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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章:且落小院丰羽翼——云来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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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老板叫了小七过去大堂。
“收拾包袱走人。”
只这么一句话。
小七自然明白原因。赵亓正站在一旁,阴阴的笑。
昨夜里,小七辗转难眠。
原以为脱了乐籍,便与那地方无关了,可如今……
柳公子这般的身份地位,背后尚且如此遭人唾骂,若是自己哪天被人知道了,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人说想什么来什么。
门帘外面,还是凑着那几个药童,眼神厌恶的小声嘀嘀咕咕。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小山和谭阿良,两个人袖口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若不小七是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怕是看不出来。
小山的脚往前踏了一步,又停住。
果然,从这个角度,门帘外的真的看得清清楚楚呢。
小七没有辩解,像平常那般给张老板弯了腰行了礼,便径直往后院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去了。
赵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堂里出来的,此刻正堵在路上,依旧那般阴阴的笑:“我早看你像个兔子!”
小七低了头,嘴唇紧紧咬着,从他身边快步绕了过去。
回到屋里,张小山和谭阿良都不在,桌子上放着一两碎银和一张黄纸,那纸上清清秀秀两个字:见谅。不像张小山的笔迹。
小七原本不多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他打好结,突然想起什么,又拿出一件衣服,最不起眼的一件长袍,好好的叠了放在炕头。
如今他又到了那小面摊上,吃一碗阳春面。
两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才短短两个多月。
刚才从当铺出来,包袱扁了许多。
小七将所有的长衫夹袍都变卖掉,得了些钱,又在成衣店买了套小山他们那样的短打。一来翻春了,天气逐渐会热,二来更平常些。
大娘没过问什么,也许,她根本不认得小七了。
老人家记性差,是这样的。小七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七算了算自己的银子,还有二两五钱三分,外加九文钱。不算多,寒江公子是见不了的。
搁下碗,换条街,再找个活干。小七心是冷着,还没死。
这次他学乖了,知道离花街柳巷远些。
又一个第二天,夜深了,小七从城北的云来客栈出来,后门,提了两桶潲水。半桶的,满了他提不动。
门外收潲水的老大爷拉着喀喀作响的骡车,车身上拖着个三人合抱的大桶子。小七忍着翻涌起来的阵阵恶臭,把潲水往里倒去。
大爷栓好骡子抢着提了满桶,这才快了些。
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客栈里一日里剩下的潲水倒完。
这是家挺大的客栈,位于京城城北,南来北往的旅人多在这一带落脚。
老板生得慈眉善目,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一个,牵马喂骡子的杂役一个,跑堂引客的小二都有三四个。老板不常在店里,常在店里的是掌柜,老板的侄子。掌柜的虽还未蓄须,却把客栈打理得着实不赖,该有的手段不缺,难得的又通情达理,众人都心甘情愿的服服帖帖。
小七没多花心思去记这些。之前记得清清楚楚的,说没还不就没了。
小七做的是厨房的杂工,之前那个杂工好像是赚够了老婆本回乡去了。
小七虽未及弱冠,却早习惯了在头上挽个髻,插根银钗,剩下的都披着,好看是好看,可在厨房干活,总得防着火星子。如今他把那头比多数男子都长的头发都紧紧的裹进头巾里,连朴素的木钗子也不再用,倒更像个杂工了。
至少再不会被人看出出身来。
这活说难也不难,只是累。厨房里就一个厨娘一个小丫头,春晴平日里给厨娘劈柴、烧火、挑水,忙起来与小丫头一道打个下手切点菜洗洗碗。客栈的饭菜不如酒楼精细,没那么多忙的时候。
再有就是晚上倒潲水。实则这本不是小七的活,他只需等着拉潲水的老大爷来,给他开门便是,可小七看那大爷一大把年纪,怎么也放不下脸站着看。
这些都难不倒小七,唯一麻烦的是,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得起来打满厨房的两个大水缸,一客栈的人一天的吃喝用水都在那缸里了,足足到胸口高。小七力气不大,每天早上更得起得早早的,半桶半桶的提了去。
第一天手上出了血泡,第二天裹了布巾子照样上,第三天布巾子沁出血来依旧不管,半个月过去,手上结了层薄茧,一次两满桶的提了。
其实第三天就有人帮忙来了,是个跑堂引客的小二。
这人叫做路小三,熟客都不叫他小二,只觉得有趣,便直接叫名儿小三。这是小七在这里记住的第一个名字。
路小三头脑灵活干活麻利,就是稍显油嘴滑舌了一点,心肠倒还不坏。那日早上给客人打洗脸水,遇见小七那手缠的样儿,又看了看桶里装的可怜巴巴的半桶水,打第三天就自己跑来帮忙了。
“掌柜的叫人,管他有你事没你事,跑快点过去总是对的。”路小三挤眉弄眼的教着小七:“咱们都是做杂工出来的!你放机灵点,说不准啥时候就让你去跑堂了呢!”
小七迷惑的摇摇头:“我在厨房干得好好的,干嘛要去跑堂?”
路小三大笑,指了指吹火吹得一脸黑灰的小七说:“这里能干个什么名堂出来?”又凑近点小声讲:“跑堂可是有赏拿的!好比你讲点稀奇事儿,引个好房间……”
小七恍然大悟,心里确实也开始打起来小九九。
在药铺的时候,一月一钱银子三十文钱,就算吃住都不需自己花费,也只是一丁点。这里工钱也高不了多少,若是这样下去,凑够那两千两,不知道要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