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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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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浔情不自禁弹剑相和。
竹筏在茫茫江水中打转,漫天的霞彩已经被萧瑟的西风吹散。
凉意侵骨。
凄迷的夜色一点点吞食这条蜿蜒的大江。
衡玉双手枕在脑后,雪白的衣袖垂下来的时候,正好遮住了她的双眼。她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夜色里,闪烁的渔灯如同鬼火。
燕长浔没有衡玉的惬意,她握着剑柄的手松开又紧握。凤鸣剑寒光照眼,才出鞘又蓦地被退了回去,只留下一线瞬间消散的光束。
她走到了衡玉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蹙眉道:“你要去哪儿?”
“不知。”
“你要做什么?”
“不知。”
“跟我回北天。”
“不去!”
衡玉这才拉下了自己的袖子,借着月光凝视燕长浔。
她孤傲。
冷然。
似是雪。
但是心中又燃烧着烈焰。
她是北境之主,牵挂的却是整个天下。
衡玉与燕长浔对视,她想要寻找燕长浔心中的烈焰,不料被她勾起一团热切的火。
她无数次在孤独中浇灭的大火。
衡玉的发难在顷刻间,让燕长浔猝不及防。
燕长浔承认自己失神了。
她被衡玉压下身上,怔怔地望着那双似是氤氲着雾气的眼。
有迷茫,更多的是火。
“你——”
在燕长浔开口的那瞬间,衡玉便伸出手压住了她的唇。她轻轻地抚摸着,眉眼间荡着一丝丝妖异。她随手一拋,那价值连城的蜃珠就被她扔在了竹筏的小帆上。
溟濛中一线亮光。
燕长浔面色倏然涨得通红,她眸中泛过了一丝屈辱。右手摸到了长剑,举在衡玉的上方。
衡玉宛若不知。
她眼睫颤动,漂亮的眸子沉淀着太多情绪。随着呼吸,胸前起伏,不经意间与燕长浔相碰。她的指尖描摹着燕长浔的红唇,慢慢抚摸到她耳廓,又替她撩起了一丝鬓发。
燕长浔手中的剑颓然放下。
她一脚踢向了衡玉,衡玉却将她压得更紧。两人纠缠之际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下一瞬间,如浪里的小白龙,猛地冲出,溅起了一片水珠。
燕长浔脸色铁青,用杀人的目光看着衡玉。
衡玉却望着她大笑,声音如檐角动听的风铃,倏然将人带入回忆中。
潮湿的衣衫紧贴着妙曼的身躯。
燕长浔别开了眼。
她用内力将衣裳烘干,再看衡玉,她仍旧枕着双手躺在竹筏上。
衣裳滴水,湿了一片。
“疯子!”燕长浔皱了皱眉,骂了一声。她现在又重新相信了江湖人的传言。
“你该走了。”衡玉慢悠悠地开口。所有的欲念如潮水退去,她的嗓音中还残余着一丝性感的沙哑。
竹筏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岸。
虫声此起彼伏,草木窸窸窣窣。
“跟我回北天。”燕长浔低声道。
衡玉轻哈了一声。
噌——
这是燕长浔跟随衡玉这段时间来,第二次见到她长剑出鞘。
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何柳决不愿,为何裴泽不肯。四大剑主里,衡玉的武功已经是登峰造极。除了阴谋诡计,她竟想不到其他方法能让她束手就擒。
剑光与月光交相映衬。
衡玉收剑的一瞬间,似乎要将月光都收入她的剑鞘。
燕长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残余一抹鲜红色。锐痛从伤口一点点深入,最后如密密麻麻的刺,一同扎进心中。
这一剑,可以要了她的命。
满地芦花如雪。
而人已不见。
燕长浔跟丢了衡玉。
等她再度追寻着线索时,那个可怜的村庄遍地死尸,浓郁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幸存的人抱着儿童失声痛哭。
这里仍旧是北天的地界,但是被柳决的势力抛弃的蛮荒之地。
惊天惨案惊动了北天的武林人。
柳决想着为妻复仇,也派出了不少支援的人马。
燕长浔找到衡玉的时候,她一身雪色衣衫已经沾满了鲜血,她像是一个杀戮怪物,深色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她的剑招天下独绝,在人喉间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一击毙命。
天罗地网困不住一个发疯的人。
衡玉是个疯子。
燕长浔不知道自己再生什么气,她提着剑跃出去,她以为自己要衡玉的命,可是剑尖一转,在她还没回神的时候便已经将那暗镖给打落。
她是个鼎鼎有名的人。
“凤鸣剑主,您这是做什么?”武林人士怒声喝问。
燕长浔沉声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做些什么。
身后的衡玉一声长啸,剑气震荡,飞沙走石。
那个惊愕的武林人已经说不出一个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衡玉握着剑的声音在颤抖,她的眸中酝酿着不可控制的风暴。
“走!”她哑着嗓子冲着燕长浔嘶喊。
燕长浔不言不语地看着衡玉。
鲜红的血从唇角溢出,衡玉脚下一个趔趄,撑着长剑跪在了地上。她在怀中摸了一把,眉头紧皱着,许久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和自嘲。
衡玉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燕长浔恍惚忆起,多年前屹立在武林之巅的衡玉,她微笑着接受四方武林人的恭贺。
江湖上盛传的都是她的义事。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情绪大变?是情伤?
燕长浔有些恍然,她看着衡玉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踩着尸体和血迹一步步跟在了衡玉的后头。
刮过了城墙的风如同野兽的怒号。
她双手往前一伸,接住了那后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