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宴》认知失常

15、神父

　　神父因为女人的离开松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瞬间冲散了他和戴西雅谈话时所营造出的紧张焦灼的氛围。

　　“多亏了你们，我还不知道要被她缠到什么时候。”

　　导游没有问那个女人的来历，他说道：“奥斯丁神父，您就是不擅长拒绝别人，才让这些野蛮人有机会登堂入室为难你。”

　　“阿思娜大教堂是唯一个全年对平民免费开放的地方，就应该多派一点守卫来，最好再来两个说话强硬的教堂骑士，而不是让您来应付这些说不通就要动手的人。”

　　神父见他认真，便打趣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导游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在大块头导游身后探头的乡下人头一次见到能说会道灵活至极的人突然害羞，不由得有些莞尔，脸上的焦急也为之缓和了许多。

　　神父对这两个人眨了眨眼睛：“母神的信徒们永远互帮互助。”

　　导游不禁一笑，“对，母神的信徒们永远互帮互助。”

　　直面这个叫奥斯丁的神父之后，塞西尔才感受到他的强大。他可以肯定，即使没有教堂中的结界，戴西雅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这位看似温和的神父和他之前的话语一样滴水不漏，说他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他更像是一道沉寂的深渊、望不到底的峡谷，于其说他能自如的收放力量，不如说他可以和环境融为一体。

　　这是塞西尔在醒来后见到的最强大的一个人。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必须警惕的强敌之一。

　　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正面交锋他可能占不到什么优势，虽然作为一个潜伏者，他在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正面交锋。

　　——我过去的敌人有同样强大的。

　　塞西尔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他甚至有点激动。

　　面对强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就是这样，如果敌人手下只有盲目的信徒，那么这样的信仰必然没有除工具以外任价值，而发挥作用单一的工具，也不值得被看重。

　　他和奥斯丁神父起冲突是迟早的事情，他必须对此有所警惕。

　　导游在和神父闲谈寒暄了两句后，说明了来意，奥斯丁神父面带微笑地和乡下来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为他们打开了通向圣母像的道路。

　　笼罩教堂的结界随着神父的应允而彻底苏醒，塞西尔胸口的信仰之石仿若受到什么呼应一样，微微发热。

　　神父若有所觉地看着导游口里乡下来的年轻人，只见他一脸惶急地从领口拽出了一根散发着荧光的石头。

　　他震惊地看着发热的宝石，又无辜地看了一眼导游和神父：“我，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

　　奥斯丁神父的表情温和了一分，他道：“不要害怕，孩子。这是信仰之石，是最虔诚的信仰的化身，你得到了很好的馈赠。”

　　“我不知道，但我长辈给我的时候说……”

　　奥斯丁神父轻拍了一下年轻人地肩膀，制止了“雷泽伊”有些错乱的发言：“纯粹的信仰没有分界，即使来源不同，它和母神像的作用却同等，它在善者的手里就是善。”

　　导游看着乡下青年手里的信仰之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赞叹道：“我先前还在你面前那样吹捧母神像的神妙，没想到你手里便有这样的神物，是我冒昧了。”

　　“不，先生，您和我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些，它的神圣是属于让它诞生的人的，而不是我的，”导游的话让内敛含蓄的裁缝店伙计不安极了，他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宝石，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它和母神像没有分界，但是我和它本来的主人却有界限。”

　　这个单纯且心思稍有脆弱的年轻人甚至为此带出了哭腔：“若这是因为我的虔诚而得到的东西，我自然会得意，但是我只是一个受到前人恩惠，而且没有识出它的本真的瞎子。”

　　神父出口终止了这场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闹剧：“孩子，你这样说下去，世上所有没有为信仰献出生命的人可要羞愧至死了。还记得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

　　“如果是为了欣赏静与动的景色之美而来到这里，就不要背上朝圣者的心态了，信仰不会局限于时间地点，也不该被牺牲奉献所桎梏。”

　　塞西尔因为这话而收敛了表情。

　　他在神父的引导下看向了前方的神像。

　　那尊神像因为结界的苏醒而镀上了一层微光，她就像拥有了生命一样，模糊的五官变得清晰动人，平淡的神情变得温柔慈悲，她就站在那高台之上，垂眼看着教堂诸人，仿佛在看着需要拯救的芸芸众生。

　　塞西尔能够感受到了母神像与虚空之中的某种存在的联系。那绝不是飘渺而单一的联系，而是更深层次的、双向的——他可以肯定，只要虚空神国中的赫欧泊想，她便能借它降临凡世。

　　它在看着我。
　　伪装者脑中的危险警报被拉到了极限。

　　乡下来的年轻信徒仰望他梦中才会出现的神明，伸出手，痴痴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神像脚下。

　　“我的神明啊。”

　　导游陪塞西尔在圣阿思娜大教堂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在此期间，喜爱画画的年轻人为这座教堂画了两幅画。他确实在绘画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尤其是在对人物神情的捕捉、对细节的把控上非常出色，以至于奥斯丁神父见了也赞不绝口，甚至邀请他在这个月十五之前，为众生教用来举办宴会的城堡画一副壁画。

　　年轻的裁缝店伙计因此惶恐万分。

　　“原本是打算将波提法的几幅画给搬过去的，但是您的画让我有了新的想法。不要妄自菲薄，雷泽伊先生，相信我，任何一个人看到你的画都会该表想法的。”

　　塞西尔收获了这份意外之喜，同时也保留了“试探”这个猜测。

　　此后，他和导游去了伯利特街道，这条直通众生教主神殿的道路上守卫可以称得上森严，但是形貌打扮都殊异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导游为塞西尔解释道：“因为这是通向主神殿的主道，所以每天都有佩斯顿骑士团的人把守。但是它出名却不是因为主神殿，而是因为道路两边的壁画。”

　　彼时塞西尔也被两道的壁画所吸引，那些图案繁复离奇，庄严有之，荒诞有之，神圣有之，残忍有之，塞西尔在其中看到了赫欧泊成神的过程，他甚至在这段里看到了画者对于未来的描绘：赫欧泊之死。
　　恍若预言的壁画让塞西尔心跳加速，头皮发麻，兴奋度直线上增。

　　它们看起来野蛮极了，但是它们确实有充满了那种虔诚的味道。

　　它们在朝圣。

　　“我喜欢在放假的时候来看看，总觉得那些壁画上的信徒里，就有我呢！”导游说道，“你看那些打扮奇怪的人，他们都是外乡人，这里可是异国人来的最多的地方了。”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眼里仿若有光，口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我也喜欢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