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传》拾叄yao

3、回帖

　　中原诸公，素称英豪，弟虽愚钝，终有所闻。今蒙君等不弃，遣清风明月为使，送来请柬。实受宠若惊，愿与一战。弟若有幸侥胜，则请赠名画十张，名帖十张，名砚十块，名墨十块。若输于诸公，弟则废双手，退江湖，终老不复出。
　　窗口的薄纱被吹开，一片写了字的薄锦随着晚风，飘进了那扇雕窗，被两根手指轻轻一拈，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上。
　　你可曾看到过那样一双手，修长、白皙、纤细。它拿着笔，能写出天下数一数二的字，画天下数一数二的画; 它拿着针，可以治天下最难治的疑难杂症; 它抚着琵琶，能弹出天下最动听的曲子; 它不执寸铁，也能杀死四五个绝顶高手。这是双杀人的手，也是双救人的手。正是那双手，在夜里推开过多少姑娘的窗扉，也是那双手，在夜里让多少骨头碎裂。
　　这是双绝美的手，是上天造出来超乎完美的东西，拥有它的人，也必定是个不俗的人。
　　现在华之萍的那双手正拿着一个精巧的银质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难怪江湖的朋友都说这是个宝地，不但有这迷人的老板娘，更有这醉人的美酒。”薛玉成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只是，为什么要叫飞光。”
　　如果有一个地方，养着十多个貌美如花的少女，那么这个地方一定生意很好;如果这个地方的每一个少女都是惊才绝艳，善解人意的尤物，那么这个地方的老板一定会赚大钱；如果这个地方的老板娘还是一位名震江湖，艳名远播的奇女子，那么这个地方就是飞光。
　　华之萍此刻正坐在飞光最雅致的房间里，喝着飞光最好的酒。
　　他对面的女人定定地看着那块薄锦，没有理睬他，许久，“这是你写的？”她抬起头。那片青色的薄锦的角落处绣着几片白色的浮萍，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是华之萍的手笔，她本不必问的。
　　“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我只是讨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了凸显自己的正统，偏要叫我们异人。”
　　“因为我们不用刀也不用剑。”
　　“不用刀剑的人很多。”
　　“做到像我们这样的并不多。我们可以打败很多用刀剑的人。”
　　“或许是所有用刀剑的人。”华之萍笑了笑。
　　月娘也笑了笑，“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飞光本就是喝酒的地方，你怎么不喝酒了呢？”
　　飞光也是让她感叹时光流逝的地方。
　　灯下她左眼的假眼球闪着妖异的光，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每一个初识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有新鲜的魅力，但华之萍能感觉到，她一直是那么与众不同的女人。
　　没有男人能逃出月娘的手掌心，月娘曾经是个美人，严格说来，她现在也是个美人，如果不看她那只月白色的假眼球。她有全天下最精巧雅致的嘴巴，那张嘴巴能唱出最动听的歌;她有全天下最纤细的腰肢，好像能让所有男人轻轻松松揽在怀中；她只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却比一般人的还要妖冶活络的多，另一只眼睛的部位，那只假眼球，总是闪着光;她手中总是有一柄钩子，那只钩子的银链子缠在她手上，她的手稍微动一动就能取人的性命，而她不也正是每个男人的绝命毒药么。
　　没有人知道月娘经历过什么，只是她出来经营飞光的时候，那只眼睛就已经瞎了。
　　“美酒是要慢慢品才有滋味。”美人也要多看两眼才会满足，没有男人能逃出月娘的手掌心，华之萍能不能，月娘不知道，可是月娘不愿意，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多一个男人，而是一个清醒的战友。
　　纱帐拉上，他们不再说话，他们要早一点睡，因为他们明天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大概是夜中的时候，两个人都醒了。
　　但是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们的脖子上各有一把利刃，他们只能继续装睡。
　　来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敌？是友？他们都全然不知道，所以他们只能闭着眼睛伺机而动。
　　他们尽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就是那一刻，他们听到那来客的呼吸乱了一丝，指尖相碰，两人同时翻身而起，他的手擒住了那人左腕，右腕恰好被她的钩子卡住。
　　一个睡觉的时候还要带着武器的女人，必定是个极不幸福的女人。
　　如果他的手稍微用力一点，那人的左腕就会粉碎;如果她的钩稍微偏了一点，就会立即刺进他的动脉。
　　那是一个人，一个武功极高的人，带着两把解腕尖刀。今夜他们的确睡得太沉太死，为了明天开始的那场硬仗。可是在他们睡的太沉太死的时候能够闯进他们房间，直到刀抵到他们脖子上才被他们察觉的又有几人？
　　“刀剑加身而气不乱，而色不变，二位年纪虽不大，气度却已超群。”这个人的声音很普通，普通到可以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都非常合适。他在黑暗中，二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下的不是杀手。”华之萍说。
　　“他没有想过夺我们的性命，我又何必对他下杀手。”月娘还是笑着。
　　谁知那人双腕一动，竟挣脱了了来。
　　“二位年少英豪，武功身法不凡，今夜唐突，还望二位见谅。”一瞬间，这声音传来已是在很远之外，竟让人完全听不见这人在夜空中穿梭的声音。
　　天下没有华之萍进不了的房间，推不开的窗子，那人的轻功竟似乎与在华之萍不相上下。若是两人没睡，那人是否也能够顺利闯进屋子不被察觉？
　　月娘猛的叹了口气，倒在床上，华之萍伸手探了下她整齐的衣服，竟差不多被汗洇透，“你这样娇艳的弱女子又何必参与江湖事。”
　　“我本就是个弱女子，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又怎愿涉足江湖事？”
　　两人又躺好，他们要为明天的远行做好准备。

　　没有什么先兆，门就被推开了，风萧眉头皱了一下，从没有人可以这么轻松的推开他里屋的门却不被他察觉，这两天发生的不寻常的事真是太多了。
　　那一对男女出现在门前，男的长身玉立，女的窈窕动人，却正是他们要等的人。
　　“二位来此，避舍蓬荜生辉。”风萧斟了两杯酒放在桌子两侧，那张桌子，中间放着的正是那张绣着浮萍的薄锦。
　　“两只玲珑眼，一颗七窍心，不愧是风秀才。”月娘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华之萍坐在了另一边。
　　“伴月而来，穿林无声，也不愧是华之萍。”薛玉成向华之萍点头问好。
　　“薛公子果然在这里。”
　　“果然？”
　　“华某来之前曾向玲珑阁打探过薛公子的行踪。”
　　“玲珑阁？他们会告诉你我的行踪。”
　　“天底下没有玲珑阁不知道的事，只有他们故意隐瞒的事，更何况，我给了他们足够暴露自家少爷行踪的赏钱。”
　　“那我回去可要好好教训他们，只要是没刻意说过的，把消息传给客人本是分内之事，格外要赏钱可不是待客之道。”
　　两人都笑了笑。
　　四个人坐在桌子的旁边，一同饮酒，虽然没有太多的言语，但动作之间已有默契，不知情的人或许以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坐在一起，甚至他们之前从来没想过跟其他三个人见上一面。
　　他们坐在一起并不太坏，他们都很欣赏在座的其他三人，所以说他们四个聚在一起不能说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又有多少好主意是在万分情急的逼迫下才产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