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七师叔》素白歌

25、报恩之说

　　“那一天开始，我就留在了沉胭谷，她教我读书识字练武修行，事事随我心意。”窗外凉风徐徐，往事娓娓道来，岁月似乎格外的美好，她待他很好很好，一日三餐，四季衣饰，无一不是最好。

　　可是人心总是不足的，他觉得很孤独，谷里没有其他人，而她又总是不在，回来的也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十二岁那年，他学会了御剑，尝试着自己出谷，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他开始有了一些小秘密，有了更多相识的人，也有了更多的好奇。

　　好奇在她面纱之下真正的容颜，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好奇她不在谷里的时候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十五岁那年的春日，桃花开得正好，沉胭谷如抹胭脂一片霞红，午后时分，他练完剑回去书房看书的时候，她正躺在露台的阴凉处小憩。竹制躺椅铺着浅青的缎子，她侧躺在那里，薄纱衣袖坠地，青丝被风轻轻的拂动，盖在身上的一件毯子也落了地上。

　　他轻步上前，拾起了毯子，本想给她盖上，可低头看着睡着的她，他就停住了，十年了，她脸上的面纱从未拿下来过，他不知道她的模样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一切。

　　她好像睡熟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悄悄的掀开她的面纱看看她真正的模样呢？大概是鬼迷心窍了，他伸手轻轻的揭开了那层面纱，面纱之下绝色容貌，一入眼，就湮灭了这世间万物，除了她，再无其他，只一眼生生世世永铭在心。

　　他呆住了，直到她睁开了双眼，那一双凤眼含威带贵，挟带着万千冰冷，瞬间他如坠冰窟，嘴唇嗫嚅欲语，他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站了起来，“看来，我们的缘分就到底为止了，明日就离谷吧。”

　　“不。”他连忙双膝落地跪下，“是我错了。”

　　“你已十五，可以好好的活着了，红尘千丈，去好好看一看吧。”她没有再看他，往着露台边走去，不过三步就消失了，这一去她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以为她只是生气了，总会回来的，可他等了好几天，桌上再也没有了饭菜，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走了。那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掀开面纱，可似乎又不是很后悔，因为他总算是见到了她，魂梦忆起时总算看清楚了她的脸。

　　而后岁月，想到那一个午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似悔无悔，难以言说。

　　这个故事里唯有两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她，可荀情想着，那十年里对于七师叔来说，应该是很不错的十年吧，只是，“她救了他，抚养他长大，不是师徒胜似师徒，这般的情谊确实很深刻。”

　　君瑄摇了摇头，“那十年，也许只有相依为命的情谊，可从楚寒秋揭开那面纱的刹那，一切就不一样了。”那一刻，楚寒秋爱上了她，是一个男子爱上一个女子，是爱情而不是亲情了，一眼惊鸿，铭刻心底，让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

　　荀情托着腮，这其中的感情想来确实是复杂，不过能理清的是，对于七师叔来说，那个人确实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人，怪不得七师叔那么的执著寻找，即使是对与那人眼睛想象的鸢歌也是手下留情，“十年两相顾，不知相思苦。原来这两句话要这般的理解。”

　　往事早已远，如今说来有些缥缈，君瑄有些感概的一叹，“那十年，真的很好很好。”轮回一世不过二十年，其中五年懵懂，十年有她相伴，五年也有她可以思念，真的是很好。

　　“那她如今好吗？”荀情心中有一个猜测，这个七师叔惦念的女子，那画中人，好像与她有些关系。

　　君瑄抬眸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

　　“小时候看话本，有很多前世今生的故事，前世，今生，大概是不一样的。”荀情有些婉转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是在试探君瑄，她在想，自己也许就是那个人的转世吧。

　　“我只愿，缘分长一些，生生世世不断。”她从来都是她，即使入世她也是她，他希望几年之后，她回归本位的时候，能多惦念些这一段红尘里的缘分，莫要忘了他。

　　“这是报恩？”荀情想起了当年君瑄教她修行时说的，一报还一报，是因为前世的因由，所以才有了今生的结果吗？

　　对于这个说法，君瑄赞同的点了点头，“也算是。”这次自己的行事，确实是报恩，合乎天理的。毕竟楚寒秋欠她的，只能是原主来还了。

　　这事情说复杂也很简单，这般算下来，现在是自己占便宜的，荀情也不去多想了，不过能够确定的是君瑄的心中唯有一个她。

　　闲话半响，日渐西下，出了点心铺，两人慢慢的走到了洛水河畔，这里碧叶连天，荷花映红，还有不少人轻摇小舟采着水上的菱角。君瑄买了几个刚摘下的莲蓬，“这鲜莲子，刚摘下来的时候最好吃，清甜可口。”细细剥了一颗，褪下莲子绿衣，露出雪白的莲肉，又去了莲心，随即递给荀情。

　　荀情接过吃下，“嗯，很甜。”

　　“喜欢就好，我们坐那里，边看风景，我剥莲子给你吃。”君瑄和荀情到一旁柳树下的木椅子上坐下，柳树依依轻拂，看远处落日朝霞，近处水光粼粼，是十分惬意。

　　远处的一艘画舫上，水明月站在窗口看着岸边，纵然那两人都幻化了容貌，可举止还是可以看清楚的，更何况容貌可改，风华自然又如何能够隐藏。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一直在发愣呢？”画舫中还坐着一个女子，浅黄衣裙，鬓戴牡丹，姿容华贵，她是钧虹派的薛银容，钧虹派的十长老之一。

　　水明月没有回头，依然看着岸边，看君瑄细心的一颗颗的剥着莲子，万分宠爱的对待荀情，“银容，明知没有缘分，却要强求，那该怎么做？”

　　薛银容疑惑了下，她与水明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对水明月可算是知之甚深的，明月这一生只对一人动了心，如今那人早已死了二十年了，如今明月提起缘分两字，莫非是终于是想通了，有了其他的意中人，“没有缘分就创造缘分啊，巧合嘛，也可以是有意为之。”

　　“巧合？”水明月沉吟了一会，其实也是有缘的吧，若无缘她就不会再见到他，若无缘他就不会这么刚好的救了她的徒弟，来到了洛汐晓月峰，若无缘就不会那么巧的被她发现他的身份的。

　　“对呀，比如适当示弱，来一个英雄救美，像你长得好看，不管是谁都不会不动心的，之后呢自然是水到渠成。”薛银容很快的给了个歪主意。

　　水明月回头轻瞪了她一眼，“做为晓月峰长老，我若是示弱了，那不是丢了洛汐派的脸。更何况，除了妖魔，又谁敢动我。”

　　“也是哦。”薛银容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实施，“那就温柔蜜意多相处啊，所谓水滴石穿，总能博得云开见月明的。”

　　“只怕很难。”他前世就在追寻着那一人，如今找到了自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哪有给其他人机会呢。

　　“那我就不得不好奇了，这世间有谁能让我们的明月美人动心呢？”薛银容走上去来询问。

　　水明月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是落在岸边，薛银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岸上那边都很寻常，没有什么好看的啊，仔细又看了看，她忽然觉得柳树下那边坐着的两个人有些奇怪，似有薄雾遮眼，有些看不清楚，这可不对，必是施展了法术遮掩。

　　薛银容微皱了眉，“最近妖族异动，不少地方都不太平，当年的那个妖女鸢歌，在千碧的仙乐台杀了千碧弟子，如今又在洛汐里伤了你的弟子，我想她肯定会再来的。”

　　“嗯，我知道，鸢歌，肯定会来。”水明月不怕鸢歌，若非她，寒秋不会死，如今寒秋回来了，鸢歌也来了，也许当年的一切是时候重新清算了。

　　“那就我试试。”薛银容从窗口一跃而出，脚踏一片莲叶直往岸边而来，将近岸边，右手拔剑出鞘，朝着柳树下的两人刺去。

　　剑气近，荀情率先出手，红光耀，离朱剑顺势而出，飞身一跃，挡住了那一剑，她离了君瑄的身侧，也就未被幻术影响，露出了真容，白裙翠袖飘飘，荀情持剑站在一朵莲花之上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为何动手？”

　　看眼前女子，小小年纪竟是修为不弱，薛银容更有了兴致，“动手就动手，哪里需要理由！”再次挥剑上前，想要一探荀情高低。

　　荀情并未退缩，她所施展的剑法是碧涛神剑，剑招宛如长涛拍案，层层叠进，无休无止，进退有度，有守有攻，而她身法飘逸，踏碧波，踩莲花，宛若凌波仙子。

　　君瑄站在一旁看着是不慌不忙，看得出薛银容并无伤人之心，趁机会让荀情练练手也是好的，更何况看她打架，飒爽俊逸，还真是赏心悦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