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科举做官的日子》毫升菌

9、安心住下

　　无法逃脱只能静观其变的范闻宇，被拉着洗了手，坐在院子一角的餐桌上，才静下心来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与院外破乱参差的模样不同，整个院子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有条理不说，还透着几分雅趣。

　　没有田家鸡畜混杂的乱，只有错落有致的植卉，没有凹凸不平泥土翻飞的地面，只有青石铺就干爽。

　　几株长势茂盛的葡萄架上垂坠着几串鲜亮的葡萄，架下是一把透着慵懒气息的奇怪椅子，旁边木几上还放着一壶茶水。

　　即便是他看来，也觉得格外舒心惬意。

　　范闻宇的内心少了两分防备，又多了两分怀疑。

　　这犹如大隐于市的感觉又是缘何？

　　范闻宇的怀疑彻底消失于吃饭的时候，那时候真恨不得对着许向北一通咆哮，吼醒这个眼瘸的少年！

　　——

　　老爷子出现时，范闻宇还惊诧了一阵儿。

　　这位衣着整洁，行举有礼，神态儒雅的先生竟也居住在此地？难怪乎这院子被收拾得雅致而别有趣味。

　　老爷子见着外人先是闪过一丝意外，而后自持地向着范闻宇颔首示意，并未因他是个小孩儿而怠慢。

　　“这位小友未曾见过，可也是荀夫子门下子弟？”

　　范闻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许向北在一旁挤眉弄眼给老爷子打着眼色。

　　却被老爷子误会了：“无事无事，读书亦不是这世间正道的唯一出路，行行出状元，能做好事，做好人便是莫大的幸运了。”说着开导地补充两句，“虽不该这般说，但荀夫子也并非学问卓绝之士，识字或许尚可，明理却是不足。倒是小友家里做何营生啊？”

　　“……年岁几何啊？”

　　“家中几口人也……”

　　“……有何兴趣爱好？”

　　许向北眼睛都要挤掉了，结果老爷子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奇奇怪怪的，总觉得这些对话不应适用在这个地方。

　　老爷子也是无奈，遇上一个不开口的小哥，还有一个在旁疯狂挤眉弄眼的孙孙，我也很难办啊。问什么问题都不对，难不成……？

　　“小友是否……”

　　“爷爷！他是哑巴，您别再问了！”

　　“哑巴？！”

　　“……哑巴？！”

　　两声质疑响起，倒是惊了许向北一跳。

　　“你……你可以说话？！”

　　对上许向北毫无掩饰的惊诧眼神，范闻宇倒是略微安下心来——至少不是他们派来的人。

　　但是心里的火气还是忍不住腾腾往上蹿！

　　说谁是哑巴？！

　　难怪让我点头摇头，原来如此！

　　许向北左看看右看看，自知失言，“误会，都是误会，我以为，我错啦～”

　　第一次见到孙孙爽快承认错误的老爷子偷偷一乐，随即板正了脸色：

　　“北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有多家求证就妄下论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范闻宇赞同地点头的。

　　许向北恼悔挠挠头，不好意思朝范闻宇眨眨眼，满含歉意。

　　老爷子继续道：“而且你看，这位小友并未告知你他是哑巴，你却于人前道人长短，实属不该。且就算他真的无法发声，你也应想办法度法自然有礼地转移话题，或者私下告示于我，而非如此冒失。爷爷知道你是好心好意，但我们做事要注重观察，要讲求技巧和方法，否则不但没有办好事反而办错事，那边得不偿失了。”

　　看着许向北懂事点头，范闻宇不禁对老爷子生起一丝崇敬，对外人一视同仁，平等尊重，对内严格要求，细心教导。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良师益友吧。

　　至少和他以前遇到的虚（妖）伪（艳）小（贱）人（货）不一样！

　　嫉恶如仇的范十一爷自认是个明事理的人，有恶要仇，有善要敬，而他也因此可以肯定，这样的家庭绝不是拐子和杀手可以轻易伪装出来的！

　　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端起碗一点点吃起饭来。

　　许家的饭菜种类并不多，只有寥寥三个菜，其中还有一个是下饭的咸菜，荤食虽有，却也只是少少一点，从份量来说，甚至比不上农忙时期的田家饭食，更比不上范十一爷曾经的饮食用度。

　　这样的饭食可以说大大出乎了范闻宇的意料。

　　许家虽然深居杂乱的市井巷弄里，但从院里的摆设和整洁情况看来，却不像普通贫穷人家，而且家人说话有礼行事有度，更不像是无用窝囊之辈。

　　可这样的饮食？

　　未免太朴素了。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从哪里下筷，还是许向北看他犹豫不决，拿出一双公筷给他夹了两筷子才慢慢用起来。

　　平时家里是不会用公筷的，就是对于讲究如老爷子和温氏，也并没有这样的概念。

　　只是作为有现代社会经历的许向北，顾虑到少年讲究的衣料所影射出的过往，怕他不适应，才临时用上的。

　　范闻宇对上许向北开朗热情的笑容还有些不适应，哑着声音低声道了声谢，心里却是有点奇妙的感觉——通常干公筷夹菜这活儿的，不都是些小太监什么的吗。

　　老爷子亦在心里撇撇嘴，颇不是滋味地想到：臭丫头看见长得俊的小子就那么细心周到，还笑得这么灿烂。哼，我才不是酸，就是心里不舒服，自家的猪也知道挑白菜了。

　　在老爷子心里，孙女归根究底还是个孙女，虽然把他当作男孩儿养大，因为一些原因，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儿，但在生活上，老爷子和温氏还是打从心眼里将他当作女孩儿宠，放心他，又忍不住担心他，为他处处忧虑为他步步考量。

　　许向北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性别上给老爷子造成的困扰。

　　前世的许向北生活在一个婚姻失败的家庭里，很长一段时间，父母虽然因为经济和财产的原因没有真正分开，却早已相看两相厌，对这个不是爱情结晶的女儿更是不耐烦。

　　等到他小学四年级时终于拉爆了面上的和平，正式分道扬镳。而他也被转校到了一个寄宿学校，开启远离家人的生活，这样孤身一人的生活一直到了他毕业留校，虽然经济上并没有过多苛刻于她，但从小内心缺乏关爱缺少温暖的他，尤为敏感，不知道怎么维持与人之间良好关系，别说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怎么样对人好，怎么样愉快地相处都让他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重生一次他很幸运。

　　因为胎穿，有了真正关心爱护他的家人，有了睿智和善的爷爷，指引如何学习如何做人；有了温暖贴心的母亲，照料他的身心健康；有了沉默诚恳的刘叔，养家挣钱护卫他们的生活。

　　虽然不算富足，但却满足。

　　而他能变成如今开朗活泼的模样，离不开他们点点滴滴的爱，心里的冰山也渐渐融化成水。

　　他能感觉到家里或许隐藏了一些秘密，因为年幼，还没有让他知晓。

　　但是他相信他们不会害他，因前世的经历，他对人们的情绪非常敏感，他相信他所看到的，感受到的。

　　嘴会骗人，但是心不会。

　　一桌人因为许向北的开心吃得其乐融融，连范闻宇也自在了许多。

　　看着对面一家三口的温馨场面，心里又是怀念又是羡慕，第一次觉得权势的力量也许真的没有原本想象中重要。

　　吃完饭，范闻宇站起身，有点不自在的向几人道了声谢，虽然有点别扭，但是既然明确了对方施恩于他并非另有所图，他还是知晓应有的礼数的。

　　老爷子上前扶起躬身的小少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少年袖口衣料顿了一秒，随即神态自然地开口道：“道谢就不必了，人生在世，任谁都有个不称意的时候，有能力时就不要吝啬伸手相扶，也不用道谢，我们也只是求个心安无愧。

　　“看你说话声音干哑，想来是还未完全恢复，这段时间还需多多休息才是。

　　“不知小友是否京口人士？如若距离不远，倒是可以托人传个消息接你回家，也免得父母亲人忧心。”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不管如何，帮人帮到底，最后究竟如何行事，还是需要看少年自己的决定。

　　范闻宇垂目摇头，只低声回复：“家人远在外乡，我与侍从一同返乡，不想路上意外落水，与之走散。现在只能先等待侍从的消息，如若不行，再寻找远方叔父，去信求助于他。”

　　如此说着，但其实他很清楚所谓的远房叔父身在何处，根本无需托人找寻。之所以不敢轻易去信求助，更是因为鉴于安全的考量——

　　他还不知道究竟杀机来自哪一方势力。

　　如果他只会轻信于人，恐怕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话语里的矛盾其实连许向北斗多少听出了异样，更何论阅历丰富的老爷子许柏瀚。

　　许老爷子似无所觉地安抚一笑，轻拍了拍少年肩膀：“如此，且安心住下吧。我等虽只有粗茶淡饭，但管你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温氏和许向北自是听老爷子的安排，都向他表达了善意的邀请。

　　温氏还便利落去收拾了空置的西屋房间，铺好床铺供他休息。

　　还另找了两件给许向北特意做大了的衣裳，让他洗澡后换下换上。

　　而他原本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其实也就剩下一件里衣了，一番奔逃外加落水，外衫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洗澡后躺在从未有过的简陋床上，范闻宇没有丝毫臆想中的不适应，干爽的床单的，舒服的木材香气，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一瞬间便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