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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墙x6】 ...

  •   茹砚哭得岔气,也没忘记拿起化妆镜,自恋地照照镜子中仙女流lui的模样。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鸭,就连哭哭脸都叫人欲罢不能!

      可爱且美貌,一看就心软,关医生应该不会想打她。

      照了一会儿,茹砚丢下了镜子,真情实感地哭出了声。

      她算什么狗东西。

      尽量避免伤害他人的感情,这回却又犯了大错。

      回顾曾经,她不知道是过去的她过分,还是现在的自己更可恶。

      印象里,她这样胡闹还是十三四岁的时候。

      那时她住在那个下错车的老破小区,筒子楼里的对门是个常年不出来走动的小姑娘。

      小姑娘叫阿瑾,比茹砚小两岁,是个很可爱的妹妹。一双眼生得极黑,几乎是纯黑色。

      茹砚那时爱下围棋,觉得可爱妹妹的眼乌子跟曜石做成的黑棋似的,透着浑然天成的灵动,就特别想和她交朋友。

      只是这份灵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磨得几乎看不见。

      后来茹砚知道了,小姑娘的继父不让她上学,还总是打她。

      阿瑾被限制出门,不能看电视,没有任何的玩具,也没有玩伴。

      茹砚起先是隔着墙壁和对方说话,胆子大点之后,趁阿瑾的继父不在,跑到她家里看她,为她清理那些伤口。

      这样隐秘的友谊维持了数月,直到有一次正巧碰上继父回家,喝得烂醉,抬手就要给小姑娘一点颜色瞧瞧。

      阿瑾喊着“姐姐,帮帮我”,请茹砚救救她。

      茹砚亲眼目睹充满暴虐的现场画面,心想这比阿瑾说得严重了不知多少倍。

      她好后悔,她太后悔了,她为什么不早点报警呢?

      茹砚颤着身体,站在了对方的身前,张开双手,说自己要喊警察了。

      对方没有停下,充满兽、性的双目中满是赤红色的凶光,落下了手。

      茹砚糟了人生中第一顿打,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心肠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她只是个普通人,那时不想保护任何人了,只剩想活下去的害怕。

      她被打得耳鸣,恐惧中惊叫着跑了,不知跑了多久,到了小区外的公用电话亭,问人借了电话卡报的警。

      可是她没来得及。

      她看到阿瑾浑身是血被抬上救护车,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瑾死了。

      因为她逃了,拒绝了她。

      她没能保护好她。

      她苛责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从此再也没有拒绝过任何人的要求。

      茹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在贴着卧室那面能让关医生听得最清楚的墙说话。

      墙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到几乎能听见空气之间的摩擦碰撞。

      没有人在听她说话,一切都像关医生没搬来之前,茹砚索性说了个够。

      茹砚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墙壁,顺着墙纸斑驳的纹路描摹,隐约记起了关医生嘴唇的轮廓。

      “关医生,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我刚才说的可能就是我的心病。”

      “我长大后,因为想要帮助和爱护更多的小朋友,才成了幼儿园老师。现在的我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我是个成年女性,即使拒绝不了别人的要求,但我有不让他人受到伤害的坚持。”

      茹砚苦笑了一下,自嘲道:“都怪我当年体能测试太弱鸡,不然就能进入警校,当一名光荣的民警啦。”

      “我的心里一直有幻想,我希望阿瑾能回来,能对我说,我还好好的呢,我没事。
      可她怎么能没事,她都被那个男人打成……
      我啊……一直欠她一句对不起……不对,是好几句。
      我甚至欠她一条命啊。”

      说出来之后,反倒觉得释然。

      憋了多年的秘密终于从口中涌出,即便没有人听到。

      胸口顽石被自己搬离,沉重之下的忧愁弥漫开来,经久未散。

      茹砚边说边抠着自己的枕头,突然觉得那个可爱妹妹的名字和关医生有些像。

      如果阿瑾还活着,也有关医生那么大啦。

      “你不欠她的。”
      只有这句话,坚定有力,将茹砚絮絮叨叨的自责和懊悔抚平。

      关知瑾也说起了话,只是语气和茹砚想象得不同。

      她之后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太稳,像是刻意咬住了舌尖说话,打在人的心头,叫茹砚怜爱之心大起。

      没想到,冷冰冰的关医生,能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没想到,她的语气能那么软,能让人觉得,全世界中,她只有她。

      “从前有个小姑娘,与继父相依为命。她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助学金也被继父拿去赌掉。慢慢的,为了节省路费和餐补,继父不让她去上学了。但继父偶尔也会给她点关心,叫她知道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关知瑾讲起了一个枯燥乏味的故事。

      主人公没有辉煌的事迹,没有炫目的光环,只有一个糟糕的父亲。

      没有同学来看她,也没有老师来找她,她被关在家里,慢慢地,人们忘记了她的存在。

      世界里只有一个人了。

      小姑娘觉得她的继父虽然打她,可对她还算“关心”。

      也许他是爱她的。

      直到她某天听到隔墙有人唱歌。

      是邻居。

      她扣了扣墙,不抱期望地小声说:“你好呀。”

      那个人却回应了她。

      小姑娘的世界里从此多了一个人,只要耳畔响起对方的声音,黑白默片变成了彩色的轻喜剧。

      那个人也是个女孩儿,大她两岁,却长着张白皙稚嫩的娃娃脸,卷曲的棕发和长长的睫毛也很像橱窗里才有的可爱人偶。

      她们很快就熟悉了,尽管没见过面,邻家姐姐每天放学便要麻溜地冲澡钻进被窝,贴着床头的墙对小姑娘说着话。

      什么有趣的经历,难过的事情,都与她分享。

      有一天,她笑靥如花地敲开了小姑娘家的门,看到对方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原来你不是生病了,你爸为什么要这么打你啊??”邻家的姐姐倒是先哭了,呜呜嘤嘤的,豆大的眼泪往下掉,白衬衫和浅蓝色方格的制服裙都被打湿了大片。

      平时连厕纸都要省一半的小姑娘特地从厨房拿出家里最贵的一包纸巾,一张一张地给她擦眼泪,用更老成的语气安慰对方:“我现在不痛啦。”

      那天过后,邻家姐姐总会给小姑娘带各种各样的小点心,说自己吃不完,也不爱吃,请小姑娘帮忙吃掉。

      小姑娘最喜欢的是其中的一种抹茶饼干,淋了白巧克力酱,入口即化,从未感到过的甜蜜在口中绽开,给人至高无上的幸福。

      邻家姐姐在边上看着小姑娘吃,露出了“我好馋可我不能让你知道我也喜欢”的表情。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继父那样的不是爱呢。

      名为爱的控制欲和真正的爱之间隔着一堵墙,它能让人欢喜,让人落泪,或心疼,或心动。

      小姑娘心动了。

      也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心跳的律动如此嘈杂,却不令人讨厌。从此以后,再无止息。

      那双手为她包扎伤口。
      那双唇唱起不知名的歌谣。
      那双眼温柔地看着她。
      姐姐告诉她,她会一直一直帮她,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小姑娘那时不知道,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帮她的人也只是比她大一些的孩子罢了。

      那天,小姑娘将她推向了危险。

      可看着她也受到同样的折磨,小姑娘后悔得无法呼吸,宁可自己死去。

      事后想来……还是害怕。

      关知瑾声音低低的,倒没有哭,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讲别人的事,只是比哭出声更叫人难过:“你是我遇到过最可爱的人,我那时却狠心让你涉险。”

      茹砚边听着关知瑾说话,边压腿伸肩,将自己倒立在墙上,想用这样的办法把眼泪逼回去,却显然是无用功。

      她瓮声瓮气地开口:“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

      关知瑾固执地说:“你就是很好。”

      人在倒立时,血液涌入大脑,容易脑子不清醒。但茹砚对关知瑾的夸奖听得分明,半是甜意,半是酸涩地接受了。

      茹砚问:“那你,你没事吧,后来好吗?”

      她迫切地想听到关知瑾肯定的回答。

      茹砚想听到关知瑾说,这些年她一切顺利,身边都是好人,生活充满光明,没有遭到任何不好的事。

      茹砚听到了她想要的。

      此后的日子,关知瑾过得确实不错,就像茹砚的好运降临在她身上,庇护着她。

      说来也巧,就在继父把关知瑾打进医院那天晚上,他喝完酒走在马路上,还没让警察抓去做笔录,就被一辆渣土车碾成了真的“人渣”。

      关知瑾的姑姑收养了她。
      等关知瑾脱离了重症监护室,病情稳定后,姑姑怕这座城市给她留下心理阴影,就带着她出国了。

      关知瑾说到这里,带了点细微的笑音,也许她自己也没留意到,茹砚却听出来了。

      “我过得很好,学业顺利,工作出色,身边人都叫我lucky Ms. Kwan,说我是行走的光源,是幸运女神。

      而我总是梦到你。

      有的时候,我梦到你像往常一样为我包扎。我的身上明明没有伤口,你却还是把它们包得紧紧的,还抬起头对我笑,说你会一直保护我。

      有的时候,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头,告诉我我是个负心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你。你觉得我恶心,不愿意再见到我。

      有的时候,我甚至梦见你又去救谁,被坏人打死了。

      我越想越怕,我的导师告诉我,是我在工作时的共情能力太强,把他人的苦难化作了自己的。

      我却觉得不是这样,我必须回来,我也希望自己能知道,你过得好。

      对不起,阿砚姐姐。

      这些年来,让你陷在漩涡里,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

      我忘不掉你,自说自话地搬到你身边。看你没有认出我,我想着这样也好。

      但你昨晚投入我怀抱,叫了我名字哭着吻了我。

      你以为你犯了个错,我却感受到无法自持的心动,如同当年一样。

      我不知道,你收下了我的白玫瑰,是不是代表,你愿意接受我,让我有试一试的机会。

      我只好再向你确认,你愿意和我一起,脱离漩涡,创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吗?”

      茹砚破涕为笑。

      记忆中的小姑娘长大了,连情话都说得那么让人无法自拔。

      关医生所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说想她。

      而且关医生……不,现在应该叫阿瑾啦。

      她真可爱。

      “我愿意。”

      一百个心甘情愿,拿刀架着她都休想逼她改口。

      关知瑾的手指有节奏地扣着墙,沉默了会儿,话锋突转:“那你那个男朋友,还作数吗?”

      醋香飘十里,茹砚小心脏怦怦跳。

      她明白喜欢的人是谁,也不做犯傻的决定,把自己的幸福赔给绝不相配的人。

      什么男朋友?自然是不作数的。

      郑重地拒绝了那位老师后,茹砚的心情轻盈了不少。

      也许她的贴墙综合征尚且活跃,但无法对人说“不”的毛病却神奇地好了。

      要知道,能让人百依百顺的,那只有——
      自己的老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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