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80、浮世（十六）

　　浮世 （十六）

　　江安市每年到了年末之前，天气都是变幻不定的，别的地方都是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脸，到了江安十二月前后到年前，才是小孩子的脸，天总是阴的，给人一种马上就要下雨，但是雨却怎么都不来的感觉。
　　邬云华和季寻下车的时候，走了两步的季寻突然停住，他伸手到半空中道：“下雨了。”
　　邬云华也伸手感觉了一下道：“没有啊。”
　　邬云华说着，又问一旁路过的小警员道：“下雨了吗？”
　　对方也感受了一下道：“没有啊。”
　　季寻看着自己有些微微发凉的指尖和手心，喃喃念叨了一句：“没有吗？”
　　邬云华和季寻一起回到队里，陈伟方见状上前，将一份打印出来的视频资料递给邬云华道：“今天下午南城大道，向泱之前缴学费的银行卡，有人取钱，我们第一时间调取了银行的监控，这是提款机拍摄到的画面。”
　　“家属辨认了是本人吗？”
　　“他父母好几年没回来了，视频也模糊，说是像是本人，向泱的爷爷奶奶确定是本人。”
　　邬云华将那份视频资料递给季寻，又问陈伟方道：“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我们顺着向泱从银行离开的监控追他的行踪，他一路顺着南城大道，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面，又从怀兴街出来之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邬云华办公室里，三人进去，邬云华坐在办公桌前，季寻坐在沙发上，陈伟方站在入门处。邬云华道：“找到车主了吗？”
　　“找到了，说是向泱下车的地方是新区，也就是他失踪那片，新区那边你也知道，很多地方都没安装监控。监控在那边就断了。”
　　邬云华思量片刻问季寻道：“你怎么看？”
　　季寻之前和邬云华他们去过一趟新区，在他之前的记忆力，那个所谓的新区，以前是一大片坟地，没想到现在鸟枪换炮成了新区了。季寻对那个所谓的新区记忆最深刻的不是楼有多新，而是新区有很多没有建设完的楼，那些楼别说监控了，就连基本门窗都没有，而且一栋栋的立在那里，放眼望去少说也得有上千间，别说藏一个向泱了，十个都没问题。所以第一次去那个所谓的新区，他和邬云华和顾意三个人都猜到了向泱应该是藏在了那边，唯独有点迟疑的是邬云华，他觉得这样的天气，那么细皮嫩肉一个小孩子，应该忍不了那么久，而且还是在失血的情况下。
　　那时候季寻就和邬云华举了乔垣的例子，为了不受干扰，一个正该是活泼爱玩年纪的小孩子，整整五年没有说一句话，很多时候小孩子不是本身太弱，只是愚蠢的大人们，把他们看得太弱了。
　　“愚蠢的大人”见季寻不说话道：“没想法？”
　　季寻随着邬云华的抬头道：“现在什么人还去银行？”
　　“嗯？”
　　“之前，我说去银行办业务，乔垣说，现在只有老人家才去银行，大多数的业务手机上就能办理，还要帮我的手机绑定银行卡，说以后扫码付款，网上购物，都很方便。”
　　随着季寻的话，邬云华道：“对，对向泱这样从小在数码产品里泡大的孩子来说，直接把银行卡绑在手机上多简单，而且现在大多数的地方都是刷二维码消费，他去银行取钱完全是多此一举。”
　　季寻将视频资料丢在桌上道：“向泱应该就是让我们看到。吸引着我们去找他。”
　　“目的呢？”
　　季寻摇头道：“猜不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向泱和那些所谓的绑架了他的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应该不会有危险，所以找不着他意义不大，现在最根本的还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是为了罗阳。”
　　说那话的不是季寻，也不是邬云华，在门口的陈伟方寻声回头，就见顾意双手环在胸前，正靠在门框上看着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邬云华看到顾意就没什么好气，季寻却道：“三个都是？”
　　顾意走进邬云华那垃圾站一样的办公室，陈伟方一看这三足鼎立的架势，主动土遁了。
　　办公室只剩三人，顾意道：“我刚又去了一趟罗家。”
　　“你又去干嘛了？”
　　顾意拿出三张照片放在桌上道：“我让罗阳的父母辨认了一下这三张照片。”
　　邬云华一看顾意拿出的照片是上午在学校，顾意给蒋老师看的那三张道：“罗阳父母都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
　　邬云华像是遭了戏弄一样道：“那你说个什么大劲儿？”
　　“但是我分别查了这三个人。”
　　季寻从那三张照片里面拿出向泱的照片道：“这个就不用说了，剩下这两个呢。”
　　“韩斌是罗阳的同学。”
　　“同学？”
　　顾意点头道：“韩斌和罗阳都在江安一中念的高中，后来罗阳考去了B城的师范学院，韩斌则留在了本地念了大专，我重新询问罗家父母的时候，罗阳妈妈听说照片里的是韩斌说韩斌的样子变了很多，不然她也不会认不得，后来还拿出了罗阳的毕业照。”
　　顾意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放大毕业照中的一个小角落道：“这人就是韩斌。”
　　邬云华一看那照片道：“他现在和那时候，得瘦出一个人来。”
　　“罗阳母亲说，韩斌家以前也在这个家属楼住，后来因为韩斌爸爸去世，韩斌和他妈搬走了，至于搬到了哪里，罗阳他妈也不知道，但是罗阳几乎每年寒假从学校回来，都会和韩斌见一面的。而韩斌在报考成为协警之前，是公交公司后勤保障科的临时工，是他母亲托人把他弄过去的。罗阳失踪之后，韩斌就从公交公司辞职，用几个月就瘦成这样子了，年底的时候报名了那年的协警。”
　　季寻第一次见韩斌，就觉得韩斌应该或多或少和南京路的案子有关系，但是他不确定是什么关系，之后韩斌又出现在向泱家，更加确定了季寻的想法，只是那时候季寻还不知道罗阳，所以他想不通韩斌和向泱之间有什么联系，现在两个人因为罗阳联系上了，季寻抬起手指敲了敲最后一张照片，那个在网吧差点喝了血的男孩的照片。
　　“这个呢，这人和罗阳有什么关系？”
　　“没有。”
　　邬云华道：“没有关系？”
　　顾意上前直接翻过照片，就见照片后面写着：查无此人。
　　如果这是陈伟方查的，查无此人，季寻和邬云华可能还会觉得是出了纰漏，可是这是顾意查的，查无此人的话，那这事儿就有一了。因为在他的那个系统里，死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尚且能找到记录，又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还被警察问询过的人。
　　“许琅朗他们之前问询的结果也是假的？”
　　顾意道：“那个身份那我也查了，是借用的身份证，正主在福州读书呢？我们联系了一下，对方说之前被网络诈骗过，把身份证邮寄给了对方，他本来要补办的，但是需要回户口所在地补办，他想着来回路程太远，准备寒假回家再补办。”
　　季寻道：“没挂失吗？”
　　“没有，他觉得不是他本人拿着身份证，挂失也没什么意义。”
　　季寻想了想又道：“他是什么时候遭遇的诈骗？”
　　顾意道：“八月份了。”
　　“那就是说，这事儿从更早之前就开始规划了。”季寻说着道：“罗阳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八月二十七号和学校请假之后，就彻底失联了。”
　　“南京路的楼是中心小学的家属楼，被绑架的又是中心小学校长的孙子，而且也是中心小学的孩子豆浆里面被添加了血。现在所有的关键点，都集中在了中心小学，其实无论是韩斌还是向泱，还是这个查无此人，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把我们引向中心小学，这么看的话，罗阳的坠河不可能是意外。”
　　邬云华随着季寻的话，沉吟片刻道：“无论罗阳这案子背后有什么事儿？我们就这么被这几个人牵着鼻子走？”
　　“你可以试试看，不按着他们引导的方向走，这几个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季寻话音落下，才见顾意和邬云华都看着他，他道：“我没开玩笑，只是觉得他们准备的，一定比我们想得多。”
　　这案子迄今为止，并没什么真正的受害者，只是需要老案重查，所以季寻看了看邬云华，邬云华耸肩道：“我没问题，就怕某人事儿多。”
　　顾意发现自己和这两人呆的时间长了，变得好像越来越不在乎那些规矩了，他道：“两天，两天之后，向泱的事情我必须要给我的上级一个交代。”
　　三人正事儿谈完，就听办公室外，又是一阵的喧嚣，邬云华走到门口，开门向外望去，就见又换了一身一副的邬臻臻，花枝招展的出现在了大办公室里，而且还是礼到人也到了那种。
　　邬臻臻见邬云华出来，和下午来就见过的常景笑了笑，拜托常景和刘南渡帮她分这些慰问品之后，就走向了邬云华那边。
　　邬臻臻原本是奔着邬云华去的，可是走到一半，她那眼神就定在了顾意身上，彼时顾意身上穿着深蓝的的西裤，上身则是警用的衬衫，虽然没有穿外衣，但是那样也是十分的撩人。
　　邬臻臻走到三人对面，因为见过季寻了，邬云华又是自家人，她直接站在顾意跟前道：“哥，这位是？”
　　邬云华自然之道邬臻臻是看上顾意了，他道：“是你不该认识的人。”
　　邬臻臻摆了摆手，露出一副玩笑的表情道：“小哥哥这么帅，怎么会是我不该认识的人呢？我们应该是能成为朋友那种人。”
　　这回没等邬云华说话，顾意看着邬臻臻递到自己跟前的手道：“你也姓邬？”
　　邬臻臻道：“嗯，大名臻臻，到美好的地方去的那个臻。”
　　“邬良秋是你什么人？”
　　邬夜白有三兄两姐，他是邬家最小的孩子，虽然是两个姐姐，但是生下的孩子也都是随了邬姓，而顾意说的邬良秋正是邬臻臻姑母的儿子，邬臻臻没明白顾意的意思道：“是我哥啊。你认识他？我和良秋哥的关系，说起来比邬云华还近点呢？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牛津的同学吗？就是现在良秋哥不方便，方便的话，我就约着大家组个局，见一面了。”
　　“你短时间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我抓进去的，依他参与那地产集团非法集资的案子，你应该这四五都见不着他了。”顾意说完，看了看季寻和邬云华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有消息联系我。”
　　顾意离开，留下邬臻臻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她大脑当机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抬头看向邬云华埋怨道：“啊啊啊，邬云华这都认识的什么人啊。”
　　邬云华看着邬臻臻那样子，冷嘲热讽道：“让你欠，还小哥哥，是敌是友你都分不清楚。你要是跟他谈恋爱，那真是谈恋爱吗，送你进监狱那种恋爱了。”
　　“我我……谁想到他是警察啊。”
　　随着邬臻臻那话，一屋子警察都看向了她这里，邬臻臻自觉说错话，低声抱怨道：“谁想到他抓过咱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