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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沙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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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休得胡言!”
骆骏光义正言辞地止住了春篱的话头。
虽说本朝胡汉混居已久,仍是有少许汉人恶意妖魔化胡人,王大妞少不经事,肯定也是听了这些歹人教唆,才会生出这种念头。
春篱被他突如其来这么一吼,完全懵了。
骆骏光严肃不已,转身面对春篱正色道:“大娘莫要听贼人妄言,胡人汉人虽容貌不同,内里却是本无分别,大娘若是再这般说话,莫要怪某……”
骆家舅母却是早已见多了异样的眼神,想来是小姑娘年纪小,想岔了也是有的,隔开骆骏光笑着打圆场,“后院冰好了新鲜的酪浆,三郎去端来吧。”
“是。”骆骏光应下了,不忘抛给春篱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大步向后院走去。
春篱揉了揉鼻子,望着骆家舅母嗫嗫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骆家舅母轻轻捏了捏春篱的肩安抚她,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奴姓米,家中行十六,大娘唤我十六娘便是。奴家郎君昨日去了邻县,几日后才归家。”
说着又拉过了混血小男孩,掩嘴笑着向春篱姐弟介绍道:“这小皮孩便是六郎了。”
六郎一听谈到了自己,人小鬼大地一挺胸,“某屈突六郎,见过大娘。”
屈突……姓屈突?还是姓屈名突?
真的有屈突这个复姓吗?司马慕容上官皇甫什么的倒是见过,姓屈突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春篱想问来着,想到刚才骆骏光的那严厉一吼,心有余悸,把疑惑又按下了。
满脑子疑惑的春篱跟着米氏进了东屋,王家那破破烂烂的一间小房子不算,这回是春篱正儿八经第一次见到此时普通人家的装修陈设。
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地上放了几个坐垫,看起来是让人坐的。
屋里空旷异常。
春篱惊了,这么一对比,虽然都没有椅子坐,但王家好歹有张木台子勉强能称作桌子,看起来要正常得多。
米氏笑盈盈的一抬手,“大娘、二郎,快坐。”
春篱无措地看了看透心凉的青砖地板,碍于米氏盛情难却,她只好拉了个垫子盘腿坐下了。
米氏面色稍稍一僵,倒也没说什么。
春篱察觉到米氏神情的变化,有些迟疑了,心里暗自猜测,米氏是不是嫌她这么大叉开腿坐相不太正经?看起来不是好人家的女孩?
好在很快米氏也坐下了。
春篱及时根据米氏的动作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改成了在日剧中看过的跪坐,老老实实把屁股挪到了脚后跟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过米氏的话头拉家常。
没过多久,春篱的腿就麻了。
腿脚被压得血液循环不流通不说,薄薄一层坐垫根本掩盖不了地下青砖巨硬无比的事实,脚趾头被硌得生疼。
她小心觑了觑四周,别说米氏照旧谈笑风生,连屈突六郎和小王二郎也坐得面色如常。
春篱悄悄左扭了扭,右挪了挪,试图活动一下像是在被万蚁噬咬的双腿双脚。
可惜这种举动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春篱感觉自己的下半身麻到僵硬无比,彷佛变成了两块大石头,彻底不听自己使唤了。
她惶恐地望了望周围,其他三人仍旧神色自若。
春篱慌了。
恰好这时,骆骏光端着几杯乳白色的浆水进屋了。
春篱灵机一动,她借口去帮骆骏光抬饮料,不就能顺理成章地站起来了吗?说不定还能给米氏留下一个勤劳的好印象。
哎呀她可真机智。
春篱狰狞地笑了,“骆公,儿来帮您。”
刚学会的新自称,要活学活用。
骆骏光和米氏还没来得及婉拒,春篱就手一撑地蹦了起来。
“咚——”
一声闷响,春篱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米氏手忙脚乱地来扶她,嘴上不住抱歉,“都怪我,早该给大娘送上凭几来,六郎,去抬个凭几给大娘。”
屈突六郎听话地“嗳”了一声,很快就抱了个三腿儿木头小板凳回来。
那是春篱常见的东西了,前世在福利院里,常看见厨房的阿姨们一人一个小板凳,在大太阳底下择菜。
虽然矮是矮了一点,不过肯定比直接坐地上舒服多了,
春篱揉着麻木不已的大腿,道了声谢,对着小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抬着饮料的骆骏光眼角一抽。
米氏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大娘,这……”
小王二郎羞愤得恨不得能拔腿逃跑,眼神移向别处,手上拼命拽她,“阿姐,快起来!”
在小王二郎面红耳赤的解说中,春篱得知这个小板凳是个桌子,只能稍稍靠一靠,坐还是得坐在地上的。
反正丢人已经丢到这个份上了,春篱也干脆直接问了,“十六娘,冒昧地问一句,家中有凳子吗?”
米氏茫然的表情告诉了春篱答案。
好吧,那就坐回地上吧。
春篱认命地跪了回去。
说好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呢?全社会的男男女女成天不都这么跪来跪去的吗?
春篱愤愤地想。
米氏分了一人一杯乳白色的饮料,热情地招呼春篱喝,“大娘,一路上渴了吧?快吃杯凉酪浆解解渴。”
春篱抬起杯子观察了一下,这又是什么?
不动声色地嗅一嗅,有股淡淡的奶味。
春篱试探着轻抿了一口,这个口感……非常复杂,像是牛奶羊奶酸奶炼乳混在一起,还兑了很多水。
春篱默默地把杯子放回了凭几上。
她看过的所有穿越小说里,去别人家做客都是喝茶的啊?
怎么这个时代待客这么奇怪的?
不懂就要问,春篱转向米氏,“十六娘,家中可有喝茶的习惯?”
米氏闻言微微蹙起了眉,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样,“喝……”
春篱奇怪的说话方式,骆骏光已经很熟悉了,他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娘是想问某家中吃不吃茶?”
春篱连忙点头,在心中的穿越须知小笔记本里又记了一条:喝不能说喝,要说吃。
米氏“噗嗤”一声笑了,“大娘倒是对上三郎的胃口了,三郎平素最爱吃茶。”
说着,米氏便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抬回来了几样茶具。
骆骏光抚掌称好,“舅母今日竟拿出了椒。”
米氏不好意思地瞥了瞥春篱和小王二郎,“今日有客在,自是不同的。”
春篱眼睁睁地看见米氏把茶碾碎,成了类似现代日式抹茶的粉末,还往茶里加了盐、胡椒、葱和姜。
面对这么一碗大杂烩茶,春篱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对上米氏期待的目光,春篱勉为其难地喝完了,并且觉得还是刚才的奶味大全更好喝些。
好想喝白开水啊,春篱难过地想。
陪客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了,米氏抬头望望屋外的天色,吩咐骆骏光道:“三郎且陪客说说话,我去准备些吃食。”
米氏走了以后,困惑了好久的春篱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偷偷问小王二郎,“二郎,狐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骆公刚才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这话问得小声,耳力极好的骆骏光还是听到了。
莫不是这王家大妞压根就不明白胡人的意思?
骆骏光有些心虚,那他方才岂不是冤枉了王大妞?
如果直接开口道歉,王大妞是不是会认为他刻意偷听她姐弟二人谈话?
君子非礼勿听。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骆骏光陷入了深深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