟川懒懒的笑，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得穿上衣服才能来给你开门啊。”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行李收拾好没，别落下什么东西，都城与昆仑之间八千里路，落下东西的话，来回又是风尘颠簸。”

　　孟川拉着喋喋不休的孔菩坐下，倒了两杯茶。
　　“没有什么行李，也不会落下什么东西，就是现在不能把你带走。”
　　孔菩低头摸着杯子不做声。

　　“别担心。”孟川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轻轻的捏着，“回到家解了我娘的毒，我便马不停蹄的回来找你，那时我红袍加身，八台轿，千张礼，拜高堂，叩天地，敬诸神，谢昆仑。把凤冠霞帔，胭脂明媚的你明媒正娶回去。好不好？”

　　孔菩抬头怔怔的看着孟川，原来这个男人已经把和她的以后都想得清清楚楚了，一步一步走下去的这条路他挥剑斩荆棘，只余安稳岁月同她静好，誓必只披星戴月共清风，远尘嚣置安乐中。她笑着拭泪，点头。

　　“真的这么爱哭啊...娶回家了可得好好哄着，总是哭可怎么得了。”

　　“你要是有事缠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写信告诉我，我就去找你。你要知道，你不能不告诉我你的消息，我也不会空等不能再会之人”

　　孟川喝口茶，放下杯子，一脸温暖坚定的告诉孔菩：“孔菩，我姓孟名川，字良河。十八岁，夏都无方城人氏。父母健在，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虽不亲厚，也还算礼貌相待。我不会放下你，也放不下你。我不会让你找不到我，更不会成为不能再会之人。”

　　“我叫孔菩，无字。昆仑人氏。家中父母妹妹都好。”她笑了笑“关于我，只有这些了。”

　　“好，我记住了。”孟川抬手扶了扶孔菩鬓边要掉的优昙花问：“我说的，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