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目标10：存在的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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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低头撕开包装袋假装全心投入在吃雪糕这件事上一边从别人的教室走出去，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我为转移狱寺的注意力所做出的努力起了作用。我能听见，狱寺紧跟着我的脚步也走了出来。
【在狱寺心里，我的地位比其他人更高。】从狱寺不做犹豫的取舍中我再次确认了这件事，然后在心里感慨，【何德何能啊——我。】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从包装袋里抽|出雪糕后看见边缘已经变得软糯，表面水珠和小冰碴混在一起变得半透明。咬上一口，果然是想象中柔软细腻的口感，这就是从冰柜里拿出一段时间后稍微化冻了的雪糕美妙之处。
虽然走廊里人很多，以往狱寺都是毫不犹豫地挤开别人非要和我并肩走在一块儿。诸如走廊、上下楼梯，狱寺总会下意识把我隔在靠墙的那侧，不让往来路人挤到我。那时候狱寺的手臂紧贴着我的手臂和肩膀，衬衫上洗衣液的香味混合着烟草味被热烘烘的体温烘到我的鼻端，我竟不觉得厌恶。要说为什么，大概是狱寺给我的感觉意外的单纯。因为以往的经验，一旦有超出原有行为轨迹的事情发生，我总会变得在意。
我转头看向从教室出来一路跟在我后面的狱寺，他一手拎着装着水的塑料袋，一手跟我一样举着根雪糕。狱寺吃雪糕的方式和我类似，都是一口口地咬下来，偶尔会因为被冻到牙龈敏感神经脸皱成一团。眼下却并不是，狱寺低垂着眉眼，碧绿的眼眸在低垂下来的扇子一样的灰白睫毛下像是冰面下的湖水叫我看不清其中神色，散落在额上脸颊边的银灰色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转变为更深层的灰色。在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狱寺几乎是同时地抬起眼皮看向我。
“十代目？”他嚼着嘴里的雪糕，抽着气有些含混不清地问。
“没事。”狱寺看向我的眼神里虽然残留有晦暗的情绪却依旧澄澈——虽然这么形容似乎有点古怪，我却直觉性地安下心来。
【应该是怕一手举着雪糕一手拎着塑料袋不好并排走路吧。】我为狱寺的【异常】找了个自己认同的理由。
因为狱寺非常在意我，所以我也放纵自己的情感去在意狱寺。从幼时放任情绪像开到最大的水龙头倾斜到别人身上经常主动忽视内心感受到后来好似吝啬的地主逐渐拧紧水龙头只容许些微的水滴慢慢在水龙头口边缘聚集着滴落给少数人，我已经习惯了像一颗精密机器里普通的螺丝钉一样生活。比起关注别人，更应该关注的是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机器总会配有若干备用配件，对于家庭、我的母亲来说我却是不可替代的。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只要做到表面能和睦相处、不做那个标新立异的“不和谐音符”就能活的很舒适。狱寺倾泻给我的感情却是仿佛在房间里呆了太久，出门被太阳照到都目眩神迷地无意识流下泪水一样炽热炫目。
除了感情上的回应，我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回报他。
虽然有时候狱寺过激的反应总是招来其他人怪异的注目令我难以招架，我却会因为每次试图转移狱寺注意力叫他放过当时针对的对象的成功感到心虚似的不安。这种操纵他人感情的行为叫我产生了解释不清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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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课上课铃打响前，我和狱寺吃完了雪糕。吃完雪糕后又觉得有些口渴，我从塑料袋里拿出之前开过的那瓶气泡水。
塑料袋被狱寺放在他和我的桌子之间。
因为每天上学狱寺主动把他的桌子朝我这边靠拢的关系，我和狱寺简直成了1-A班上唯一一对同桌。可能、不，一定是因为狱寺的威慑力，没有人敢从我和狱寺之间的过道走，我和狱寺所在的这两列之间几乎没人走动。所以不知不觉地，坐在这两列位子上的其他人也习惯在原本是过道的位置放诸如书包、篮球、足球、棒球棍之类的东西。
袋子里因为液化的冷汽变得湿乎乎的，我把饮料从袋子里拿出来连带着一串滴滴答答的水珠砸落在塑料袋表面。一块手帕立即递送到我眼前，灰蓝色的底色，银白墨蓝的花纹，我接了下来，拿它包住滴水的瓶子外侧，然后从运动服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狱寺。
“谢谢。”我把手帕塞到狱寺手上，“我用了你的手帕，你先拿我的吧。是干净的。”怕狱寺介意，我补充道。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狱寺说着把被塞到手上的手帕放进口袋，“这都是我该做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做的呢？”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放松感，我现在面对狱寺也能开玩笑稍微畅所欲言了，“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付出都是值得我认真去感谢的呀。”
我从拧转上身怕水滴到自己身上的姿势变为坐正，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从冰凉变为温凉的饮料，余光让我知道狱寺仍定定地在看我。我却没有了之前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勇气。
【有些难为情。】
我拧紧瓶盖，把外壁水珠都被擦干净的饮料放到桌子脚边，然后把被水渍打湿出现一幅奇妙地图图案的属于狱寺的手帕展开了放在抽屉里的书包上侧，这样有利于变干。
也许是因为被狱寺揣在兜里染上他体味的手帕在抽屉里，也许是我的手曾经紧握住被水珠打湿的属于狱寺的手帕，总之直到下节课的任课老师开始教学我还觉得指间、鼻尖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烟味混合着似乎是香水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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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被reborn在清晨五点叫醒，之后我再也没能睡过早上五点二十。
从开始的兵荒马乱哈欠连连到后来差不多到那个时间我就自发醒来洗脸刷牙把运动服换好，一切在十分钟内完成，然后走出门认命地牵着四条大型犬绕着大半个并盛町开始晨跑。
朋友，你看过并盛町清晨五点月亮还没下去太阳还没升起，隐约的星光躲藏在云层之后的天空吗？
reborn除了开头那一次监督我晨练（并见证了狱寺对我的效忠场面），之后似乎是出于对我自觉性的信任，再没跟在我旁边。然而我总觉得reborn在暗中观察我，只要我敢偷懒在经过长椅、石凳、河岸草坪的时候停下休息，就一定会被送上【天堂】。
早起和跑步的痛苦随着习惯的养成逐渐变轻微，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认识了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有早起晨练的老年人，也有挥洒青春热汗的中小学生。我见过一个一边跑一边挥拳口中不断重复口号的同校生，也见过跑到一半脚跟一转冲向便利店直到我再次经过那条街道那间便利店也没从里面走出来、隔着一层玻璃目光呆滞似乎宕机了的中年人。
渐渐地，我的体能比以前变得更好了，从被狗遛变成遛狗。完成reborn给我规划的晨练路线巡回后到家时间也从七点十分渐渐变成六点四十到六点五十这个区间。
狱寺一般是七点半出现在我家门口等我一起去学校，在被我母亲发现后把时间提早到七点十分，正好是我洗完澡换掉被汗打湿的运动服换上学校制服从楼上下来的时间。
虽然狱寺很少和我谈论关于他自己的事——他的生活重心总是围绕着我，我还是发现狱寺其实是夜猫子。不管当天多晚睡觉，白天总能精力充沛这点真的叫我羡慕。所以我拒绝了狱寺想要跟我一起晨练的要求——晚上就休息那么点时间还要跟雪橇犬比赛跑步，我是真的担心他猝死……
晨练途中突然被从窗户里撑着窗户框探出大半个上身的山本武喊住的那天也只有我一个人。
“阿纲！！！”
洪亮的叫喊声立即叫我从类似冥想的放空状态脱离出来，我拼尽全力勒住缰绳（狗绳），脚后跟在路面上隐约犁出两道痕迹。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方向的窗口，是一张熟悉的笑脸。
“这么努力——真了不起啊！！”
【似乎被误会成了热血拼搏类型的人。】如果不是reborn，谁愿意早上五点和柔软温暖的被窝分离出来顶着冷风跟四条脱缰野马似的雪橇犬竞跑呢。
“我现在更理解你当时的话的含义了！！一起加油啊！！”
【嗯？】我只来得及冲撑着窗框两只眼睛闪亮地看向我的山本武回以：“加油！！”这样简短的话，就被手上一直传来的拉扯李牵动着继续朝前迈开步伐。
【应该是没问题了吧？关于之前的那个问题。】当时的我十分乐观。【毕竟是山本武啊。】
棒球部明星王牌山本武在棒球上付出的努力是谁都能看到的。
山本武主要是在学校运动场和球场练习，因为那里的场地符合标准。如果是路跑或者在不规范场地运动反而容易造成难以预料的伤害。
……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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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山本武想要从屋顶上跳下去！”班上一个男同学冲进教室，手重重地拍在门板上吸引走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我。
听清这句话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说好了‘一起加油’吗？】
“他最近一直留下来练习到很晚，昨天好像把手臂弄骨折了。”
正巧在教室的同学纷纷叫喊着“不会吧！”“有些玩笑时不能随便开的！”“总之先到天台上看看吧！”
【开玩笑的吧——】
我也跟着人群跑动起来，狱寺立即跟了上来。
【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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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开玩笑的。
左臂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山本武越过了防护网站在天台边缘。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见这一幕只觉得魔幻。
“喂，你这玩笑也开过头了吧——”
“这也太夸张了吧——”
大家不敢上前，只好语言上给山本递台阶，仿佛每个人都假装不知道山本曾经想跳楼的想法山本武就也会跟着忘记。
山本武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撑在防护网边缘，稍微偏过头冲着担心他的人解释：“嘿嘿。”居然还笑出声了，“抱歉，我是认真的。棒球之神已经抛弃我了。”
在山本武说出“棒球之神”已经抛弃我了这句话的同时，我立即意识到致使他做出轻生举动的原因是【他对自己继续存在的价值被毁坏感到动摇】。
我能理解他。
站在人群之中，听见周围同学不可置信的叫喊和下意识地反驳，我逐渐冷静下来了。
【这就是狱寺说的“你在观察我”的原因吗。从我从原先校园边缘人物到现在隐隐成了风云人物、众人目光中心，你从里面看到了‘自己’吗？你会认为如果你不能继续打棒球、如果退步就会被剔除首发阵容，这样就会从校园明星人物泯然众人。这对你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宁愿轰轰烈烈地去死也不愿意活下来看见自己被边缘化吗？】
我看见风吹动山本武黑色短发，心中竟觉得悲凉。
【因为这样，就要去死吗？】
在这个时候，山本武突然偏过头从众人中一下子找到我。在他和我隔着小半个天台和我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就像我理解了他那样，我立即察觉到他明白他被我理解。
“阿纲，你能理解我吧？”
他脸上仍挂着漫不经心地笑意，仿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我从人群里走出去，一步一步接近他。
狱寺立即也想跟上去。
从天而降的做迷彩装扮的reborn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饶有兴致地按制止了他的接近，同时说：“给阿纲一些空间去解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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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你。”我从山本眼睛里读出他听见我这句话后立即涌现的悲凉的笑意，紧接着又说，“所以我才要劝住你。”
山本更专注地看着我，了然地说：“劝住我什么呢？你应该很了解吧，做什么都不顺利，还不如死去的那种心情。”
“你是说活动分组的时候吧。”我抬手挠了挠面颊，又扣了扣鬓角头发，“被所有小组排斥，这感觉的确不好受。即使是运动废柴的我，不也没有逃过一劫活动课嘛。”我看见山本武的眼周肌肉箍紧了似的挤压着使得视线更犀利专注，“现在放弃还太早了。你比我强太多，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那么多运动明星骨折后复出。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比他们差。”
“这样吗……”山本声音低沉，“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还有。”我把手放下来垂放在两侧，认真地看着转过身靠在护栏上听我说话的山本，“有句话说，抛硬币不是为了替自己做决定，而是在硬币被抛起旋转着落下的过程中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意气用事放弃自己的生命，从这里跳下去了，死前一定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吧。我啊，其实是不死到临头就会一直习惯性退缩的人……我想，如果早知道会死，当初就应该豁出去去试一试。”我想到两次被死气弹击中额头的经历，真是生死一线，话锋一转，“要是真的死到临头才后悔那不是太可惜了吗？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啊。”
山本武没有立即回应我，只是用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定定看着我。
我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闭上嘴紧盯着山本武的神情，希望看见他回心转意。
“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悚然地看见山本武依靠的那块围栏突然裂开同旁边的分离，倚靠着这块并不牢靠现在更是从中间撕开的纸扇子似的围栏的山本武失去了平衡——
来不及思考，我两步并作一步朝前冲去想要拉住山本武那只挥动着努力找回失去平衡的完好的手臂。扇开的那半边的铁丝防护网弹动呼扇着劈头盖脸朝我打来。
“十代目——”我听见狱寺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格外具有穿透力。
又是熟悉的破空声。
被击中的那条手臂一下子力量感炸裂，我立即像是放风筝似的把比我高也比我重太多的山本武朝自己拉扯过来，从手感来说他似乎被我拉得两脚离地了？
我和山本撞在一起，我的腿和胸腹可没有手臂那么强健有力，于是一下子被携带着巨大动能“呼啸”而来的山本武撞倒在地。我就像是个迷你床垫被山本武压在背后，后脑勺触地撞得我眼泪一下子飙出来。
“十代目！没事吧！”身上突然一轻，原来是狱寺把山本掀被子卷儿似的掀开到一边，紧张地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抬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可能是疼傻了，我居然下意识地对狱寺撒起娇。
“我带您去医务室！”来不及阻止，我突然被狱寺横抱起来一路上脚磕磕碰碰地蹭着人群和墙壁、在天台围观同班同学和走廊上围观其他班学生的围观下一路轰轰烈烈地被送到医务室，获得了休息观察半天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目标10：存在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