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怨鬼录》笔名太草率

28、那是个貔犰！

　　时生十二岁时，道观旁边搬来一户人家，那家主人是个猎户，有一手猎鹰逮兔的本事。他们家天天桌上不离肉食，做饭的香味时常飘到道观里。时生看先生，模样清瘦，两颊无肉。低头看看菜碟，土豆，黄瓜，萝卜丁。低头扒饭……
　　那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一大堆美食珍馐前大快朵颐。这梦果然不假，第二日猎户上门抢人，曰乎此乃吾家小女，今日便带回家中管教。
　　小孩看看猎户，身穿铠甲，面上饱经风霜，她觉得恍惚再去看先生，只见他眉头紧锁，身形萧索，望着她笑，又说道“看来不必备嫁妆了。”
　　时生依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大哭起来。哭到两个眼睛肿成桃子，先生坐在她对面，静坐不语，只见她哭累了，递杯水上去。小姑娘端着水杯咕嘟咕嘟猛喝。喝完呆呆坐着，先生才小声问她“你……”
　　“哇呜呜……”小姑娘又开始嚎啕。先生明白了，不说话，不说话，一说又要哭。起身去准备饭食，小孩屁颠屁颠跟他背后，一边抽噎，一边跟着。先生觉得好笑，说道“你要跟着我？”
　　小孩点了点头，小手拉着他衣袖。跟着他进了厨房，先生生好火，她就接过柴火看着火，先生做饭。
　　干燥的木柴被火烧的噼啪作响，小孩本就哭的眼疼，被热气一燎更疼，她揉着眼，先生温柔的说着“人这一生很短的，一辈子记不了多少事，若只记得不快乐的事，可能这一生也就坎坷不平了。”
　　时生又抽噎起来，伸手擦泪。又说道“先生，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一直耿耿于怀那么一件事，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我花了一个月画的画得来的就是一朵簪花。”
　　先生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着她花着一张脸，全是烟灰。他端来一点水，细致的擦着小孩的脸，又说道“感情是件很难得的事，也许你以后的日子会碰上送你簪花的人，也许也会碰上用珍宝换你怀中玉的人。我不能替你做什么决定，你自己用心感受。但同样先生也要告诉你一件事，世事总是聚少离多的，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想你坚强起来，不要害怕面对。”
　　“那如果他们欺负我呢？”时生问他。
　　“那你就数数，数到十我就会出现，我会带你走。”先生说。
　　“那如果他们把我带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呢？”
　　“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呼唤我，我都会出现。”
　　时生听的仔细，认真点头。可后来发生的事，多少都不近如人意，应了那句聚少离多，反复煎熬磋磨着她……
　　时生睡了三天，醒了过来。见亭台楼阁，碧瓦青砖，五色的彩鸟在四处飞舞。她揉了揉眼睛，说道“天哪，爷这是升天了？”
　　正看着，一个仙君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说道“可算醒了，我是巫神的奉笔郎，你可叫我天珂灵君。”
　　时生说道“见过天珂灵君，不知我身在何处？”
　　“此处乃是天宫，你在幽都兢兢业业，御灵宫缺个点灯星君，幽冥之主便荐了你上来。”
　　时生诧异“是这样的吗？我？就我？兢兢业业？我怎么记得我掉到弥留川里，被一张大网捞上来。怎么转眼就到了天宫？”
　　天珂灵君见她抓耳挠腮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初来天宫，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慢着些来倒也不用着急。”说罢招来几个仙娥，又同时生说道“原本巫神的衣食住行皆有我照料，如今，姑娘可跟着我先学着照顾巫神。”
　　这就走马上任了？时生点了点头，懵懵懂懂的模样，对这一切都还没太了解。她跟着天珂灵君身后，望着这高墙林立，琳琅满目，她看的应接不暇。顾不得眼前路，只开口问道“灵君，不知巫神是哪处仙灵？”
　　天珂灵君回她“巫神与天君原本是创世神盘古眼睛里飞出来的金乌，如今常住御灵宫，自三界统一后便一直掌管大地气脉，生灵百草，座下又有龙王司管四海，七星宿管理周天星移斗转，二百散仙土地，十多个山君，和多个水君。”
　　“哦……”看来是位大佬，时生暗暗窃喜，看来她时生果然是否极泰来了，倒霉了这么久，终于开始转运抱到了一位大佬的大腿。她又问“倒不知巫神尊号？”
　　“东皇太一。”天珂灵君道。
　　“哦，东皇……东皇太一？”时生突然睁圆了眼睛大吼起来，吓得天珂灵君险些把手上的酒扔地上，他问道“星君怎么了？”
　　“还星君？不当了！不当了！”时生边扯着自己云纹衣袍，一边又摆手“我死不过少年时，若非那瘟神我又怎么可能被祭天？我何其无辜？”
　　“星君怎么了？”天珂灵君不解，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暴跳如雷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活着的时候，那老道人怎么说来着？巫神东皇太一借道被冲撞，需要献祭一人。然后我就被活生生烧死了。又是巫神大笔一挥我就被投食给了梦龙。我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样为难我？”给时生气的，衣服鞋帽甩了一地。她抽出腰间的腰牌，看着上面点灯星官四个大字，骂道“点灯星官，我点你老母！”说罢一把将腰牌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砸中了人。
　　时生正在气头上，气鼓鼓坐在一块青石台阶上。想起自己早早便死去了，捶胸顿足的哭嚎着，一众仙娥听着她哭诉，竟也扑漱漱掉下泪来，一个个哭成泪人。时生见她们仙女落泪，不禁看痴了，歪头靠在一根柱子上，小声嘀咕“乖乖，仙女连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她抱着柱子，哄着仙女们“你们快别哭了，连哭都哭的这么好看，不愧是仙女！”
　　“其实，男仙哭起来也很好看的。”一道声音说道。众仙女立刻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时生以为自己哄的她们止住了哭泣，又站起来拿起扇子挑起那位“仙子”的下巴。深情满满的说道“仙娥你虽然声音粗犷如壮汉。但却生的我见犹怜，好生的动人。所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说的不就是各位仙女吗，又岂是那些粗鄙的男子能相提并论的。”
　　“哦，是吗？”那“仙子”又嗔道“你倒是个痴情种！”
　　时生看着和她说话的“仙子”深情的拉起她的手，落下一枚吻，说道“美人落泪，我见了真是不忍心。我不过芸芸众生一人，怎么算得上情种一说。”说罢又伸手擦“仙子”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实则吃豆腐。心中狂喜，哎呀！老子自从死后就再也没摸过这么嫩的皮肤了，都能掐出水来！
　　一众仙子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个立在那里如木头桩子。又听那“仙子”笑道“听闻时生姑娘名声在外，一首《红豆辞》堪称一绝。”
　　“都是乱传的，乱传的。”时生笑道，手上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见“仙子”没恼，以为她被自己的魅力所征服，大着胆子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真滑啊。一众仙子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时生心中窃喜，原来她时生声名远播，连天界都知道她的大名。她喜滋滋的问道“还不知仙子是那处仙灵？若有时间我们也可就诗词切磋切磋。”
　　“本座位居御灵宫，东皇太一。”“仙子”面上带笑，语气清淡平和。
　　“哦……”时生脸上带笑，又说道“东皇太一啊！啊哈哈哈……”手连忙收了回来，看向一旁朝她挤眉弄眼了许久的天珂灵君“天珂灵君，我们刚才是说到照顾巫神出恭的事上吧。”
　　天珂灵君看向被强行出恭，且脸上笑的云淡风轻的东皇，小声解释“我……我没说。”
　　天珂灵君拉过时生，小声嘟囔“巫神是不需要出恭的。”
　　时生拍拍他的肩膀“别闹！巫神正要我们送厕纸呢。”
　　“你快别说了！巫神不需要出恭的！”天珂灵君小声说着，偷偷看向东皇。
　　“哎呀，快走了。走！去送厕纸！”时生拉着天珂灵君就要走。
　　天珂灵君看着东皇愈加黑下来的脸，挣开时生的手，大吼道“姑娘别闹了，巫神真的不需要出恭。”
　　时生大吼道“神仙就不用拉屎的吗！那不就是个貔犰了！”
　　“姑娘也别恼怒了，本座确实不用出恭，而且本座也不是貔犰。”正主终于说话了，天珂灵君松了一口气。
　　时生吞了口水，脚步虚浮的朝前走去。
　　“姑娘何处去？”东皇问道。
　　“我肚子痛，我去拉屎。”时生声音微弱。
　　“哦，那各位也去看看别人怎么出恭的吧，就当体察人间疾苦了。”东皇太一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时生停下脚步，唯唯诺诺躲在天珂灵君身旁，又扯过天珂灵君的衣袖挡在身前。低着头，宛如受惊的鸡崽。
　　“时生姑娘怎么不去了？”东皇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拿过扇子，学着她的模样挑起时生的下巴，问她“可是忘带厕纸了？”
　　时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汪汪。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上辈子好像是个貔犰，不用上厕所的。”
　　“那便恭喜姑娘终于不用上厕所了。”东皇笑道。
　　时生拱手，哭的狼狈。还不忘说道“同喜！同喜！”
　　“本座年纪大了，夜间批阅四海政务，时常看不清折子上的字，正缺个点灯的星君。本座见姑娘勤恳，觉得你可胜任此职务。你觉得意下如何？”
　　时生吸鼻涕，小声说道“我可以不当吗？”
　　“当然可以。”东皇笑“今日司命送来折子，说是若时生姑娘不欲成仙，但也可下界投胎。你的命格生来活在脂粉堆里，可后来被送进了尼姑庵，终生未嫁。”
　　时生听说可以去投胎，又有美人相伴，立马说道“我愿意去！”
　　东皇笑“也好，那你去吧。”又唤来天珂灵君，说道“去东边山上抓五百只夜叉来，陪时生姑娘好好玩玩，让她玩的开心，玩的尽兴！”
　　时生笑“什么意思？”
　　东皇也笑“你的命格却是活在脂粉堆里，你投生的地点是夜叉山。本座怕夜叉山上的姑娘们不够时生姑娘历练，再给你抓几只陪你一起历练！圆了你当情种的梦！”
　　时生呆“什么意思？”
　　东皇依旧笑吟吟“就是你以后会遇见很多姑娘，她们各个都是夜叉，青面獠牙的那种。”
　　时生咽口水，看看东皇身后美丽的仙娥。又想了想梦中见过的灵玉。突然发笑，连忙捡起地上的腰牌，拍拍上面的灰。看着东皇笑道“哈哈哈哈，怎么掉这了呢。其实当个貔犰也挺好，啊哈哈哈。”
　　“本座也觉得姑娘脸圆腰粗，好似貔犰。”东皇笑道“既然接过腰牌，那姑娘便是本座宫里人了。”
　　时生苦笑，说道“任凭巫神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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