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46、遗世（九）

　　邬云华看了季寻看到后半夜，就被半夜醒来的乔垣劝回了家，然而他回家还没睡俩小时，乔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见了？”
　　季寻家早早出门上学的乔垣看着季寻的卧室道：“嗯？我早上起来。他还没起，就去卧室找他，他卧室也没人。我还以为你来了把他带走了，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他没跟我在一起，不过我知道他在哪儿，你不用着急了，上学去吧。”
　　“你真的知道？那你找到他一定要联系我。”
　　“知道了。”
　　邬云华这边挂掉电话，都没联系陈伟方去市局，他直接将车开上高速，一路进山直奔青云庄。
　　翟建忠的死，让整个青云庄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此时市区的早上天色已经大亮，阳光已经撒了下来，但是进山的这条路却格外的阴沉，似乎昨夜山里又下了雨，所以山和树都是湿漉漉的，色调也比山下的深了许多。青云庄给人的感觉让邬云华再次想起了在平江的邬家，也是在深山之中的大宅，只是和青云庄不同的是，邬家四周是有邻居的，而青云庄则孤零零的独占一个山头，车顺着盘山道渐渐向上，邬云华越发觉得半山腰那栋白色的翟家大宅，不像是一栋房子，更像是一座坟。
　　青云庄不是翟家的老宅，是四十年前由翟家上一代主人翟临江设计建造的，整个庄园从设计最初到竣工用时八年，然而就在青云庄落成之后，翟临江却并未入住就去世了。翟建忠也因此从国外归来，继承家业。虽然翟家当时不算巨富，但是却掌控着几条运输的航道，那个年月，谁有船谁就有钱，也正因如此，翟建忠被歹人盯上，就在他回国的飞机，落地江安的时候，一帮悍匪将其绑架，绑匪向翟家提出百万赎金，虽然最后翟建忠被释放回家，但是这次事故先对他的打击很大，在当时公司急需掌舵人的情况下，他却不常出现在公司，而是将办公室搬到青云庄，每天要公司经理来青云庄开会，而他只有出席公司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离开青云庄，可是即便在用这种半隐退的方法经营公司，青云庄还是飞快的壮大起来，这三十年，早已成了江安的支柱产业，但是公司做大做强了，翟建忠仍旧没有放松警惕，依旧过着那种深居浅出的生活，就连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那么和睦。正因为翟建忠行事如此古怪，以至于他与妻子关系也并不和睦，而翟建忠妻子之死，在上流社会，也是一桩奇案。翟建忠被杀之后，还有人说，全因他妻子阴魂作祟。”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你能不能不这么神神叨叨。”
　　电话那边的邬臻臻听邬云华如此说，当即不满道：“什么叫神神叨叨，这是事实好不好，你都不知道翟建忠把翟夫人埋在了哪里？”
　　“哪里？”
　　“埋在了家里，就在青云庄的后山，你说渗不渗人？想想都觉得变态，我妈说翟家这些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当年翟临江就是抛妻弃子之后入赘翟家的，改名换姓才有了今天，至于翟建忠你看他对他老婆的态度就知道那绝对是个狠人。还有翟清渠。”
　　邬云华的表妹邬臻臻是学设计出身，但是极为喜欢这些神鬼之事，而且最爱研究这种上流社会的八卦。每次说起她，邬云华都说好好一个新时代女青年，远看近看都是大美女一个，非得搞得自己神神叨叨的。
　　邬臻臻提到翟清渠，邬云华声音都高了八度道：“他又怎么了？他不是还没结婚吗？”
　　“就是因为没结婚才奇怪，反正我就跟你说，翟清渠应该是个gay。”
　　邬云华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包容度还是很高的，但是乍一听翟清渠的取向有问题还是觉得背脊有点冒冷汗，他道：“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
　　“而且对象你也认识。”
　　“谁？”
　　邬云华虽然已经大概想到是谁，却没说出来，毕竟要是真的，这事儿也太毁人三观了。
　　“就是他们公司那个法务，好像有一年你过生日，他和翟清渠还一起来过家里。叫方什么来着。”
　　“方致途。”
　　邬臻臻那边正在巴黎的时装秀看展，但是因为和邬云华八卦的十分起劲儿，她展也不看了，穿着华伦天奴的高档礼服，走到秀场后河边，彼时正有一个侍应在吸烟，邬臻臻问对方要了一支烟，小侍应工资有限，所以抽的是好彩，但是是被掺和了薄荷、柠檬和一些不明物质的好彩，但是邬臻臻也算是五毒俱全，虽然那烟吸起来有点上头，但是邬臻臻却吸的很欢快：“对，就是他。”
　　“可是他不是翟清渠的妹夫吗？”
　　“所以这才高啊，把情人变成妹夫。谁还知道那是情人。”
　　邬云华想到调查翟家人际关系的时候看到的翟家那位小女儿翟暮云的照片，他道：“那翟暮云不知道吗？”
　　邬臻臻和翟暮云算是私交不错，但是吐槽起姐妹来，一点都不含糊，她道：“邬云华，我爸一共三个出轨对象，一个在美国，一个在B城，一个在江安本地，三人的家境如何，是否有丈夫，我比我妈还清楚，你觉得翟暮云能不知道吗？”
　　“她知道还嫁给方致途？”
　　电话那边的邬臻臻叹了口气，就好像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她一样道：“富人家的子女婚姻何时按照自己的意愿过？都是政治联姻，都是牺牲。”
　　邬云华道：“那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如果邬云华算是邬家的异类，那么邬臻臻绝对是异类中的异类，十五岁辍学跑到英国玩摇滚，二十五岁突然觉得人生没意义，为此剃度出家一年，对比了寺里面青灯古佛的生活之后，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滚滚红尘，之后果断还俗，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那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染缸里。
　　此时塞纳河边，妖艳美女邬臻臻吐出一口烟气，恬不知耻道：“总得有点异类不是，要不这世界多无聊啊。哥，你这么打听翟家的事儿，是和翟建忠被杀有关系吧。”
　　邬云华当然不能给这大嘴巴透露什么内幕，他道：“你还听说什么了？”
　　“别的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你多关注点翟家的股权变化吧？”
　　邬云华皱眉道：“怎么着，有人想趁火打劫？”
　　“不是，是我买了翟家点股票，我怕赔了。”
　　邬臻臻说得大义凛然，邬云华骂都懒得骂她，正要把电话挂了，电话那边的邬臻臻又道：“等等，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最近夜里喝多了都不给我打电话了，是你之前说要找的那人找着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喝多给你打电话了？”
　　邬云华死不承认，对的邬臻臻又问侍者要了一只烟，侍者亚洲人样貌，随着邬臻臻和邬云华的对话一直在笑着。面对美女再次要烟的举动，也没让他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他直接将一盒递了过去，邬臻臻敲了敲烟盒，红唇从盒子里叼了一支将烟盒递还给对方道：“姓氏邬的，你对得起我陪你熬的那些夜吗？”
　　去往翟家的那条山道上，想到这几天照顾季寻的一幕幕，邬云华道：“找着了如何，找不着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的邬臻臻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脚，她道：“邬云华，你卸磨杀驴。”
　　“你第一天认识我。”
　　邬云华把电话挂掉，邬臻臻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飙了一阵脏话之后，又问一旁的小哥要了一支烟，随着烟雾慢慢升起，邬臻臻打量起这个来偷懒的侍应生，她道：“中国人？”
　　邬臻臻用的是法语问的男孩，但是男孩回答她的却是中文：“嗯。”
　　“来法国几年了？”
　　男孩想了想，似乎没有拒绝回答的理由，他道：“五年。”
　　“来留学，还是来打工赚钱的？”
　　男孩看着身边一身华服，一看就是富人家出身的邬臻臻，道：“来找人？”
　　在这个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邬臻臻很难想这孩子是为了找亲人来的，而且她也觉得找亲人的戏码也太俗了，道：“情人？”
　　男孩看上去才成年，可是面对邬臻臻的撩骚，他表现的很淡漠，只是点了点头。
　　会场里传来结束的掌声，邬臻臻这才提起已经被泥水弄得脏乱不堪的长裙下摆，道：“那算了，我从不对有主的花儿下手。”
　　邬臻臻扬长而去，男孩原本还想问问这在异国他乡偶然相识的女人叫什么，可是等他回过神，邬臻臻已经离开。男孩吸完手里那只烟回去的时候，就见刚邬臻臻刚刚站着的地方，闪过一道银光，他走过去将那串银亮的手链捡起来。那条手链是邬臻臻自己的品牌设计的，主体由碎钻和白金组成，可是按照二十六个字母拼出自己喜欢的句子，自己的名字，而邬臻臻那条拼的就是名字，臻臻邬。
　　男孩一边念着，一边看着今天秀场外的宣传，那副巨幅海报上宣传的设计师正是刚刚的邬臻臻，作为这次展的设计师，她竟然跑出来抽烟说八卦。男孩不觉对眼前这在人前冷傲妖艳，私下却十分贴地气的女人产生的好奇。
　　“邬臻臻？是臻臻至至，还是饥馑荐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