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念成书》诀字

1、小师父

　　再是山明水秀的风景在隗予之眼里都不如有个落脚的茶肆来得讨人喜欢，隗予之付了茶钱又嘱咐老板包了点野菜饼。可一回身就看见了与自己同道而来的小师父，正枕着自己赚钱的家伙什儿睡着了。
　　隗予之思忖着是叫醒他也不是，不叫他也不是。光是捉个偷鸡的小妖畜就两天一宿的没合过眼，赚得铜子刚够换点干粮。隗予之攥着手上的野菜饼，怕凉透了吃着腹中受罪，打算斗胆叫醒自己的小师父，“小师父醒醒了，口水流到伏羲卦上了。”
　　“哎哟哟。”小师父打了一个激灵，边抹着自己嘴边的口水边宝贝似的擦着自己的伏羲卦，发现自己被骗了后，迷瞪着双眼看了隗予之一眼，扬手就在隗予之的额头上猛拍了一下，“二十，罚跪。”说完，便又睡倒在了桌子上。
　　等莫与书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庙宇之内，身上盖着隗予之的外衣，里侧的褡裢里揣着野菜饼。莫与书吃了几口，觉得口干噎嗓，味如嚼蜡。
　　而这时的隗予之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神像下，枕着蒲团盖着稻草，嘴里咂吧着梦呓，“小师父，吃！”
　　莫与书理了理自己衣襟，这是打很早之前就养成的习惯，不管皱没皱、乱没乱，打理自己的形象对于莫与书来说很重要。莫与书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睡得甚是香甜的隗予之，喊道：“二十，起来了，为师渴了。”
　　‘二十’是莫与书对隗予之的‘爱称’，隗予之原名隗廿，予之是莫与书给他的‘字’。说到隗姓一族，也算是古老家族之一，属于魁隗氏一脉，修仙、问道、聚灵皆有大成能者的族群，但到了隗廿这里，大概血脉被稀释殆尽了，他上面十九个哥哥姐姐，虽不同出一母，但各个也算是出类拔萃。有昆仑仙山王屋门委羽宗的大弟子、玄苍门引仙宗的人见人爱的小琴仙、最次的也会在四大仙门中谋个堂主混一混。到了他这儿可倒好，内府之中无法聚气成灵，再说不好听一点儿，这么好的血脉资源和出身背景就被他给活活浪费了。
　　就像他现在活得没心没肺似的睡姿，做师父的心里顿时不痛快了起来，见一遍没有喊醒，所幸又补了一脚，喝道，“二十，罚跪。”
　　口令一出，隗予之像着了魔怔似的，腾的一个鲤鱼打挺，顺势跪在了地上，揪住了自己的耳朵。其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到让人心疼，但莫与书大概不会是心疼的那个人。
　　“渴了。”莫与书只说了两个字，隗予之便明白了意思，起身就准备给他去弄水喝。
　　跨出门槛时，莫与书喊了一声‘隗廿’，然后把外衣扔给了隗予之，说道：“夜寒露重。”
　　隗予之离开后，莫与书就开始对着庙宇中的神像发呆，这神像模样到是瞅着有几分眼熟，这镇压于郊外山岭之中的神像大多为武神像，大概就是压制邪祟和污秽，但很少有人知道武神他还有一项缉捕的责任。
　　而眼下的这尊可以说是——‘丑’。
　　隗予之回来的时候，东方未晞，薄薄露气附在少年人的头发上，一阵小风吹得他一哆嗦倒生出了几分可怜模样。隗予之一手拎着一皮壶的水，一手抓着巴掌大的裹蜜蜂巢，见着莫与书盘腿坐在蒲团上擦着他的伏羲卦，便远远喊道：“小师父，快看我带什么回来了。”邀功式的语气里，透着小雀跃。
　　谁知，莫与书瞅见他手上的蜂巢时，顿时从蒲团上跌坐了下来，并后退着拿衣袖遮住了脸，呵道：“蜜蜂啊！”
　　“哎，别怕。”隗予之搁下手中的水壶，在行囊里掏出了一个纸符，随口掐诀，小火苗刷得燃起。隗予之拿着燃起火苗的纸符在自己的左手边画了一个圈，随行的蜜蜂们死的死、逃的逃。
　　莫与书缓过气，看见隗廿将蜂巢中的蜜挖了出来，抹入了水壶中，边抹边唆着手指，说好甜。甚至挖了一点放在了莫与书的嘴边说：“小师父，你尝尝可甜了。”
　　莫与书有些嫌弃的看着隗廿递到嘴边的沾了蜜的手指，但也不想打击了孩子，就勉强伸手接过了蜜，放入了口中。隗予之撇了撇嘴，又把手指塞回了自己的嘴里，嘟囔道：“又嫌弃我。”说完，扣上了壶盖，摇了摇水壶，递给了莫与书，“好了，可甜。”
　　莫与书就着蜂蜜水吃着野菜饼，突然间觉得这野菜饼也挺有滋有味的，回头再看整理行囊的少年，脸庞愈发俊朗，身姿日益挺拔，似乎十年前那个自己救下的孩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特别是他魂魄里的人魄正在逐渐形成，但这却跟莫与书想象的不大一样。
　　“小师父，你说咱们的剩下盘缠能坚持到下一个镇子上吗？”
　　“差不多。等到了镇子上，你去有钱人的府上弄点动静，咱们就能吃顿像样的东西了。”
　　“比如，像这个！？”隗予之说着从袖口里抽了一张纸符，轻轻一晃动，冷绿色的火团燃了起来。
　　莫与书睨了他一眼，说道：“省着点，纸墨钱也不便宜。”
　　隗予之玩着手掌心的绿火团，蹭到了莫与书的跟前，问：“小师父，我一直好奇，你能写那么厉害的符咒，为什么抓个偷鸡的小妖那么费劲儿？”
　　“你是王八吃秤砣了吗！”
　　“小师父什么意思？”
　　“铁了心气我。”莫与书一巴掌拍在了隗廿的背上，隗廿却呵呵地笑着。莫与书脸一冷，“二十，罚跪。”
　　隗廿像接到指令正准备领罚时，又坐回了莫与书的身边，拽着自家小师父的衣袖，撒娇道：“小师父，我都十九了，你怎么还老让我跪啊。”
　　“十九？你也知道自己十九了，人家十九岁的，孩子都能抓阄。你呢？”莫与书敲打着自己着不成气候的徒弟。
　　“小师父，我十九尚未婚娶，但您呢？我虽是叫你小师父，可是我听我娘说，小师父比我那色鬼父亲都老。据说你们这些个修了点仙术的都跟长生不老一样。”隗予之反驳其莫与书的样子俨然没有一个当徒弟的自觉，虽是灵魄空乏，但慧魄也像是喂了狗一般，在莫与书眼里的隗廿憨傻地冒气。
　　“修仙问道之人岂能谈儿女情长，而且人活的太幸福容易变老的。”莫与书起身，似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通他的歪理邪说。
　　奈何隗予之也不是真的傻，立马反驳道：“胡说，那为什么小师父要拿我和那些早当爹的男子比？不过是，你也没人要罢了，长得好看也确实不能当饭吃。”
　　听到自家夸自己好看，莫与书老脸一红，突然认真的胡说八道起来，“我问你啊，白头偕老这个词是形容什么的？夫妻对吧，你自己品品，又是白头、又是老，这些我怎么能忍呢！”
　　隗予之跟在莫与书后面，脚步是越走越慢，直到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望着小师父的背影。莫与书回头看他，一瞬间发现少年高挑挺拔的身材俨然有了某种光芒，变得刺眼起来。
　　隗廿见小师父望着自己，缓缓地问：“小师父，我也能修得长生不老吗？”
　　莫与书不想骗他，以他的资质恐怕最简单的入道都委实困难，但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好避开了直接回答，反问：“为什么想长生不老？”
　　“因为……没人与我合于一坟”

　　——若是百年之后没人与我合于一坟那该多寂寞。
　　——我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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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准备重新写文前，很慎重的改了笔名。
也做了很多准备，在写它的时候也是做了一些小功课。
今天是龙抬头，觉得是个好日子，于是六点准备开坑发文。
算是新的开始，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