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七师叔》素白歌

17、桃花依旧

　　华山，连峰积翠，处处峭壁悬崖，云雾翻腾，千年万载矗立于天地间，在华山东面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村中人不过十几户，天色暗下，村口两盏灯笼点起，在风中摇摇曳曳。

　　一处农户里，荀情三人暂且留宿，主人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姓郭，荀情等人也就唤一声郭大哥和郭大嫂，淳朴热情，就在院子里摆了饭菜，请荀情三人用饭。家常小菜，两碟青菜，一盘兔肉，一碗豆腐肉羹，徵寒吃得是津津有味。

　　荀情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徵寒碗里，“不要挑食。”

　　徵寒虽不喜欢青菜，不过是自家姐姐夹的，也就扒进口中，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着，“华山这么大，我们要哪里找人啊？”

　　“若是住在华山，那找人问问不就是了。”云忆秋说道，“应该是三四十岁吧。”七师叔逝世时是二十岁，如今又过了二十年，那女子再年轻也就三十几岁吧。

　　“待会把画给我看看。”云忆秋到现在还是没有见过画中是什么人，徵寒点了点头，将碗里饭吃完。

　　郭大嫂收了桌子，端了一壶茶水出来，爽朗大方，“没什么好东西，三位可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对了，正有事要请教郭大嫂。”云忆秋接过徵寒递过的画，慢慢展开，画中白衣女子玉立，云忆秋微惊，目光落在了荀情身上，这个画中女子和小师妹很像。

　　“郭大嫂可见过画里的人？”荀情问道。

　　郭大嫂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荀情，掩嘴笑了笑，“姑娘和我说笑呢。这画里的人不就是你吗？”

　　荀情摇头，“不是我。她很早之前应该就在华山了。”

　　见荀情不是说笑，郭大嫂又认真看了看画，“我们村里没有这个人。看她模样，非富即贵，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啊。”

　　“十年两相顾，不知相思苦。离别梦已枯，何处是归途？烟雨桃花路，悔意无方诉。纵死情难补，红尘留恨荼。”云忆秋轻声念了一遍画上的诗，这个画中人应该是七师叔的意中人了吧，只是不知面纱之下的容貌是不是和小师妹一样。

　　荀情微垂了眼眸，手指触碰了一下袖中的桃花，“那华山，哪里有桃花呢？”

　　“桃花？这个倒是常见，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可没有桃花。”郭大嫂说道，“除非是山巅上，说不定有。”

　　见荀情问起桃花，云忆秋便想起昨夜荀情手里的那枝桃花，这个季节不可能有桃花的，那荀情的桃花又是哪来的？

　　徵寒拍了拍手，满脸笑，“是啦。我听爹娘提过，七师叔蛮喜欢桃花的，每到春天，总要摆一瓶桃花在房里。”这个是徵寒无意间听荀莫竹和李悠若提起的。

　　“那倒是个线索。那我们明日先去山顶看看。”云忆秋点了点头。

　　一大早，荀情三人便出发了，华山山峰极多，又云雾缭绕，他们从空中俯瞰，也没看出哪里有桃花。转了一圈，徵寒有些不耐烦，打开画又看了看，“是不是还有什么线索啊。”细细看了一回，也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

　　忽而手指一松，画就从他手中落了下去，他和云忆秋同乘一剑，还未叫出声，荀情已经追了下去，那画却落得极快。

　　荀情在半空中接住了画，暗暗松了口气，轻瞥一眼，一桃花瓣落在她的衣襟上，荀情拿起桃花瓣，四下看了看，这里正是在山峰之间，隐约可见一峡谷。

　　云忆秋已经带着徵寒过来，“怎么了？”

　　荀情指了指峡谷，“那里，我们去看看。”

　　这个峡谷，地势险峻，四面封闭，就算是从半空看下来，也很难发现。一片碧草，一道溪流从半山而落，形成一个的水潭。水潭周围便栽桃花，即便现在已经是夏季，依然有几株开着桃花。水潭五十丈处一座竹楼，竹楼旁边栽种着不少鲜花草木，一棵树下，悬挂着一秋千，随风轻摇。

　　荀情自然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沉胭谷。

　　打量了一下四周，云忆秋道，“应该就是这里吧。”徵寒已经朝竹楼跑去，竹楼中样样俱全，纤尘不染，只是空无一人。

　　荀情四下看了看，这里的已经摆设还是一年前的样子，只是有一点不一样，她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里放着一叠的信，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徵寒跑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怎么都没有人啊？”

　　“兴许是外出了。不急，我们先等等。”云忆秋说道，“这谷蛮大，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外面看看。”

　　“我也去。”徵寒也不想待在这里无趣。

　　“好。那师妹，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云忆秋也没有拒绝，拉着徵寒就去谷中看看。

　　荀情盯着桌上的信，这是别人的东西，本不该看的，可是心里似乎有个声音，让她去打开看看。不知不觉，荀情已经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封信，拿出了里面的纸，展了开来，先看了一下落笔处，写着的果然是七师叔的名字。

　　“分别已经是五年寒暑，你如今是在哪里？可一切安好？我已经认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一定乖乖听话。我四处去，却哪里也没有你的身影。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又到了何处，只想着也许有一天，你就如当初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字里行间，满是悔意和期望，还有满满的思念。

　　荀情将信放了回去，却没有再打开其他的信，七师叔很想念她吧，只是她去了哪里？如今她可是回来了？可七师叔却再回不来了，天人相隔，再见也是陌路寻常。

　　云忆秋和徵寒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丝痕迹，眼看天色将暗，“这样吧，师妹和师弟在这里等着，我去将行李拿了，再带些干粮，先等上几日吧。”

　　“也好。那就麻烦大师兄了。”荀情点头，徵寒只逗弄着刚刚捉到的一只小兔子，云忆秋不在多言，转身离去。

　　荀情点燃起房中的灯，“你在这里，我去洗洗脸。”

　　“好。”徵寒点了点头，头也不抬，拿着一根青草，戳着兔子的耳朵。

　　荀情走了出去，慢慢走到水潭，坐在一块石头上，俯身将手帕浸湿，拧干后展开擦了擦脸，随即将手帕洗干净，低头见水潭中的鱼在水里追逐，荀情不由盯着那些鱼，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忽几瓣桃花落在水面，荀情抬头一看，只见旁边的桃树，君瑄站在那里，手中一枝桃花，应该是刚才折下来的。

　　荀情依然坐着，静静看着他，他一如当年初见模样，“君瑄，你是七师叔吗？”心中的话还是问了出来，君瑄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你放不下画里人，我帮你找她，好吗？”

　　君瑄走了过来，将桃花递给她，“不用了，已经找到了。”

　　“那她在哪里？”荀情拿出了袖中的桃花，将两枝桃花放在一起，有她法力维护，先前的桃花还开得很好。

　　“她很好。”君瑄伸出手，示意荀情起来，荀情稍稍一扶，站了起来，君瑄没有松开握着荀情的手，荀情任他拉着，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那一年我五岁，她救了我，我们就住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一直到她离开，我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当年深深遗憾的事，如今已经可以笑着说出来。

　　“你做了什么事，让她生气了？”根据信中所言，七师叔一直在后悔，只是不知后悔的又是什么事。

　　君瑄笑了笑，“一件又后悔又不后悔的事。你想好之后去哪里了吗？”

　　荀情也没有追问，顺着他的话回来，“还没决定。”抬头看着他，“你可以陪我去吗？不管哪里？”

　　看君瑄没有立即回答，荀情有点失望，低了头，他现在不是凡人，似乎也不好陪着自己，直到耳边传来他一声“好”，她才抬了头，“真的？”

　　君瑄点头，“真的。等你和你师兄弟弟分开了，就来这里找我，我陪你去，不管哪里。”

　　听到他的承诺，荀情露出些笑容，“嗯。”

　　君瑄看了看她眉间的红印，移开了目光，按天道而言，他是不好插手她下凡的事的，可这她要求的，他只是顺水推舟，不算过分。

　　云忆秋回来的时候荀情还在水潭边上坐着，君瑄已经离开了，云忆秋拿了个馒头过来给荀情，“师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没什么。师兄，我看这里的人不会回来了。我们把画放下，就走吧。”荀情说道，这也是君瑄的意思。

　　云忆秋顿了顿，“师妹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看了桌上的信，是七师叔留下来的。那位姑娘从没有回来过。”荀情只是说了一个过得去的说法，君瑄的存在，似乎不适合让他们知道。

　　云忆秋点了点头，“那也好。”看着荀情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分通透，朦胧如水，“之后，你要去哪里？”

　　荀情想了一下，“千碧在东，你向西，那我便去南方吧。”听闻南方莲开千里，绿柳成荫，曲桥明月，人多温存。

　　“也好，你一人在外，一切小心。”有点迟疑的看了看荀情，云忆秋伸手，欲拂开落在她肩上的桃花瓣，却又很快的往上伸，折下来她头顶上的一枝桃花。

　　“我知道。大师兄放心。”荀情不疑有他，“每个月我都会捎信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