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莫大少Blue

10、第十章 喜珍葬礼

　　接下来的一两天，我一直活在强烈的自责和不安中，每天上下学都不敢从“连三塘”过，宁愿绕一大圈也要避开那里。我爸妈、二叔他们这两天都忙着喜珍哥的丧事，没人注意到我的反常。
　　只是到喜珍哥出殡的前一天，我爸和二叔在一起商量明天的安排。我说明天也要去送葬，我爸怕耽误我上学不同意，怎么说我都不肯让步。二叔见我都快急哭了，也帮着我一起劝我爸：“算了，让小强去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让他送送喜珍最后一程”二叔说着说着笑了下：“我想起了小强刚出生的时候，街坊们都到家里来看他，喜珍那时才六七岁，站在那儿只有床那么高。他堵在床边双手拦着，不准别人凑得太紧，说怕吓着他弟弟……”我听在耳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我想告诉二叔真想但却到底没能说出口，一个人偷偷跑回房间哭了很久。

　　出殡那天，我早早起了床，等送葬队伍整理好准备出发的时候，天刚微微亮。刘家集的风俗一般非常重视丧葬的仪式感，正常家里有老人去世需要至少在家停丧三至五天，这期间，搭设灵堂、街坊吊唁、子女哭灵、水陆道场等各种环节均不可或缺。出殡入葬时更是讲究，前面要有道士开路，中间举招魂幡的，提无常棒的，洒冥路钱的，后面花圈灵柩、鞭炮奏乐各司其职，一路缓缓徐行尽显哀思。但喜珍哥这种属于少年早逝，按照风俗各种仪式均得从简，连送葬队伍也比正常的人少。我爸作为本家兄弟，举着一个招魂幡，站在队伍最前面引路。我、二叔以及王金贵这样的亲属们一人围一条白色的孝巾，站在送葬队伍中间。再往后四个人抬着棺木，其他举花圈的、奏哀乐的不到十个人站在最后面。
　　正准备出发时，意外发生了。
　　按照风俗，正式出殡起棺前，需要先用新鲜公鸡血绕棺木洒一周，把鸡毛贴在棺木的前端。但那天杀鸡的小伙子不知怎么没有抓好，竟被那公鸡猛力一挣跳到地上，连跑带飞的窜进了王平家。聂冉冉正好要开门，突然之间被吓的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王平当时又是受惊又是心疼，下意识的向追进来的四爷爷吼了句：“大早上的，你们他妈的想干嘛？”
　　就这么一句话可算点燃了炸药桶，四爷爷原本就因为喜珍的死对王平耿耿于怀，现在自己还没兴师问罪，反遭挨了骂，于是这些天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他大声控诉王平说是他拉的电线出了问题，才导致喜珍触电，所以喜珍的亡灵才托这只公鸡，跑到他家来讨个说法。
　　王平刚刚并没有看清追进来的人，吼出口了才看到是刘四常，其实心里也正暗自懊悔。但见刘四常竟直接把喜珍的死扯到自己头上，这个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背的，于是大声同刘四常吵了起来。此时屋外的亲属们听见里面的动静，也都跟着跑了进来。王平看见王金贵，连忙把他拉住，说电线是他让自己拉的，让他帮着说句话。王金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嗫嗫嚅嚅的哪边都不敢附和。王平气急败坏的骂王金贵白眼狼，当时死皮赖脸的求自己帮忙，现在又不肯说话了。接着又向刘四常赌咒发誓，说就算那天电线是他拉的，但当时电线好好的，凭啥喜珍触电了就赖到他身上，兴许是被雷击过电的呢。刘四常也毫不退让，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
　　大家见他们吵成这样，纷纷走上前劝架。二叔上前拦住了王平，其他人自然都拉住四爷爷，劝他今天是喜珍出殡的日子，现在赶紧出发送他上路才是眼前最大的事情，其他什么都先放一边，硬是把他拉出门外。但四爷爷临出门时，想起王平是电站的职工，又牛头向二叔喊道：“海珍，你要替你弟弟做主啊。喜珍死的惨啊，那手上、胳膊上，都被电打的漆黑了。要不是电线拉的有问题，喜珍怎么会成这样？你是电站的站长，这个事情你可不能不管！”
　　王平本来被二叔拦着，已经没再说话了，这一下立码就炸了，他几乎跳起身来，指着四爷爷离去的方向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少拿电站出来说事！”二叔一边拦着他一边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给我少说两句行不行？”聂冉冉也拉着王平劝他：“是啊，你有啥事好好跟人家说，吵来骂去自己有理也说不清楚了。”王平显然还在气头上，不好对二叔说啥，却扭头吵聂冉冉吼道：“你给我闭嘴，人家都欺负上门了，我跟他们好好说个啥？就这种东西，你他妈还给他们送饭？喂狗吃都比这强！”
　　聂冉冉被吼得的松开了手，委屈的看了眼他没有说话。二叔却一脸铁青，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王平：“你凶什么凶？你觉得你还有理不成？”王平没想到二叔如此生气，声势弱了一些，但顿了一下还是挺着脖子反驳道：“我没理，但我也没错，欺负到我头上来？没门！”
　　“你没错？电站三令五申的规定，谁允许你帮别人私拉电线的？谁允许你工作时间接私活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章意识？还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二叔越说越激动：“你这种行为我们一定会详细调查、严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