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婚契约》樱回

12、朋友

　　酒饱饭足后，赵耀兴致冲冲地提议去采摘园采草莓。许安娜一脸嫌弃：“赵耀，你这兴趣……”赵耀挑眉：“采草莓怎么了？这儿的草莓无公害又好吃，你回去想买还买不到。还有，你这小妮子懂不懂长、幼、有、序啊？耀哥，叫耀哥！”许安娜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迟砚走在大部队后面，谭墨回去取东西，他就一个人走着。
　　“小迟呀，咳咳，中午……”季桓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迟砚身边，一直温和的脸上有点泛红，“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迟砚摇摇头。
　　“哈哈，那就好。阿墨啊，年龄也不小了，一直没个伴儿，我们也挺担心的。”季桓秋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他啊……因为家庭原因，性子一直都有点怪，这些年也没见对哪个哪个男男女女感兴趣过，你是第一个。”说到这儿，迟砚有点意外，他……是第一个？
　　季桓秋像是看出了迟砚的心思，点点头：“所以，我们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心。大家最近正好没什么事，就把你们约了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迟砚是意外的。他没想到季桓秋居然主动和他解释。他本来以为，在谭墨的朋友心里，他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情儿，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迟砚突然有些局促，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关系的季先生，我……”
　　季桓秋笑了，是和之前程式化不同的温和的笑：“其实，从我上午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阿墨的伴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用觉得局促，你和阿墨真的很般配。”
　　迟砚愣了一下，脸忽然就热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但表面上他们确实是一对……于是又闭上了嘴。季桓秋看着迟砚，忽然呼噜了一下迟砚的头发。嗯，和看上去的一样软，手感很好。迟砚一下子惊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季桓秋。
　　“噗……”季桓秋一下子笑了出来，“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看上去手感真的很好……”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喂喂喂，季桓秋你又干什么？小心墨哥一会儿削你啊！”季桓冬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飞扑到季桓秋身上，又转过头向迟砚道歉，“抱歉啊砚砚，我哥这人就这样，看起来正经的不得了，实际上就是个变态绒毛控。”
　　“哦……”迟砚缓缓地扭过了头，想：季桓秋是绒毛控？那这和他呼噜自己头发有什么关系吗？还有，小砚，小迟，砚砚……来到这儿，他倒是收获了不少小名儿……
　　“咳，小迟，你别在意啊，我有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季桓秋和弟弟打闹完，微微有些气喘，但是笑意比刚才更明显了。
　　“没关系，季先生……”迟砚都不知道今天说了几句“没关系”了，话说出口，自己也有点无语。
　　“小迟，你也25吧？咱俩差不多大，就别叫我季先生了。再说……”季桓秋轻咳一声，表情促狭，“以后我还得叫你，‘嫂子’呢。”
　　迟砚有点磕磕巴巴的：“别，那个，我……哎，那我称呼桓秋，可以吗？”迟砚像是妥协一般叹了口气。上午那个温和无害的精英作家去哪了？？
　　谭墨其实早就回来了。刚想装作不经意地走到迟砚身边，季桓秋却抢先一步，他只能微微落后。那两人聊的欢实，竟没发现他的存在。他就在后面听着，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谭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跟在后面不出声，因为他并不想打断这段对话。他知道这群人里，季桓秋虽然看上去无害，却一直都是最通透的一个。果然……季桓秋的那段话，让谭墨的脸微微一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然而，当他看到季桓秋呼噜了两把迟砚的头发还笑得那么欢快的时候，嘴角可见地压了下去——他都没摸过，季桓秋这小子……却又在季桓秋叫出“嫂子”的时候，心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他知道，他明明知道，自己和迟砚不过是“金钱关系”。极其薄弱，又极其功利。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会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会患得患失……谭墨有点慌乱，又不想去深思。
　　“哦，阿墨，你回来了啊。”季桓秋看到了他，打了声招呼。迟砚在听到“阿墨”的同时，身心一震，撇开了目光。谭总现在应该不太想和他说话吧？
　　“嗯。”谭墨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貌似无意地走到了迟砚的身边。他比迟砚高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迟砚白瓷一样的皮肤，还有黑如鸦羽的长睫，就像蝴蝶一般轻轻震颤着，欲飞不飞。季桓秋来回看了他们几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拉着季桓冬就走。
　　“喂喂喂，季桓秋你这家伙又抽什么疯？”季桓冬像是被提着后颈的猫一样被季桓秋拉着领子拽了好几步。季桓秋狡猾一笑，改为揽着自家弟弟肩膀：“你这傻子，没见阿墨来了么，当电灯泡还上瘾了。”
　　季桓秋故意说得大声，让各怀心思的两人听了都不由得侧了侧身子。迟砚觉得要完，暗骂季桓秋，让他和震怒的谭墨相处，一会儿估计得脱层皮。谭墨轻咳几声，控制不住想看看迟砚的反应，又觉得刻意，脸颊不由得有点红。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终于，迟砚忍不住投降了。
　　“那个，谭先生，今天上午真是不好意思了……”迟砚打破了尴尬，率先道歉——虽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但总不能让老板道歉吧。
　　谭墨怔了一下，看向迟砚。迟砚低垂着眼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谭墨莫名就不开心了：“哦？不好意思？你做错什么了么？”
　　迟砚愣了，难道谭墨不是应该顺势接受他的道歉然后两人就当无事发生吗？这……不按套路出牌啊……迟砚仔细想了想上午的对话，谭墨生气前自己说的话是……：“额，我说错了谭总，咱们不仅仅是金钱关系……”
　　谭墨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那是什么关系？”隐隐地，他不知道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
　　“我忘了上下级关系，谭总，真的对不起。再怎么说，这个契约也是工作以外的，我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本职。”迟砚陈恳地向谭墨道歉。谭墨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要不是知道迟砚的性子，谭墨就以为他这是故意气自己了。
　　迟砚看着在自己说出“正确答案”后表情变了又变的谭墨，心里有点犯嘀咕：前几天谭总那么温和，还以为他有了什么问题。果不其然，这两天不仅回来了，还越变越古怪了。迟砚努力地忽略掉了自己在说完“上下级关系”后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点感觉。
　　“迟砚。”忽然，谭墨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迟砚的胡思乱想。
　　“你说的的确没错，但我其实，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准确地说，不是因为你没说‘上下级关系’而生气。”谭墨顿了顿，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于是接下来的话更加顺理成章了，“我生气，是因为你仅仅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简单的‘金钱关系’。”
　　听到这儿，迟砚彻底愣住了，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他的头脑乱成了一团，内心有什么未知且强烈的感情将要喷薄而出。
　　“虽然起因的确是金钱，我出钱你出力，各取所需。我和你也不过相处了半个月，说是什么朋友也确实算不上。但是……”谭墨斟酌了一下词语，缓慢且坚定地说，“我希望你并不仅仅将我看作你的上司，你的雇主。这么说可能有点突兀，但在这半个月里，我确实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嗯，我很想和你相处下去，我的意思是，即使这个契约结束了，我也希望能和你保持联系，你值得对方向你付出真心。”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几人都已走远，惟余偶尔的几声笑语。微暖的和风拂过，带来不知名的野花的芬芳。谭墨直视着迟砚，尽管内心已经臊得不像话。这个被称为商界新星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像一个等待自己心上人回复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忐忑不安——尽管他本人并不这样认为。迟砚也难得地有些无措。他的视线飘忽着，就是不敢看向对方的眼睛。
　　“谭先生，我真的很荣幸您能这样说……”震惊过后，迟砚陷入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中。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一个话少，甚至有些孤僻的人。他有朋友，但不过是泛泛之交。谭墨，他一直以为的喜怒无常脾气很坏的老板，居然站在他的面前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以这样平等的姿态……不知不觉，迟砚开始直视谭墨的眼睛。那双颜色深沉的双眸，如同漩涡，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眩晕。
　　“在我的眼里，您一直是一个遥远的人。尽管和我签下了这么匪夷所思的契约，成了书面上最亲密的人，但是我一直都对您是敬而远之的态度……”迟砚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不很熟悉的人剖白心意。他有些紧张，但一直直视着谭墨的双眼。谭墨静静地回望着迟砚。尽管这样的对视暧昧不已，但此时的他们都忽视了这一点，任静谧的气息回旋漂浮。
　　“我……不太会交朋友，但是我也会努力，付出自己的真心……”迟砚说。
　　谭墨凝视着面前微仰起头的迟砚。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柔和而温暖。迟砚琥珀色的眼睛里也被染上了金色，坚定而炫目。此时此刻，谭墨真切地觉得，自己内心的某种感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忽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