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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遗世(十七) ...

  •   因为翟建忠的遗嘱涉及百亿资产的流向,而且翟雨时又是个小明星,所以翟家的事儿在网上关注度不低,车开起来的时候,季寻已经通过那些八卦消息知道翟建忠的遗嘱为什么要在养和医院公布。
      “因为遗嘱之中有一条固定条款,翟建忠遗嘱宣读之时,所有子女必须全部到场,翟雨时因为重伤无法离开医院,所以只能行动方便的人到医院去。”
      “所以翟家三个子女都到了?”
      顾意这边也发来了消息,他这里更直接,发来的是养和医院现场的照片,现在媒体的大部队还没赶到医院,顾意就能拿到照片,可见翟家的事情他是用了心思的,而顾意收到的照片中,来参加遗嘱宣读的不仅仅有翟家的三个子女和方致途,还有廖径山。
      “怎么哪儿都有这管家啊。知道的这是管家,不知道还以为他和翟建忠有什么关系呢,姓顾,大家都是一辆车上坐着了,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一下。”
      坐在副驾驶的顾意收回手机,视线一直放在车窗外,他思忖片刻道:“翟建忠和廖径山的确关系匪浅。”
      “就这?”
      邬云华那口气明显是没猜出来,两人这关系匪浅,是什么关系匪浅。顾意显然也察觉到了,他道:“就这个,已故的翟夫人应该也知道这事儿,而这也是翟建忠和翟夫人感情破裂的原因。”
      邬云华这才反应过来,顾意说的关系匪浅是什么意思,他道:“这事儿翟家几个孩子知道吗?”
      顾意瞧着窗外的云彩,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因为入冬,江安的晚霞比往常来的早了许多,他看着天的尽头,微微冒出的那一抹红色道:“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现在?”
      顾意那话也是说的云里雾里,邬云华是追问也不是,不追问也不是,追问显得他无知,不追问他又好奇。最终还是季寻道:“开车不说话,说话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
      “……”
      邬云华和顾意被季寻那狗屁不通的话雷的外焦里嫩,不过往后的路上,车上果然安静了许多。那天邬云华的车在养和医院停下,邬云华之前安排在这边时刻关注翟雨时情况的下属迎过来,因为翟家的事情涉及面广,加之张敬斋在死者去世前接触过死者,所以此案直属上级领导是市局一把手陆臣,此时陆臣也来了养和医院,但是为了避嫌没下车,而是叫人把邬云华叫来聊聊。
      邬云华被叫走,顾意和季寻下车,二人往住院楼走到时候,都没直接进去,而是一起停在了大楼前,看起了养和医院那栋外观精致耀眼的住院楼。养和医院是江安最大的公立医院,十三年前养和医院重建的时候,江安市政府财政紧张,所以导致一大部分的建院资金,都需要医院自行向外界筹借,当时在任的江安市市长,也是市主管医疗卫生的主要领导,为此找到翟家,当时翟家已经靠着船运积累下了巨额财富,市政为了支持当地民营企业也一直再给翟家开绿灯,但是当市领导找到翟建忠的事情,翟建忠却拒绝了借款,而且当时江安还有一个说法,是从青云集团流传出来的,意思就是翟建忠觉得这笔筹借来的莫名其妙,与其说是借,倒不如说是要。如果是要的话,他或许就出借了,他不满意领导模糊概念,所以才会拒绝。当时大多江安人都咒骂翟建忠为富不仁,不肯造福乡里,话里话外逼迫翟建忠,答应出借这笔巨款,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或许是无法社会层面的重压,翟建忠在不久之后答应向养和医院借款,借款期限为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二十,直至偿还完毕为止,而在翟家无条件答应这些条件的同时,翟家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在养和医院内建设一栋VIP治疗楼,此楼走纯高端路线,定期会外聘全国各地顶级的医生来医院为需要的病人会诊,而这栋楼的收益为养和医院本院与出资方翟家共同所有。翟家在当年那个经济环境下,一出手就要拿出几亿,没理由不提要求,但是在当时那个经济情况下,没人看好这栋VIP楼,大家都说这是翟建忠为了借款,也为了给自己留个面子,给自己找的台阶。或许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几年,国家带动城市高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追求高端医疗环境的VIP楼,如今已经成了养和医院的支柱产业之一。
      而此时此刻在季寻和顾意跟前的就是那栋VIP楼,季寻望着犹如利刃一般,立在那里,通体洁白的大楼,他问顾意道:“如果你有七八十个亿,会拿出百分之十来造福大众吗?”
      “当然。”
      “等你有了你就不会了,没有人的才会这么干脆,有的人只会想,我为什么要拿出来,你说当年翟建忠为什么在拒绝之后,最终还是拿出了这笔钱呢。”
      “或许是良心发现?”
      季寻皱了皱眉头反问顾意:“你确定他有那东西吗?”
      季寻说完走进大楼,顾意无奈一笑,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此时已经有不少记者赶来现场,但是都被医院和翟家提前安排的安保人员拦在了一楼大厅,记者们长枪短炮,誓要报道翟家百亿遗产归属的问题。随着顾意和季寻的出现,顾意提前安排的人立即迎上前,在被记者发现二人身份之前,就将二人引入内部电梯,直升二十楼。而此时电梯里早已有人等候起两人,对方季寻也熟悉,正式之前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断要电话的邵霖。
      即便在电梯里,也抱着一台电脑的邵霖看到季寻,当即露出一副笑脸道:“前辈,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邵霖指了指顾意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工作?”
      邵霖摇了摇头道:“这不属于工作范畴,得另付费。”
      一听说能是能花钱解决的事情,季寻当即来了兴趣,他凑到邵霖身边道:“花费高吗?”
      “那看你要干嘛,如果是像监控一下记者们发送消息的内容,便宜点,但是黑人手机,价格会稍微贵一些,不过你要需要的话,我可以打个九八折。”
      季寻一副九八折,你不如不打的样子,邵霖也是很委屈到:“我平常都不打折的好不好。这是看你面子。”
      电梯里除了这两人,还有顾意和另一个负责人,两人就这么公然讨论起买卖消息的事情,顾意都不觉清了清嗓子,然而两人根本没反应,最后还是电梯门打开,顾意直接将邵霖交给了刚送他们进电梯的人,自己则带着季寻离开。
      翟雨时所在的是整栋VIP楼的二十二层,整层楼目前只有他一位病人,所以比起楼下像是菜市场一样的热闹,楼上安静极了,除了几个保安之外,只有几个强硬上楼来的翟家亲属,而真正和遗嘱有关的翟清渠、翟暮云和方致途反而不在其中,不知道是已经进了病房,还是还没到场。
      顾意见季寻一直看着走廊的方向,道:“还没到场?”
      “已经这时候了,还没到,是改时间了吗?”
      “初步定了晚上六点钟。”
      季寻抬手看表,现在只有四点半,他道:“那还有时间,我们聊聊?”
      因为VIP楼针对的都是高端的客人,而这种人一旦生病,最不吝惜的就是花钱,养和医院也为此提供到了最好的服务,就连二十楼露台上的小花园,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日式的枯山水。
      从VIP楼的露台,向下看去,即便已经是日暮十分,但是匆匆往来医院的人还是很多,这些人有的是为了来看病,有的是为了来看病人,顾意也曾经有如此忙碌来往医院的一段日子,让他如此忙碌的,正是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
      天冷了,大家说出话的时候,会带出一层白色的哈气,而只穿着一件薄外套的季寻不顾形象将自己的脖子缩在外套里,犹如被冻得很惨的小鸡,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微微发抖调调问顾意:“这次又是什么交易。”
      “交易?”
      顾意靠在露台的栅栏前,侧头看向一旁的季寻,一副不明所以的口气。
      季寻连看都看的看对方,视线仍旧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哪里,顾意发现从季寻病好之后,他就这样,视线永远是空的,是飘忽的,就好像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儿值得引起他绝对的关注。
      季寻也不理顾意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他自顾自道:“翟家这事儿虽然不小,但是完全到不了连你都出面的地步。”
      “我只是顺带帮帮小翟先生的忙。”
      顾意说的理所当然,季寻却是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他道:“你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翟清渠连位置都没坐稳,就请你帮忙,而且你还来了,这事儿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你疯了。”
      “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人和人之间,也不全是皆为利往的。”
      “别人可能不是,但你一定是。”
      季寻那话说的十分肯定,肯定到顾意都有些无法反驳,他有些无赖地道:“就算像你说的,我为利而来,我帮翟清渠,不也是为了利吗?”
      顾意口中的这个利,并非只是利益,他更看重但是利益背后的东西,毕竟钱这个东西,只要他想搞,太容易了,然而越是容易的东西,他越不感兴趣,而越是危险的,他反而越着迷,就如同对季寻一样。
      “翟清渠能不能坐稳翟家,还不一定,他能给你的什么,一张空头支票吗?他肯给,还要看你接不接着。顾意,你知道吗?从你介入这案子开始,我就有种感觉。”
      顾意很给面子,问道:“什么感觉。”
      “一开始我觉得你可能在觊觎翟家什么,可是随着这案子发展到现在,你竟然一点手段都没用,这太不正常了。”
      “也可能,我是在等待时机呢?毕竟有些事情不是耗费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是怎么才能一击致命,你知道的,一样的事情,我从不喜欢做两次。”
      “可是你给人的感觉,是等都不想等,你说过你从不喜欢的被动,你能耗费这么久来陪翟少爷来玩这么一场游戏,要么是已经确定了既得的利益,要么是这是获得既得利益的条件之一。”
      这一次顾意没反驳,他骚了骚鼻子,有些无奈地道:“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带孩子。”
      “真正和你交易的是翟建忠。”
      季寻那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顾意并没因为季寻的猜测显得多意外,他一副等着对方继续的样子,季寻既然把事情说到这地步,也没想再和顾意兜圈子,他迟迟不开口,是因为太冷了,他想回去,但是好像翟家的人到了一些,此时大堂变得更喧闹了,与其回去说的不清不楚,还不如吹着冷风,还能让自己保持清醒,想到这里,他也懒得顾意一旁还站着人,重重的吸了吸鼻涕,才操着越来越重的鼻音道:“翟家这案子发生之后,我查了翟家老案的卷宗。发现有一起案子很有意思。”
      顾意道:“哪起?”
      翟家这些年涉及警方的案子,从翟建忠被绑架开始到翟雨时坠河殉情,就有十几起,而这还仅仅是翟家本家,不涉及集团内部的,所以顾意这么问并没什么毛病,不仅没毛病,他还把皮球踢了回去,先从季寻口中知道,他到底都了解了什么。
      “翟家夫人自杀那起。”
      顾意本以为,季寻会说翟清渠自己策划绑架自己那起案子,毕竟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从那起案子开始,才和翟家有所牵连的,但是季寻却将时间线提前了好几年,放在了翟家夫人林芝安的死上。
      虽然有些意外,顾意还是道:“那起啊,那起怎么了?”
      “你当警察没多久便经手的大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未免有些太刻意了吧。”
      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即便到了这地步,顾意还是道:“你知道,贵人多忘事,再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即便过去再多年,你也不会忘了让你起步的案子。知道你和翟家关系的人,都以为你是从翟清渠被绑架的案子开始和翟家有所牵扯的,其实你是从翟夫人自杀的案子开始,就已经和翟家接触过,虽然有关那段历史的信息,已经被你洗干净了,但是顾意这世上但凡是需要做的事儿,要么不做,只要是做了总会留下痕迹。对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季寻时不时就是猝不及防一击,顾意被他搞得有些无奈,他道:“我记得应该没什么痕迹了吧?除非是我不知道的?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你总不会也是什么都没有,光靠对方自爆吧。那样的话,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顾意口气轻巧,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季寻道:“当时市局出警,都会有出警记录,当然现在再去找那份记录,即便记录还在也不可能查到有你的名字,但是当时市局门卫,有一份单独的出入记录,这份记录里面不仅会记录到访市局的人,还会记录市局的人何时离开,何时归来,也就在翟家案子发生的当年,市局对于制度作出改革,门卫不再登记本局警员的出入记录,只要登记来访人的记录就可以,而之前的纸质记录要么存档要么被销毁,现在大多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种事情顾意不会不顾及到,所以那些纸质的资料,已经都被他销毁干净了,如果季寻说出的是别的理由,他还能小小的意外又或者惊喜一下,但是理由有真的太无趣了。
      “但是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一次,顾意皱起眉头,他道:“人?”
      “当时做记录的门卫大爷,原本就是市局的老警员退休的,你知道老一辈的人,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的,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而且翟家那案子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所以我找到他的时候,问及当年的案子,当时是哪个队哪几位警员出的警,他记得清清楚楚,我走的时候还为我写了一张名单。很不巧,你也在那张名单上。”
      顾意没有被抓到小辫子的不悦,他反而笑了起来,自嘲地道:“百密终还是有一疏啊。所以那件事儿,你也知道了?”
      “我现在装作不知道的话,还来得及吗?”
      “恐怕是来不及了。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在那时候虽然我能发现什么,以我的地位,是完全不能左右这件事儿的,所以……。”
      “和养和医院这栋大楼有关吗?当年翟家的案子被定义为翟夫人系自杀,案件销案之后不久,翟家就拿出几亿投资养和医院,翟建忠是个生意人,虽然现在生意人都会去做慈善,以维护企业的形象,但是那个年代,自己的口袋还塞不满,谁会那么轻易把塞进去的钱,再掏出来。这个好心按照现在的话说,已经到了爱心泛滥的地步了。”
      顾意没话找话道:“他投资了VIP楼。而且现在已经实现盈利了。”
      “这点盈利,比起他当年要用那笔钱去开发房地产,去买船做他的老本行,再不然去投资公司,所能得到了利益相比,微乎其微吧。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做什么狗屁的慈善。所以这压根就不是慈善,这是交易,翟家注资当时急需用钱的养和医院,而翟夫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就此成谜,又或者说,自杀就是翟夫人真正的死因。”
      顾意随着季寻的话微微呼出一口气,他说:“概括的很全面,那么下一步呢,打算当着翟家人的面,揭开这个终极的秘密吗?”
      天气太冷,季寻感觉自己的鼻子都给冻住了,他望着远处越来越暗的天道:“不是也该揭开这个秘密了吗?”
      季寻显然没想和顾意在这里把这件事儿说清楚,顾意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在邬云华派来的人,来找二人表示翟家的律师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宣布遗嘱时,他叫住了要走的季寻道:“季寻,你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有关这案子的吗?”
      北风起,露台上白色的石头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顾意站在即将落下的那轮红日下,口气有些玩味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案子。”
      “不是这案子的话,那是什么?”季寻一副疑惑的样子之后,又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难道是知道你原来不是姓顾的那件事儿吗?”
      如果说翟家的案子,对如今的顾意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他之所以卷进来,只是因为不想这一切的事情牵扯多年前那一桩旧事,而且和翟家保持好关系,也是上面的意思,他不过是做了个顺水的人情而已。但是这一切,在季寻那句话之后,变得全都不重要了。
      季寻离开,顾意站在只剩他的空荡荡的天台上,他没有生气,又或者是被气笑了,他瞧着季寻消失在灯火通明的医院二十二楼大堂里,因为寒冷而把自己缩在外套里,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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