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今生，至少她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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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倾吐而出，尹浩的心里也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毕竟已经过了十八年了，武林中风云变幻，朝夕瞬改，倘若不是天雪婚礼那天他无意间看到了那根熟悉的水云簪，他早已经将这一切看作一场梦，沉入了心底。
如今想起来，也不会再有那般难过了。
“小蝶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就和你现在一样大。”尹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依然含着一丝惋惜和痛心：“可惜我到底还是没能救活她，否则……”尹浩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些事情，纪伯伯他们知道吗？”尹天雪问道。
尹浩点了点头，道：“当年我也去找过他们，但是发生那样的事，明景山庄也丢尽了名誉，老太爷不想认这个女儿。何况，就算小蝶活着，也已经和明景山庄断绝了关系了。”
“天雪，爹这些年一直都坚信，身为御剑山庄庄主，不仅有责任守护御剑山庄，更是有责任守护整个武林。当年毒蜂杀了人，就算他杀的是恶人，为武林主持公道，我不后悔。小蝶虽说是纪老庄主的女儿，与我们家是世交，可她包庇杀手，临阵悔婚，抓了她爹也不后悔。只有一件事，爹做错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他们，以后再不会去找他们，我就应该遵守诺言。地河宫，寒焰古剑，就算天大的事，我也不该用任何理由，让他们为了我们而家破人亡。”
人都有善，亦皆有恶，善恶相交，方为人之本。
十八年前，毒蜂犯下的错，他已用性命赎错。十八年后，尹浩也深知，自己欠毒蜂一个真诚的道歉。
走出水镜以后，眼前的路越来越昏暗。
忘川只是静静地守在尹天奇旁边，她从来不催促，也再没有劝告，她告诉他，“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是由我掌管的冥界，如果你不想走，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什么时候你愿意忘掉身后那些记忆，我再送你离开。”
也许，这就是因魔道而死唯一的好处。
尹天奇听不进去她的话，他十分痛苦地闭上眼睛，问道：“神女，不是说人死了以后就不会有知觉了吗？为什么我现在还会心痛？”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灾难萦绕在他的心里。那一切原本和他毫无关系，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些，如今他知道了，他却再也忘不掉了。
前生他不止一次自怨自艾，愤恨一切的不幸都降临在他的身上。现在他才知道，他才是最没有资格怨恨的那个人。
思绪忍不住回到他和赵云在御剑山庄别院相处的第一天。
她哭着对他说，她无法停止恨她的父母，她怨恨父母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了她。
对事实一无所知的尹天奇，只能企图安慰她：“也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们走投无路了，不忍心带着你一起走，他们是爱你才把你留下的。”
……
现在看来，他不仅不小心说了实话，而且说得一字不差。
可他死都想不到，他们的苦衷，他们不得已的“抛弃”，全都是因为他自己的父亲。
忘川声音平静地回答道：“人死了以后，只是感受不到□□的疼痛，但你的灵还会痛，这是人之常情。”她的手搭上了尹天奇的肩膀，柔声劝慰道：“不用太难过了，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毒蜂的死，纪芙颜的死，都发生在很久之前，你之所以觉得愧疚，只是因为赵云，因为她也是这件事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我当初没有重生，而是像其他人一样，沦落成阴间的孤魂野鬼，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
水镜站在一旁，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惊异的波澜。
然而忘川依然保持着冷静和耐心，说道：“你不要这样想，你重新回去绝对没有错。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这些不是因为你才发生的。”
“可是那样的话，小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她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一切。”
“你总想着她，那其他人呢？”忘川道：“你想想看，如果你没有回去，那么带着记忆重生的人就只有凤娘一个，不仅如此，就连毒蜂的命运也没有被改变，那样的后果，不是只会比现在更糟吗？”
“是啊。”水镜也忍不住说道：“难道你希望，赵云还是原来那个赵云，以为自己的父母生而不养抛弃了自己，因为一念之差走上了不归路，况且，说不定等不到这一切发生，你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凤娘掌控了。”
简而言之，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因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难道，你不希望她爱上你吗？真真正正地爱你，而不是为了需要你，利用你。”水镜道。
忘川看着她，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表情。
尹天奇苦笑道：“或许我改变了这一切，唯独这一点，根本没有改变。从我重新生还的那一刻起，这才是我最想要的，我想要她，想要她的爱，但我到死都还没得到吧。”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心甘情愿为你生孩子，而且是两次。”
尹天奇猛一抬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心脏上。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发抖。
“如果上一次，她拼了贞洁把身体牺牲给你是为了庄主夫人，这一次你把庄主夫人送到了她手里她也没接受，她明知道你和她之间有杀父之仇，她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给了你，如果这不是爱，我也不能理解什么是爱了。”水镜忽然收起了之前假不正经的风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尹天奇原本有了些光芒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痛心说道：“她是被我逼迫的，不是心甘情愿的。生下孩子也不是因为爱我，只是薛家庄的灭门血案让她害怕面对死亡，不敢杀掉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这一切，他心知肚明，比任何人都清醒。
“那是第一次。”忘川看着远处，缓缓说道：“第二次呢？”
“什么？”尹天奇心头大震，喃喃重复道：“第二次……”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可能赵云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已经改变了。”忘川依旧神情麻木，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那件事？”尹天奇努力思索着，心里纷乱如麻，“你是说……”
“你应该还记得，你被飞天凤下药的事情吧。”忘川收回了目光，转向尹天奇。
“我记得……”尹天奇很不情愿地避开了目光，他很想说他不记得，然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显然并没有什么用。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痉挛麻木，就算死了，他都不想再提那件事了。
“赵云说，那天晚上你和飞天凤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忘川微微一顿，“她没有说谎，飞天凤确实给你下药了，也确实上过你的床，但是你们没有发生过关系。”
忘川的话让尹天奇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那天在猎棚外面，他确实听到了赵云和飞天凤说过的话，但他根本没有当真，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从知道幕后的黑手是凤娘而根本不是飞天凤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心了。
如果飞天凤想设计他，他还有极大的可能逃过一劫。
但是凤娘想用这种办法设计他，他只能认命了。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女人太了解他了，想要设计他易如反掌。
“我自己的感受总不会骗我吧。”尹天奇声音凄凉：“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她有了关系，而且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就睡在我床上。”他也曾经试图骗过自己，用尽一切理由去拒绝这个现实，但是这样的做法太蠢了。
“那不是飞天凤。”水镜冷淡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是赵云。”
“你胡说什么？”这句话被尹天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而与他的愤怒相反的，是他难以克制的激动。
如果水镜真的在骗他，那么他宁愿听假话。
可他又真的很希望水镜说的是真的。
忘川劝解道：“你仔细想想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来以后，也许能够给你一点力量，去平缓你自己的心，也许，你不会再这么痛苦。”
尹天奇怔然。
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想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一直以来都尽其所能地想忘记，想逃避，如果人生可以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切掉那天晚上的记忆。
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他真的想去回忆，却发现仅剩的记忆也已经丢失得一干二净了。
尹天奇苦苦思索回想，记忆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但他也不想放弃，如果水镜说的是真的，他无论如何也要记起来。
尹天奇痛苦地抓着好不容易从记忆深处扯出来的一点点印象，想了半天，终究无济于事，记忆永远是碎片，一片一片的，拼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图案。
水镜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好像是受了个刑，心里也跟着一惊一跳。
跳了半天，水镜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也不管自己的主人还在眼前，忍不住就对着尹天奇一阵嘶吼：“行了，大庄主，你放弃吧！照你这样，等你想出来，一千年又过去了！”
忘川看着她跳脚的样子，像往常一样，选择了沉默，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今生，至少她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