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树影》BY先生

18、第十七章

　　信号弹挟裹着白烟蹿升高空，至某处悬停半秒，瑰丽的红骤然崩裂、散落，像花朵开得糜艳后的凋零。

　　郁从渊同威克斯并肩而立于A112前，看信号弹火花的尾巴燃烧殆尽，收回目光，郁从渊问：“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他们数十分钟前抵达巨坑边上，一路上倒是未出差错，顺利得有点不正常，于是威克斯按照郁从渊的吩咐，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队长，你说他们看到了能回得来吗？”
　　“有信号弹指引方向，不难。”
　　两人都没有说的是，若是陈霖那队无人存活，即便有信号弹指引，也只是为亡灵指引归处。

　　威克斯：“队长，我们要等多久？”
　　若一直没人回来，等待便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郁从渊瞥了眼他的电子表，示意他开始计时：“20小时。20个小时后还没人回来，我们就返程。”
　　“明白。”

　　转身时，忽的撞见深林探究的视线，威克斯小声嘶了口气：“队长，起飞后还是把深林扔储物室？”
　　得到肯定的答案，威克斯有点纳闷：“队长你还在怀疑他？”
　　郁从渊先看了一眼深林，这个距离，若是正常人类，应该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答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伊万说过什么？”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的体能如何。”
　　“按照军校的评级，他们是不及格。”威克斯老实说。

　　“不及格的体能，是怎么能够在慌乱中，毫发无损的躲进地下避难室？”
　　“实验室一般都有直通避难所的通道，这是为了保护珍贵样本和研究人员。”威克斯说着，微微一怔，眼中划过一丝错愕，“所以能够逃出来的必然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其他研究员！对了，伊万说过他们内部发生过争吵，为了什么争吵……”

　　郁从渊冷冷吐出两个字：“物资。”

　　威克斯恍了下神，只觉得上校的眼睛沉如黑潭，冷冷一瞥，令人心里发毛。
　　为了有限的生存空间、为了有限额的资源和补给，这些出逃的研究人员内部到底发生过什么早已不可考，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仅留存的三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现如今，RC联邦的毁于一旦，能够证实深林身份的伊万和尼卡不知所踪，多半已经丧命，威克斯心想上校大概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带一个不稳定因素回基地。
　　作为手下，他应当替上校分忧才是。
　　于是说：“队长别担心，我们每次回基地不是都要做血样化验吗，管他是人是鬼，一验便知。”

　　郁从渊挑眉看来，唇边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倒是没再说话。
　　不过他视线一晃，深林已背过身去，从这个背影上，郁从渊莫名瞧出一些火气，他不明所以，也并不关心那人生气与否，是以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

　　十九个小时过去，队伍中有人坐不住了。
　　“队长，要不我们别等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估计已经……”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大地震颤，剧烈的摇晃险些叫人闪了腰。
　　众人就近扶住舷梯，来不及的就俯趴在地面，借此保持平衡。

　　碎石扣响地面，窸窸窣窣的跃动，四下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戒线被触发！

　　“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悚然惊现一座黑色小山，“是那只黑熊！”

　　黑熊愤怒异常，粗实的手臂拍飞身周树木，数度转身梭巡，似在找寻什么。
　　找不到，便扯开嗓子：

　　“吼——！！”

　　整个禁区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音浪化作强风四处蹿移，树冠被吹压平整，叶子簌簌的掉，虫类刨土躲进泥中，以此隔绝这道折磨听觉器官的噪音。
　　虫子尚有地可躲，巨坑边上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耳膜破裂流血，双目暴突，太阳穴周围青筋交错鼓凸，浑身血液倒逆而流，呼哧哧的灼烧血管。
　　嘣的一下，一条血管爆裂，剧痛袭击神经，待到麻木之后，第二条、第三条……

　　“上去！都上去！”等到地面颤动稍一停息，郁从渊便挨个把人踹上A112。
　　“上校，”飞行员两股战战的扒拉着舱门问，“要开吗？”
　　“再等等。”
　　郁从渊极目远眺，他的状态也十分糟糕，目眦欲裂，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强行压制了翻涌到喉间的血腥味，哑着嗓子说：“威克斯，去拿离火。”
　　“是！”

　　不多时，离火被送来。
　　入手沉甸甸，让人心中莫名有了底气。
　　郁从渊抿着薄唇，于血火中淬炼出的狠厉锋芒乍现，眉眼间覆盖着一层寒霜。
　　他架起离火，对准，锁定，双目紧盯着那山一样的黑熊，手指轻轻压在扳机上。

　　黑熊像是找到了什么，停止嘶吼，转过身，几下摇晃，却坚定不移的往巨坑这边迈出第一步。

　　一步、两步……
　　数十步。

　　众人的腋下与手心均沁出薄汗，威克斯艰难吞咽一口，他的一只耳朵伤了，到现在耳边还是嗡鸣声，可郁从渊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冷静、克制，简直像天地间一把百折不倒的长|枪，于是他的心跟着沉静下来。
　　忽然，视野中多出几道白影，在匆匆往这边赶。
　　边跑边挥手、呐喊，可惜距离太远，威克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听见郁从渊镇定的声音：“准备起飞。”
　　两名飞行员这才忙不迭往驾驶室跑。

　　战机起飞前热浪翻涌，发动机轰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黑熊见此，骤然加快步伐。

　　进射程了。

　　郁从渊瞳孔微缩，手指用力，扣下扳机。

　　聚能五秒后。

　　轰隆！！

　　火柱腾空，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扑向黑熊面门。
　　黑熊躲闪不及，被烧了个正着，脖颈以上的皮毛都冒着火星，连忙抬臂扑灭，愤怒一吼，郁从渊唇边溢出鲜血，顺着下巴滴到氧气罩壁上，啪的一下，血色花朵嫣然盛开。

　　远方的黑影离得近了，正是陈霖和成君等人，陈霖背着被他敲昏的范添，如一股小旋风，贴着郁从渊跑过，嗖的一下蹿上A112。
　　而成君和陶云鹤，则因体力不支累瘫倒地。

　　倒下之下，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们的肩。

　　成君虚着眼睛，模糊视野中现出郁从渊的侧颜。
　　那刀削斧凿般的侧颜有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成君却没由来的心中安定，眼前一黑，彻底累昏过去。

　　放下范添的陈霖和威克斯赶过来，一人接过一个，扛着两名“娇弱”的研究员回到A112上。

　　快起飞了，郁从渊却还没有上去。
　　黑熊的注意力都在郁从渊身上，反倒对A112毫无兴趣。
　　这也正中郁从渊下怀。

　　威克斯扒在舱门声嘶力竭的吼：“队长，快起飞了！”
　　黑熊的速度可不慢，短短数秒，几乎已近在眼前。郁从渊从容不迫的后退，道：“放下梯子，你们都远离舱门。”
　　“不行！”夏荷冲到舱门边，尖叫着说，“这么近的距离，你会被熊拽下去的。”
　　“那也总好过所有人被拽下来。”战机起飞之初，离地还近时，黑熊一伸爪子就能把A112拍下来。

　　在黑熊面前，A112就像孩童的飞行模具。
　　郁从渊不敢赌。
　　他要确保现在A112上所有人的安全。
　　这是他的职责。

　　A112终于离开地面，郁从渊最后一击击中黑熊的后肢，使它难以直立行走，趁此空当跃向梯子，掉在最下方，一手扶住梯子，一手持炮，五十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一条手臂上，手臂隐隐发麻。

　　黑熊摇晃半晌站定，怒不可遏，对垂直上升的A112呼出一口浊气，举爪挥来。
　　轰——
　　又是一记火柱，黑熊的注意力再次放到郁从渊身上。
　　但由于后坐力的关系，每次射击之后，郁从渊都会在空中摇晃数下，黑熊极难攻击到他。

　　此时A112离地不过数十米，郁从渊抬眼，刚好能对上黑熊的眼睛。

　　黑沉沉的眼珠映出青年飒气矫健的身姿，青年沉着冷静，它却愤怒、暴躁，戾气加身，势要把眼前渺小的人类撕成碎块，再放进嘴里，用利齿嚼烂。
　　下一秒，它的眼中映出一管黑洞洞的炮口，火焰激射，灼烧双目，在那一瞬间，它看见青年苍白的容颜被火焰照亮，那是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瑰丽，明艳到了极致。

　　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下，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黑熊倒在地上痛苦打滚。
　　“吼——”
　　黑熊发出痛苦的嘶吼，音波较之先前更为猛烈，飓风忽至，掉在梯子上的郁从渊被吹得来回摇摆，像古老的摆钟，速度却快了不知几何。

　　“队长！”
　　“郁上校！”
　　无数的惊叫混杂着恐惧，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郁从渊动了动快要失去知觉的左手臂，离火脱手下坠，得以用双手拽住梯子，身形渐稳。
　　危机解除，他抬首看了眼扒拉着舱门的威克斯等人，张了张嘴：“说了不要靠近舱门。”

　　为了使郁从渊能够平稳的爬上来，A112在空中悬停了半分钟。

　　就在郁从渊距离舱门还有一臂的距离时，夏荷指着下方，声含恐惧：“黑熊，它又起来了。”
　　郁从渊侧首，就见一只利爪迎面挥来。

　　刹那之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瞳孔微缩，紧锁着那只利爪，脑中不停思考要如何应对。
　　然而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迅如闪电的一击。

　　爪子忽然停下了。
　　与他不过——咫尺之距。

　　黑熊背后，在那无人看见的地方，一簇尖利树枝从地面钻出，直射黑熊心脏，将它穿心而死！

　　黑熊粗实的前肢缓缓放下，黑亮的眼珠失去光泽。
　　它就这么静静的立在地面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郁从渊正疑惑，一条手臂从舱门垂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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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午睡时，隔壁楼一户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儿练乐器，一直在吹红军来，我好不容易在红军来的旋律里酝酿了那么一点睡意，结果调子一变，得嘞，小星星和粉刷匠齐上阵，完了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好嘛，睡不着了，爬起来码字，刚打开后台，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