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七师叔》素白歌

28、幽兰玉染

　　大概是顾廷轩习惯了没脸没皮，纵然被拒绝了，却一点也没有退缩，依然是跟上跟下，总是要和荀情君瑄凑一处，荀情不厌其烦，索性就待在房里静修。

　　露台之上，君瑄默默的看着顾廷轩，想着怎么把他悄无声息的打发比较好，用武力虽然可以，可自己和一个凡人动手似乎太欺负人，他也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顾廷轩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端着茶走了过来，对着君瑄微微一笑，“你的幻术用得真好，不过也不必如此，想来如今仙门里都知道，荀姑娘身边有一个君公子，而君公子长得和多年前已故的楚寒秋很像。”

　　君瑄撤去了幻术，“顾公子倒是消息灵通。”昨日发生的事，一个四处游荡的人能够这么快知晓，这个顾廷轩并非是一点也不关心仙门里事的。

　　看着真正的君瑄，顾廷轩都微愣了下，能够再看到这张脸，也算是了了一桩遗憾了。当年见到楚寒秋是在他正盛名的时候，仙门之中比比称赞，一次宴会上两人见了一面，问了个好也并未深交，而后他闭关出来就得到了楚寒秋身亡的消息了。

　　“他们都说，千碧俊寒秋，玄尘廷轩秀，可顾廷轩始终是比不上楚寒秋的。楚寒秋可以为苍生而亡，可顾廷轩始终只为自己而活。”

　　君瑄很是淡然的一拂袖，“各人有各路，楚寒秋亡是他的选择，你生是你的选择。”

　　顾廷轩笑了笑，“也是。公子也是千碧的？”

　　“是与不是，和公子似乎也没有关系。”君瑄并没有直接回答。

　　顾廷轩一叹息，“也是，不管是哪个门派的，都没有关系。不过荀姑娘是千碧弟子，如此天赋卓绝，也不知是福是祸？”能力越强，所要肩负起的责任也就越大，二十年前千碧折了一个楚寒秋，如今妖族再度异动，荀情出现了，只怕这一次依然是逃不过天命。

　　“是福是祸，与你也无关联。”

　　“话不能这么说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顾廷轩笑了笑，“美人的身边总是要有人护着才是，免得风雨折了花，那多可惜啊。”

　　“这也就不劳烦你了。”君瑄心里轻哼，荀情的事可轮不上他来管。

　　“多个人多份力量嘛。”顾廷轩有些轻挑的眨了下眼，“不要小气。”

　　寂原，位于东南方向，山峰连绵成片，五六月的时候，山峰草地树木处处花开，五颜六色一片花海极为绚烂，风过去更是如彩浪滔滔。下了船，御剑西行，当天就到了寂原附近的一处村庄，不过几十户人家，村里家家户户都栽种着玉兰花，花开洁白，宛若一树琼瑶。

　　“这里唤做依兰村，每到这个季节，满村飘香，极为雅致。”顾廷轩凑上前介绍，“玉兰宴也是有名，以玉兰花入菜，做糕点，别有风味。”

　　君瑄绕了个方向，隔开了顾廷轩，不让他靠近荀情，随即低头对荀情说，“那山间有处山庄，晚上我们去那里住。”

　　“山间？”刚才他们是御剑而来，半空里除了看见这村庄，并未有看见什么山庄的。

　　“要进了山才看得见。”君瑄很是温柔。

　　顾廷轩听得清楚，他来这依兰村也是好多次了，也没有听说山里有山庄啊？“什么山庄？”

　　“那山庄，公子大概无缘去，就此告辞。”君瑄伸手牵了荀情的手，一眨眼间消失无踪。顾廷轩瞬间是眉头一皱，这个君瑄的修为极为高深，这瞬影移行之术，可不是一般仙门弟子学得了的。

　　君瑄，楚寒秋，这两个人之间关联匪浅，只不知君瑄究竟是什么人物？

　　感觉一片水雾扑面而来，睁眼再看，已到一处院落大门口，院子匾额题名为‘空兰’，院门口左右各种着一棵玉兰树，花开如莲，屋檐下两盏灯笼随风摇曳，灯下流苏珍珠奕奕有光。

　　看着院门并非农户，荀情有些疑惑，“这里？”

　　“我朋友的居所，院外有法术遮掩，寻常人是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君瑄解释了一下，“走吧。”

　　踏进院门，眼前乍然明朗，只见亭台楼阁山石嶙嶙处处精巧，幽而不独，雅而不奢。院里几个侍女鱼贯而出，一白衣男子也是紧步而来，白衣如雪，人若幽兰，含笑抬手一礼，“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玉染失礼了。”

　　“是我叨扰了才是。”君瑄微微一笑，“这位是白玉染，这里的主人。”低声跟荀情介绍了，随即才道，“这是荀姑娘。”

　　白玉染稍一打量荀情，弯唇浅笑，抬手弯腰又是正经一礼，“在下有礼了。”

　　“白公子有礼。”荀情还了一礼，这个地方恍若仙境，这个白如染更不像是凡人，只怕是天界的神仙。

　　“不敢不敢，荀姑娘、君公子，请进。”白玉染忙请两人进去。

　　步入正堂，这里琉璃灯盏明亮，雕栏画栋，白玉染请着两人坐下，“寒舍简陋，山间野地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二位多担待。”

　　君瑄道，“玉染不必客气，平常就好。”

　　白玉染轻笑了下，心里暗暗腹诽，若是这位青瑄帝君自己来了，那是以朋友之礼相待也就是了，可连着这位上神都给引来了，他能不紧张吗？即使这位如今入了凡，可也不可寻常待之啊。

　　荀情已经很是好奇的将这里稍微打量了一遍，“这里挺好的，很是雅致。”

　　“姑娘喜欢就好。”白玉染是稍松了口气，侍女端着茶上来，白玉染急忙起身，亲自奉茶，先给了荀情后给了君瑄，“这是蔽庄的云雾茶，二位尝尝可合口味。”

　　看白玉染一惊一乍的紧张样，君瑄暗暗摇了摇头，这个白玉染平常是处事不惊，今日见着荀情可就不淡定了，不过也是，这天上地下的神仙凡是见着她的只怕都淡定不了。

　　一杯云雾茶，一桌玉兰花宴，雅而幽，正如兰之风姿。客房收拾得很是干净舒适，沐浴过后荀情静修了一会就安然入睡了。在这山庄的一处玉兰花圃旁，一座幽亭轻笼月光，亭中桌上放着两壶酒，两个白玉杯，君瑄与白玉染对酌。

　　饮下一杯酒，白玉染喟然一叹，“这位入凡，你怎么敢去掺和，若是误了天机因果，反噬到自身可怎么好？”

　　“因果，也许我就是那个因呢？”君瑄微微笑着，他入世是一时兴起随性而为，而她入世，只怕是因他而起。若无那十年牵绊，她也许就不会好奇人世间情为何物，若他就是因，那这果，自是也与他有关的。

　　白玉染摇了摇头，“对于天界众神来说，她也是遥不可攀，像我这般的地仙更不用说了，能够一见也是此生有幸。你跟在她的身边，只怕天界不少神仙都是知晓的，以后免不了有闲言碎语。”

　　“何惧这些？若能以情为网，让她这一世与我缘分不休，我倒不怕反噬。”君瑄早已想明白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她，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就算以后她怪罪，那他也是无悔的。

　　“唉。”白玉染叹息了下，“那我只能祝你得偿所愿了。”

　　“多谢。”两人举杯一碰，饮下了杯中酒，放下酒杯，君瑄微一挑眉，“我的事暂且不提，几十年前天界要引你飞升，你为何不去？”以白如染的修为，早已不是一个地仙，而是天仙了。

　　白玉染神色一凝，“我，”他放下了酒杯，“我在等一个人。”

　　君瑄微皱了下眉，“你动情了？”白玉染是妖修成的地仙，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历经重重劫难才能褪去妖身的，而情关也是劫难中的一难，既然过了情关，那再动情可就有些奇怪了。

　　白玉染没有否认，“若能等到她，不成仙不入天界，我也是愿意的。”可叹他空等待着的她，只怕是再也不来了。

　　君瑄抬眼看他，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能让清心寡欲的他动了心。

　　白玉染微抿了抿唇，“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容貌清秀，性情也不够温婉，咋咋呼呼的像个小孩。可最难得也是因为她的赤子之心吧。”

　　修行从来都是枯燥艰苦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般百年如一日的心如止水，可她就像是一汪清泉落入了深潭里，激荡起他心底的涟漪。

　　她是那依兰村里寻常人家的女儿，名唤如意，从小就在山上跑动，他遇见她时，她才十岁，在山里迷了路在一丛玉兰花旁哭得凄惨，他听不下去就现身引了她下山，她以为他是山里的精怪，却也不怕他她屡次上山谢他，有时拿一颗果子有时拿一块糕点，坐在那玉兰花下跟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长里短，他却也没有再现身去见她。

　　很快如意十五岁了，该谈婚论嫁了，她跟他诉说着，自己不愿嫁人，因为她不舍得这依兰村的玉兰花。可婚姻之事岂能她来做主，那一日她的亲事说定了，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出嫁了，出嫁前一日，她一身红嫁衣的跑到了山上，她笑着问他，她这样子可好看。

　　许是那嫁衣太鲜艳，许是此别后难得再见，他终是现身了，看到他的瞬间，她眼中含泪，含着泪笑着说，“真好，临走了还可以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