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心还被撕成千万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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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依旧停在离曾宅几百米的地方，剩下的路途她习惯了踽踽独行。年少时喜欢独行这一段是因为期待着巧遇，而今满心沧桑早已经不奢望再有什么巧遇，造化弄人却偏偏地遇上。
曾木兰很意外在路上会遇到姜瑜，他就在自己不远处，倚在车上抽烟，茕茕孑立。明灭不定的火星映着他的脸色晦暗不定。曾木兰愣在当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时候。姜瑜大约是觉察到她来了，微微偏过头来，凝视着她。
月色正好，七份朦胧三份愁。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如两头被惹怒的狮子，怒视着对方，在黑暗里计较着、憎恨着，连心都是狰狞的。
无情最是浪荡子，一心还成千万缕。曾木兰恨恨地看着他一步步地逼向自己，终止能看清他的脸，寒若冰霜，眼底郁结着狂风骤雨。曾木兰突然很想笑，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很悲切地笑会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所以她不笑，伪装着坚强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姜瑜。
姜瑜递给她一盒药，她不解地接过来，看着姜瑜的薄唇一张一合无情地说道：“那天我没做防护措施，我不希望以后有任何麻烦。”
她终于笑出声音，用一种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道：“很好啊，正好我也不希望以后有麻烦，谢谢你考虑这么周全。”
他大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缓缓地伸出手快要碰到木兰脸的时候，又匆匆地收了回来，眼神无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他的奥迪R8，风驰电掣离开了。
北京的冬夜太过寒冷，剩下的路有太过漫长。曾木兰回到家觉得自己牙齿都在打颤，孟广美在客厅看时装杂志，看见她回来便劈头盖脸地训道：“这么晚才回来，像什么话。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体面，曾家还要不要体面？”
曾木兰正要上楼，这时候停在楼梯上，笔直地转过身，冷冷地问她妈妈：“体面？你的体面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拿自己女儿的后半生换你的现世安稳？”
孟广美被噎地不轻，只得骂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惦记着张良。我告诉你，只要是我活着的一天，你想都别想。我还告诉你，我和夏家已经说好了，你就乖乖等着嫁进夏家吧。”
曾木兰气得快要哭了，犹自冷冷地说：“你已经把他调新疆去了，把我弄美国去了，你还不放心？”顿了顿又说道：“我明天的飞机回美国，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六年前也是如此。那次事情过了没多久，张良所在的公司突然下了调令，让他去新疆的分公司常驻，而且规定一年在分公司的时间不得低于300天。李秀就这么一个孩子，满怀欣喜地看着他考进清华，看着他大学毕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谁知道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却摊上这样的事情，每日背着人的时候偷偷地抹泪。木兰见过几次，实在看不过去，就一时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地就去找孟广美。
孟广美沉默地听她说完，冷笑道：“你还好意思来找我？你知道你的身份吗？你身边那么多世家子弟，商界巨子你不找，你居然去找一个佣人的儿子？”她听了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解释说：“那是假的，张良不是我男朋友，是我……”
可是孟广美却听不进去，直接打断她：“别跟我说那是假的，是假的话，你那么紧张干嘛？那个李秀我一直以为她是老实人，没想到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这样的人留在曾家也是祸害。我会早点打发她出去的。”
好一出“棒打鸳鸯”的好戏，彻彻底底地寒了她的心。不仅在曾家工作了将近一辈子的李秀没几天就被打发回家了，连她也在暑假结束时被送到美国。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转眼又是离别时，欢乐趣，留念少。她只求此别成永别，再也不要回来。
姜瑜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上，从车窗上看出去能看到朦胧的夜色中一架飞机缓缓地划过天际，轮廓不甚清晰，只有飞机尾翼上明亮的红灯在夜空中分外的清晰，如同她哭红的大眼睛。很小的时候她不怎么哭的，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她爷爷家里。当时因为她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把她一个人放在北京。他那次是随着他爷爷去的，看到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女孩，很惊奇。她爷爷哄她出来跟他打招呼，她忸怩了一番，还是很大方地站出来喊“爷爷”、“哥哥”，他也很高兴地喊她“妹妹”。他爷爷见他很欣喜，就撺掇着他带她出去玩，好腾出地方给他们俩个老人下象棋。
也许是从那时起，他便多了个小尾巴，牵着她的手一起上学、放学，带着她一起出去玩。小时候的她虽然人前跟个小淑女似的，人后假小子一个，倒和他非常合得来。在他能想到的童年回忆里没有一处没有她的影子。
只是造化弄人，岁月绵长波折，横在他俩之间的东西越来越多，终止他再也不能、不敢去靠近她。即便是知道她最终会歇息在别的男人的臂弯里，他还是不愿、不舍、不甘心。
六年前，他终于看到她成为张良的女朋友，那一刻他的心情有无法言明的失落和痛苦，就如同橱窗里他想要又得不到的玩具，摆在那里天天路过看到也是一种满足，而这个玩具却在某一天突然被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拿走，宣布它从此与他无关，那种微薄的满足都没有了。
如果真的就在那时断了所有的牵连也好，可是她偏偏还要来招惹他。他和她在美国相安无事两年，她在一个雪夜突然给他打电话，说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一件一件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其实他记得比她还清楚。他当时没有多想，只当她和他一样，只不过是在异乡寂寞。谁知道她最后断断续续地跟他说她喜欢他，不知时间，不明原因。
他初时是惊喜，如同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后的狂喜，狂喜后是更浓重的失落，他都无法去问张良是怎么一回事，就违心地拒绝道：“兰兰，我一直不知道，我自始至终一直把你当妹妹，即便是以后我也希望你一直是我妹妹。”
她那样骄傲，怎么受得了那样的打击。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她才似找回声音，极虚弱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后不要随便喊别的女孩妹妹，会让人误会的。”
她的声音太过空灵，他想抓住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那夜的雪很大，从纽约到波士顿不过两三小时的车程，他足足开了一夜。到她公寓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通体疲累的他躲在车里，看着她从公寓出来。她穿着一身白白的羽绒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围着厚厚的围巾，头上还带着粉色的耳捂，看上去像极了一头可爱的北极熊。可是他笑不出来，她一出门大约是被冷风给刺激到了，扶着门不停咳嗽，单薄地身躯因为咳嗽剧烈地颤抖。等她终于直起身子，迎着他走过来，他依稀还能看到她哭地有些红肿的眼睛。
多少年来，他一直把它当做是一场梦，其实他一直知道那不是梦，即便是梦，也是噩梦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心还被撕成千万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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