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薰]皑雪的假面》初二肄业

8、08

　　随着意识的清醒，左腹部传来一阵清晰而尖锐的疼痛。

　　应该没有伤到内脏。

　　汤川这样想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余光瞥见安井浅雪和警署的田村警官正站在窗边交流着什么。

　　安井浅雪注意到了苏醒的汤川学。

　　有知觉的时候，汤川学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安井紧紧握住，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前辈，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这般说着的时候，她的指尖似乎有些颤抖。

　　医生检查之后，慎重地表达了他对汤川‘相当幸运’‘需要静养’的看法。田村和安井同时松了一口气。

　　“中岛良志？”汤川学皱眉。

　　“没错，是前不久东京的一起案件。死者和中岛良志是恋人关系，她的死对中岛打击很大。目前看来，这就是中岛谋杀石川宗一郎的动机。”

　　汤川学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着眼睛，“东京的案件……”

　　田村讪讪的点头，“是的。是汤川教授您之前协助东京方侦破的那个案件，被定论为‘自杀’的伊藤凉子案。”

　　伊藤凉子案，汤川学出差前的最后一起案件。受害人是一位28岁的女性，平时靠在居酒屋后厨打工勉强维持生活。

　　案发后被发现缢死在自家的顶灯上，身上多处伤痕，法医鉴定死因为药物过量，而后才被吊起来。种种迹象看来，她的死似乎是他人所为。

　　但在汤川的假设与实验后，证明案件的确是伪造成他杀的自杀。至于伊藤这样做的原因，是不堪前情人的种种威胁骚扰，加之日益拮据的生活。

　　这样的结果显然没有让她的男友中岛良志满意。

　　这是一次来自未亡人怨恨的报复，只不过把过多的愤怒宣泄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了解情况后，除了知晓中岛良志‘在逃中’之外一无所获。

　　田村转达了警署和来自东京的草薙先生的歉意，之后就回去追查中岛的去向了。

　　“没想到让前辈卷入了那么危险的事。”安井苦笑着，“早知道我就不该任性邀请前辈来温泉，不然也不会那么凑巧。”

　　“凑巧什么？”汤川戴上眼镜，把病号服理了理。

　　“如果没来银月，前辈就不会再遇到石川先生，也不会协助北海道的警事，那样就不会被凶手伤到了。”

　　汤川淡淡地说，“即使我没有去银月，单纯从你那听说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只是袖手旁观吧，看来我在椎名眼里是个相当薄情的人呢。”

　　“怎么会。”安井浅雪立刻辩解。

　　“况且…”汤川看了眼病床旁放着的一束花，花笺上写着‘田中’二字。

　　“什么？”安井疑惑。

　　“没什么。”汤川笑着摇头，在坐起身的时候抻了下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安井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看着他轻声说，“前辈真是很温柔的人呢。”

　　“这种形容词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是的，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明明奇怪的传闻给前辈添了很多麻烦，但前辈还是没有解释不是吗？”

　　安井小心翼翼地叙述着，双手绞在一起，仿佛在描述一段很珍贵的时光。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时候椎名你的追求者都很疯狂呢，弄乱女生休息室、混入奇怪的饮料……”汤川无奈地笑着说。

　　“打碎前辈的眼镜……”安井突然说，观察着汤川的反应。

　　汤川愣了一秒，才继续回答。

　　“对，的确有这种事来着。”

　　“其实并不算是追求者，只是被相当危险的人喜欢着。”安井向后靠在椅背上，“前辈也早就知道了吧，毕竟是那么纯粹的恶意。”

　　“的确。”汤川笑意散去，关于那个时期的记忆又如浓墨入水般展开，这是草薙那迟钝的家伙当时根本不知道的事。

　　“即使这样，前辈也没有拆穿呢，明明没说上几句话，却一直被当作我的‘男朋友’。”安井苦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前辈虽然在传闻中理性冷酷，但其实很温柔。”

　　“我只是相信椎名你自己能够处理好问题。”汤川十指交叉，严肃地摇摇头，“毕竟我什么也没有做。”

　　安井好像突然被汤川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前辈的情感维度一定是负分。”

　　汤川不可置否。

　　（此处指的是MBTI人格理论中的思维-情感评价。情感维度偏低的人，倾向思维。表现为，相信推理客观分析与逻辑思维，不懂变通和感情。安井与汤川的的对话中默认为常识。此处安井主要指汤川的情感感知太弱。）

　　大雪迟迟未化，被太阳照射反射出白色的光。隆冬的阳光格外耀眼，从窗户照在被子上，映出温暖的一角，划出一道影与光的界限。

　　安井坐在那道界限里，像是一尊冷静平淡的现代女性雕像。光照在她一只手的小指上，她缩回了阴影里。

　　“我和澈一其实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母亲是银月的服务生，我也经常去帮忙。”
　　“从那时起就见过各式各样的人，醉醺醺耍着酒疯的人、凶狠乖戾的地下人、要求过分的客人……感觉自己太早就见识到社会的另一面了。”

　　汤川静静聆听。

　　“母亲欠了不少的债，总是被奇怪的人找上家门。我那时候也过得乱糟糟的，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用长刘海挡住眼睛，乱吃东西。”安井自嘲着轻笑两声，“有的时候还想着，要是能远离人类就好了，要是那些人死掉就好了。”

　　汤川似乎从那只言片语的吐露中看到了当年的椎名的影子，颓然而孤僻，不过那种感觉只出现了一刻，她立刻接道。

　　“现在想想，有点中二病的感觉。”

　　“的确，与现在的椎名很不同。”汤川低声回应。

　　安井点头，“后来银月出了一些事情，我和母亲也离开了那里。遇到了很多像前辈一样的人，感觉世界也没那么糟糕了。”

　　“或许前辈觉得那只是小事，但对我来说是值得报答的善意。”

　　沉默了一刻。

　　汤川轻叹一声，“我没有想到，椎名你对那件事会有么高的评价…”

　　他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明媚的椎名浅雪，会有这样一段苦涩的童年故事。

　　如今十多年过去，他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似乎因为案件里各种各样的情感变得柔软了。如果他早点理解的话，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所以才说前辈在情感维度是笨蛋，平常也根本察觉不到别人对你的感情吧。”安井吐槽。

　　“说笨蛋就太过分了，我认为我的观察力很好的弥补了你说的那部分。”汤川摊手。

　　“大学的时候我明明那么喜欢前辈。”安井抱怨。

　　汤川愣在那里。

　　“哈哈哈，被骗到了。”安井拍手大笑。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原本只开了一点的窗，安井注意到了，迅速跑去关上了窗户。

　　她转身倚在墙上，全身都沐浴在日光里，孕期并没有削减她美丽，反而有种暖融的母性光辉。
　　她笑着对汤川说，“从那时起我就想着，如果也成为温暖的人就好了。”
　　即将离开的时候，安井在门口顿了一下，“前辈，或许你有听说过吗？”

　　“20年前的北海道恶性自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