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37、遗世（一）

　　遗世（一）

　　邬云华一直觉得住在深山别墅的人，自带一种阴郁和死亡的气息，整个翟家给的他的感觉就是如此。被修好的SUV顺着盘山道一路开到半山腰，随着黑色的铁艺大门从里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翟家那栋充满历史感的别墅。邬云华将车停下的时候，现场已经停了七八辆警察，从车牌号看其中不乏还有省厅的车。
　　陈伟方见邬云华来了，忙迎上前道：“怎么这么晚。”
　　邬云华道：“学校办手续太磨叽了？”
　　陈伟方皱着眉头道：“学校，办手续？什么手续？”
　　翟家大宅发生凶案，作为江安市局刑侦科一把手的邬云华，却姗姗来迟，倒不是他刻意想要这种“隆重”的出场，实在是被学校那边绊住了。季寻收养了乔垣两个月后，乔垣的身份和姓名都做了更改，之后便涉及了他入学的问题，原本新名字、新身份，按照乔垣自己说的也想有个新的开始，但是乔垣却拒绝转校，他还想留在中心小学。
　　季寻收养乔垣的时候，就决定尊重乔垣的选择，所以上到顾意下到季寻，便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儿，乔垣不能留下中心小学，但是可以以新身份重新转入中心小学。
　　邬云华今天一大早就是带着乔垣去学校办手续，一想到刚在学校发生的一切，邬云华眼前还是蒋老师一脸质疑的样子。顾意、季寻和邬云华三人之所以最后选择由邬云华出面，是因为邬云华上次来学校说是孩子的家长，季寻觉得顺着上次的戏演不会穿帮，所以邬云华把乔垣带过去的时候，表示乔垣就是之前说要转学来的侄子，蒋老师一脸“你这是在质疑我智商”的表情。
　　邬云华则是一脸无辜，拉着自己“侄子”说：“您看我们家孩子不聋不压，性格活泼可爱。”
　　即便如此，蒋老师还是不信，当即拿了一套数学题要乔垣来做，那套题对以前的天才乔垣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可是新的乔垣连一半都没做出。蒋老师还不信，又叫来了陆小雨，陆小雨看到乔垣，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她回过神，直接就扑上来照着乔垣的胸口又捶又打的，随着南门的案子结束，陆家的生活逐渐安稳，渐渐养起头发的陆小雨有了女孩的样子，但是拳头依旧很有力。
　　要是以前被陆小雨打，乔垣会默默承受着，可是这次，就连邬云华都没想到，乔垣直接推开陆小雨，冲着她喝道：“你有病吧。”
　　乔垣的话，不仅让陆小雨愣住了，蒋老师也愣住了，演技颇佳的邬云华却及时的接住了，他一巴掌拍在乔垣的后脑勺上道：“你小子说什么呢，人家是女孩，赶紧给我道歉。”
　　此时此刻的乔垣，俨然一个被惯坏了的富二代，他瞥了邬云华一眼，才别别扭扭跟陆小雨说了道歉，但是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是一副老子这是被逼无奈的表情。一次次测试之后，蒋老师才接受这孩子不是乔垣的“事实”。在接收了乔垣的转学档案之后，蒋老师把乔垣安排进了陆小雨的班里。
　　邬云华听罢有点惊讶道：“那不是合并班吗？”
　　蒋老师听他在学生跟前说合并班，当即低声道：“前几天教委发通知，我们已经取消合并班，将合并班的学生并入正常班了。其实学校也没有区别对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教育局接到了那么多的投诉。”
　　邬云华心道：能不多吗？我们一组，一人三封，连着写了一礼拜。
　　把季寻交代的给乔垣转学的事儿办好，邬云华走的时候，有来办公室的学生认出乔垣，邬云华和乔垣都还没解释，一旁刚被新的乔垣“深深伤害”的陆小雨就喝道：“他不是乔垣。”
　　小女孩说完气呼呼离开，邬云华看向乔垣，邬云华虽然是个大人，却是个不修边幅的大人，知道乔垣一定要转到中心小学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个陆小雨，他嘲讽道：“我看你怎么办。”
　　乔垣根本不在乎，重新换成那副别扭表情的道：“暂时的误会，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乔垣说完，跟着陆小雨就离开，邬云华这边则加紧办理余下的手续，直至陈伟方打来电话，青云集团的翟建忠在家中被杀，他丢下没办好的手续，匆匆赶到了南山来。
　　这边不是邬云华第一次来翟家，却是他这四年来第一次来，邬云华没调职到江安之前，还曾以邬家人的身份来翟家参加过一些小聚会，和一些富二代和小文青在翟家的花园里喝过酒，但是他调过来之后，为了避嫌，再没碰过翟家的事儿。而之前接触翟家，邬云华就觉得翟家在江安的势力极大，真正来了江安之后，他才发现，翟家在江安不仅势力大，根系还极深。
　　位于南山的青云庄，面积有三千多平方米，后院有一大片人工湖，养着黑天鹅、白天鹅、孔雀等珍禽。此时那些名贵的鸟悠然的游荡在水中，丝毫不知它们面前的大宅发生了怎样的惨案。
　　邬云华和陈伟方走到大宅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邬云华拿出证件道：“市局的。”
　　站在翟家门口的黑衣人看过邬云华的证件道：“我需要请示一下。”
　　邬云华轻哼一声道：“市局办案，请示，你跟谁请示。”
　　邬云华直接掀开警戒带走进翟家，此时翟家的客厅站了二三十人，其中不乏有律师打扮的人，就在邬云华以为没人关注到门口这小小的冲突的时候，翟家的管家廖伯走了过来，在翟家这样的家族服务二三十年的人，都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别说邬云华这样几年前来过廖家几次的，即便是就到访过青云庄一次的，他也能记得来人的姓名、身份，乃至年龄。
　　廖伯秉承旧人的姿态，看到邬云华走进来，上前道：“邬……”他本想尊邬云华一声邬少，可是看到跟在邬云华身后的陈伟方，以及在现场勘验的警员，他道：“邬警官。”
　　以前邬云华都是跟着翟家的人，称呼眼前这老人：廖伯。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道：“节哀。现场在哪儿？”
　　廖伯道：“在二楼，老爷的书房里，不过一楼的小客厅，有您的朋友在等您。”
　　“我朋友？谁？”
　　邬云华正迟疑，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声，他一回头，一个花花绿绿的人直直扑进了他怀里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邬云华被来人抱的严严实实，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他用力抖了抖膀子，终于把这快狗皮膏给摘了下去，就见刚死了爸爸的翟清渠一身大牌子的睡衣，似乎是接到报丧电话的时候，还在温柔乡里趴着，就连头发都来还是鸡窝的状态。
　　邬云华和这位翟少算是旧友，两人年纪相当，早年因为臭气相投，也曾沆瀣一气，但是随着邬云华改邪归正，成为人民警察，渐渐离那圈子远了，自然也离那些人远了，但是他和翟清渠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
　　廖伯看自家大少爷如此出场，当即给下面人用了眼色，邬云华和翟清渠刚说上话，一身黑西装就已经准备好。
　　翟清渠拿着衣服去偏厅换的时候，邬云华隔着帘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