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九殿下实录》羊阿白

39、第 39 章

　　听见这句话，苏贵妃终于晃过一点神来，松开死死咬住的下唇，紧紧拉着遂帝的手，摇了摇头，嘴里重复着“皇上不要”和“不要啊皇上”。

　　遂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苏贵妃的意思是不要御医去福王府，虽然很不解她为何如此抗拒，但还是顺着她道：“好，爱妃说不要，便不要。”

　　“棘斯，快派人去把御医们都招回宫。”

　　棘斯公公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只是带着疑惑赶忙吩咐人去把才出宫不久的御医们通通叫回宫。

　　遂帝扶着苏贵妃上了龙辇，宽厚的手掌一直紧紧地握着苏贵妃柔嫩冰凉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一些给她，可是捂了足有近小半个时辰，那双柔荑依旧带着凉意。

　　一如十几年来，那颗难以捂热的心。

　　遂帝微微偏过头，看向身旁面如白雪神色戚戚的苏贵妃。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却眼角的几缕细纹，身畔这人依旧如初见那年一般，温柔恬静美得不可方物。

　　若说丞相家的女儿有倾国倾城之相，那苏倚墨便有祸国殃民之颜，在她还年轻时，整个京都没有一个男子，能抵御她的美貌与魅力，哪怕是当今天子也是如此。

　　遂帝便是在一场宫宴上，一睹苏倚墨抚琴浅唱的风采后，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而后不顾一众心腹大臣的进言，与太后的阻拦，招了苏倚墨进宫，进宫当日就封她做了贵妃。

　　本来他是想直接废后，改立她为皇后的，最后因为他的太傅要在大殿上死谏，改立皇后的事才就此作罢。

　　因着这件事遂帝总是心觉亏欠，话他已经说给苏倚墨听了，却没有做到，他怕苏倚墨以为他言而无信，更是宠爱有加。

　　苏贵妃宫里的吃穿用度是整个后宫里最好的。谁进贡了稀奇玩意儿，他也都一股脑儿地往苏贵妃宫里送。甚至把她安排在了除皇后的慈云宫外，离大明宫最近的纤云宫里。

　　不过其实这些都只是遂帝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无论是宠冠后宫，还是为妃为后，苏倚墨都不在乎。

　　她自打进宫起就不争不抢，还总是想着法子拒绝遂帝留宿纤云宫，成日就躲在殿内，望着一副空画卷发呆。那勾人心神的歌喉也像是被藏进了深匣之中，再不曾听她开口唱过一句曲子。

　　苏倚墨不爱他，遂帝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自负地以为他乃是天子，当今世上再无比他身份更尊贵，更能给予她优渥生活的人了。他可以给她所有最好的东西，给她万人之上的权利，给她恣意任性的资格，只要她想，只要他有，他都可以给她。

　　他以为日子久了，苏倚墨总会爱上他的，可是整整两载过去了，她依然是初进宫时的模样。

　　身边所有人都变了，只有她不曾变过，无论是容颜，还是心态。

　　这种不变，在宫里并不是好事。

　　遂帝也终于没了耐心。

　　本想等她爱上自己，再与她行房，这样显得尊重她，也显得他是爱她，而不是只想与她做这种事情。

　　可既然苦等不到，那便不再等了。

　　他可是天子，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不能做的。

　　尽管带着这样的想法，他还是挑了她进宫的同一天，喝得酩酊大醉去了纤云宫，借着醉酒之名做了想了许久的事情。

　　他想，她已经完全是他的了，他又待她极好，这么久过去了，她总该爱上他了吧。

　　可是她没有，甚至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漠。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后的一个深夜，宫人匆忙来报，说苏贵妃自溢了。

　　尽管发现及时救下了，可还是把遂帝吓得不轻，自那以后他特别怕半夜有人进殿禀报，睡眠也没有以前好了，睡得特别浅，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惊醒。

　　再后来他答应她，他可以不去打扰她，只要她好好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够了。

　　其实说一点也不生气是假的，但他更怕她了无生气地躺在自己怀里，犹如破碎的瓷娃娃一般。

　　他想，她这么抵触自己，可能今生再难有所改变，直到发现苏倚墨怀了孩子。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还特意跑去皇庙里吃斋拜佛，祈福了整整三天。

　　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与她的孩子。

　　他在佛祖面前立誓，若是男孩就把江山交给他，若是女孩就把她捧做掌上明珠，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也会赦免她原谅她。

　　他早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若是男孩，就叫萧承，赐字瑾瑜。若是女孩就叫萧琳，赐字惜墨。

　　继承接续，怀瑾握瑜。

　　如玉珍贵，疼惜倚墨。

　　十月怀胎后萧瑾瑜出生了，产婆告诉他是个男孩时可把他喜坏了，只是这份欣喜还没有持续一盏茶，就听见里面慌乱惊呼的声音，说苏贵妃产后大出血，昏死过去了。

　　虽然人最后保住了，但襁褓里的那个孩子，遂帝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了。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更何况他已经有八个儿子了，不缺这一个。可天底下只有一个苏倚墨，没了，就再也没了。

　　最后赐名诏书上，遂帝写下了一个‘衍’字。

　　多余。

　　对于这个孩子，遂帝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自打有了萧衍，苏倚墨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偶尔会和他一起用膳，和他出去游玩，心情极好时还会抚琴唱歌给他听，亲手给他缝些帕子等物。

　　恨的也是那个偶尔，因为苏倚墨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萧衍身上，脸上更是时常带着他不曾见过的温柔笑意。

　　遂帝第二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这让遂帝十分不爽，对待萧衍的态度也十分复杂。

　　既想通过萧衍讨得苏倚墨欢心，又看不得苏倚墨把这个孩子看得比他还重。

　　时光慢慢流动，萧衍的年岁渐长，幼时遂帝对他还颇为满意，聪慧听话，不足七岁就能把教书先生传授的知识倒背如流，舞刀弄剑也不在话下，只是偶尔有些孩子气的任性和贪玩。

　　对此遂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年纪尚小，骄纵任性些也不影响以后继承大统。

　　可后来只剩下骄纵了，成天吃喝玩乐，骄奢淫逸，惹出来的麻烦更是一筐接着一筐。

　　不是今天有太监来禀报九皇子偷溜出宫玩去了，就是明天有侍卫慌张禀报九皇子又失踪了。

　　教书先生更是被戏弄折腾得换了一个又一个，连太傅都不愿意教他了，曾经那个听话聪慧的孩子不见了踪影，仅剩下一个人人害怕的混世小魔王。

　　一开始遂帝还会惩戒教育一下，时间长了他便慢慢死心了。

　　既然这个孩子不是那块料，又无心帝位，强迫也无济于事，且他也不敢把萧家几百年来的江山交于这样的孩子手里。

　　再后来他便放纵萧衍这般了，只要萧衍不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那份纵容他藏得深了些，以免多心之人会发现他曾经的打算，继而对这个孩子不利。

　　深宫之中人心叵测，勾心斗角纷争不断，也许当个不争不抢什么都不懂的闲散王爷，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平安长乐无忧无虑。

　　这种想法一直到了几个月前，丞相颜楠淮来御书房求他，说自家的小女儿心悦九皇子已久，及笄三年不愿出阁，一心只想嫁给九皇子，并且非九皇子不嫁。九皇子马上就要及冠了，到了宜嫁娶的年纪，丞相对自己女儿毫无办法，只好拉下老脸来求遂帝御赐这门亲事。

　　一开始遂帝是不太同意的，他知道自己几个儿子都对丞相的女儿虎视眈眈，除了那倾城的容颜外，更多的还是看中丞相女婿这个头衔。

　　对于争夺东宫之位上，颜楠淮一直是中立的态度，从不偏颇任何一方，若是娶了其最受宠的小女儿，就等同于获得了他的支持。

　　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就等同于亲手把萧衍推进了尔虞我诈的火坑之中。

　　他担心自己这个天真纯良不学无术的儿子会有性命之忧，自然是不想同意的。

　　不过最后因为某个原因，他还是同意了。

　　现在想来，这个决定的确是错的。

　　赐婚的旨意刚传下去，转身就有人往他书房里递了匿名的折子，想必做这件事的那个儿子，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他私下里对萧衍的偏爱。

　　不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一次更加阴狠毒辣，竟然胆大包天的直接派杀手去刺杀萧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不是萧衍，而是苏倚墨。

　　他担心她得知消息后会崩溃，担心萧衍若是挺不过这一关，她会随萧衍而去。

　　他担心……

　　他会失去她。

　　遂帝心口一窒，握着苏贵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带着自责的语气，低声道：“倚墨，是朕食言了，朕没有护好衍儿。”

　　“但朕一定会想办法治好衍儿的，你放心。”

　　苏贵妃抿着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应遂帝。

　　车辇内重新安静下来。

　　快到福王府前，他轻声问她，“你……后悔吗？”

　　本以为依旧会得不到回应，可临下车时，几个极轻的音节落入他的耳中，声音里带着坚定。

　　“臣妾，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