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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飞花落 ...

  •   肖轻云感觉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那天晚上,肖轻云回到房间,关上门窗,准备小酌几口,少林这种地方是没有酒的,他若公然饮酒倒显得在佛前不敬,少林的人不好招惹,他也不想招惹。他只想快些把事情解决,回到他的镇远镖局去。
      他手边有属下白天送来的简讯,他不在的时候属下都是这样向他汇报各项工作。如果有人达到了像他那样的高度,就会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必亲自去做,就像他那对从不离身的弯刀,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去割断别人的喉咙。他虽然还是个英武挺拔的中年人,但他手下有很多武功不错的年轻小伙子,年轻时他们最好的本钱,他们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但是这件事,他一定要亲自去做。
      李乘风死了,不会有人比他更悲痛,不只是因为李乘风是他结义的大哥,不只是因为李乘被那样残忍的手段杀害。
      “肖大镖头此刻若是在走镖,我若是劫匪,只怕这货物是要不保。”
      他不曾想到,也不愿设想,华之萍真的回来找他。
      他重重叹了口气,“天下哪有什么货物,入得了华老板的眼?”
      “怎么没有,没想到佛门净地也有这样上好的花雕。”
      说着,华之萍已坐在桌边,为自己到了一杯酒,“你我朋友,我就不客气……”华之萍的声音突然顿住,两把银亮的弯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几年前我带着兄弟们走镖,不料被奸人所害,多亏华老板相救,才免于一死。镇远的兄弟们都记得。”
      “救死扶伤,医者本分罢了。”
      “只是华老板这双手,何时从救人变成了杀人了呢?”
      “这双手,本就是会杀人的。”
      “你原来杀的人,本就是该杀的人。”
      “什么人是该杀的人,什么人是不该杀的人,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李乘风岂是该死的人!”背后,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那个女人就站在窗外,一件素色的斗篷,脸上是不悲不喜的冷漠。她或许不算是个严格意义上的美人,她太瘦,眉眼太疏离,身材不够玲珑,脸色太过苍白,但她却总有种动人的气质。
      华之萍看见方杜若的时候,她已站在屋内。她淡淡扫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华之萍,转而走到了肖轻云的身后,“你怎么还不动手?”
      “若我动手,这对刀也不能要了,我的手不能用杀恩人的刀。”
      “也是杀李乘风的人。”
      “今日是我肖轻云要你性命,不是镇远的兄弟。”华之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还端坐在那里,脖子上架着一对弯刀,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送到了嘴边,“你真的觉得是我干的?”
      肖轻云的手开始有了轻微的抖动,他的抖动得很轻微,他自己也许都没有感觉到,可是华之萍感觉到了。华之萍眉头一皱,就是这时候了。
      “当”“当”两声肖轻云的弯刀落地。“我这双手,救人的用处还是要比杀人大,不只救别人,也救自己。”
      肖轻云和方杜若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得见夜空中华之萍的背影。他那天青色的长袍在月光下竟闪出绚丽的光。他敛了敛袍子,像爱惜羽毛的飞鸟,乘着夜色离去。
      “花飞花去,片片留不住。世上竟有这样漂亮的轻功。”肖轻云摇了摇头,他脸上有种很奇怪的表情,说不上是解脱或是悔恨。
      “你本有机会可以杀他。”方杜若说。
      “谁有没有把握杀他,因为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不过,终究是我对不起大哥。”
      “华之萍若是那么容易被擒住,他也就杀不死李乘风了,”方杜若还站在肖轻云的身后,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温柔,“况且那三人还不知何处去找,杀了他一人也不会怎样,放了他走,未必是坏事。”
      肖轻云转过身去,方杜若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刚刚还冷若冰霜的女人突然变得温柔乖巧善解人意,这样的诱惑,试问天下又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抵挡。更何况她本是年轻又好看的女人,却承受着丧偶的痛苦和守寡的孤独。
      素色的斗篷,衬着方杜若白生生的脸,肖轻云突然觉得她是那样的惹人怜惜,他俯下身,看着方杜若的脸,“杜若心里痛否?”
      “若是现在就觉得痛,以后的痛又怎受得了?”她想要把头别过去,肖轻云的手却已抚上她的脸,一滴泪落下,他们似乎都不必再说什么。
      她的斗篷从肩头滑落,里面竟是一条鲜红色的罗裙。

      方杜若不知道她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她一直紧拉着斗篷低头行走,直到撞上了一个男人,她抬头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她刚刚在肖轻云房里看见的那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你要干什么?”她好像是很生气,声音却很温柔。
      “等你,等你完事出来。”
      方杜若的脸上本就有未褪的潮红,此刻却更加红了,任谁看见了都应该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华之萍将她的腰肢揽了过来,她没有拒绝,华之萍带着她跃到了空中。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个好地方。”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站在一片林子边上,那林子里面竟然摆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软榻,软榻的旁边竟还放了一只银制的酒壶。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 “你跟肖轻云在一起的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你究竟是飞花还是蝴蝶?” “什么都好,你想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们躺在了那张软榻上,那天的风很清凉,那张榻子很软,榻子上的两个人也应该是很好的人。
      “听说你琵琶弹得很好?”方杜若轻轻倚靠在华之萍的怀中。
      “都是这样说的。”
      “我曾经也是弹琵琶的人。”
      “哦?”
      “后来我嫁给了李乘风,他不再让我弹琵琶,他要我用弹琵琶的手来侍候他。”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也是一个女人,也同别的女人一样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任何男人听到这句话都应该很开心。华之萍也不例外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她的斗篷向下滑落了一点,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罗裙。
      白衣如雪,红裙如血。
      她的双手抚上了华之萍的脖子,华之萍的眉头却皱了一皱,“你现在是那么温柔,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记得你的温柔而忘了你的冷酷残忍?”
      他的手已经擒住了方杜若的脖子,他的力道不轻不重,不会让她太难受也不会让她逃走。“只是,你伤过人之后,都不知道洗手么?”方杜若的脸色变得惨白。
      肖轻云的左肩上有一处被包扎过的伤口。他清楚地记得方杜若翻身下床拾起地下的弯刀刺向他的痛楚。在他跌坐在地上,鲜血从他按着伤口的手指缝的流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华之萍。华之萍没有说什么就蹲下来为他包扎伤口。
      “伤口已经止了血,换件衣服,你自己注意一点,应该看不出来你受伤之事。夜半私会寡嫂,总不是光彩的事。”
      “你又救了我。”
      “救你,只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存在的意义。”
      “你若是说话好听一点,行走江湖就会容易许多。”
      “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都是不好听的。”说罢,他起身要走,走到窗前,他突然回过头,“救死扶伤,医者本分,来日刀兵相见,万不要手下留情。”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清风掠过,一张便筏便飘进了窗口,肖轻云拿过来看。
      风静月圆,天朗气清,正适合临窗闲笔,对月独酌,如此春光,切莫辜负。
      便筏的角落处画着几朵浮萍。

      “肖轻云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
      “他要杀你,你又为何要救他。”方杜若的脖子在他的手中,不得不抬高了头同他说话。
      “因为他是个有趣的人。”
      “你实在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惜李乘风却没有这样的朋友。”
      “一个也没有?” “没有。”
      “那他可真可怜。他不但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还有一个不忠的妻子。他的妻子不但跟别的男人上床,还把他的秘密告诉了另一个男人。”
      方杜若的脸又红了,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脖子随时可能被眼前这个男人捏碎。
      “你走吧。”华之萍突然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你为什么不抓我去见肖轻云?”
      “我总不愿意难为女人,再说,带你见了肖轻云又能怎样?”
      “我能不能再见到你?”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
      方杜若点了点头,“好,下次我一定记得,要洗手。”突然粲然一笑,然后她转身走了。
      华之萍愣了一下,她的心里,究竟是心机深沉还是天真无邪,他突然觉得他看不透她。这世界上原来也有华之萍看不透的女人。
      他不再想,侧躺在榻子上,趁着月色,他决定独自解决掉这这一壶好酒。谁知半瓶酒还没有下肚,就来了与他抢酒的人。
      “华老板好兴致。”趁着月光走来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不是薛玉成又会是谁呢。
      “即知我好兴致,又何必来扰我兴致。”华之萍笑了笑,将酒壶抛给了薛玉成,“你那边怎么样?”
      “刀兵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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