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九衣

69、第四十九章

　　听到莉卡咪的话，尤纳斯这才注意到凉亭中看戏的一干人士。两个穿着俢格里夏校袍的小孩子，一个背着弓的年轻弓箭手，还有三个衣着正常（未穿法袍），不明职业的家伙。
　　“这是斯其·奥利波希和斯曼·奥利波希，他们是……”
　　莉卡咪只说了一半，因为斯其急吼吼的把接下来的话抢了过去——
　　“我们只是俢格里夏中等部的两名普通学生而已。”
　　他觉得在本国国王面前炫耀自己的家世是十分非常极致愚蠢的行为，而且在王室面前说自己连贵族都不是的家世只会让人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奥利波希家族吗？”
　　因为司茨里维非常的出名，尤纳斯对奥利波希这个姓氏有印象。
　　“原来如此，猫猫这回协助护送的商队就是你们吧。”
　　莉卡咪是因为参与了这次任务才回来的，所以尤纳斯对司茨里维商队的第一印象好得很。他和颜悦色的对斯其和斯曼笑了笑，让两个既见过世面又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万分惶恐。
　　“这家伙故意不提我。”莫里斯小声跟莱特利抱怨，莱特利十分理解的笑笑，他想到了把修若当弟弟看待把自己当敌人看待的梅亚拉迪。
　　“这是血雨佣兵团的团长卡斯帕和副团长赛西。”莉卡咪继续介绍。卡斯帕和赛西站起身礼貌的行了个礼，尤纳斯回了礼。
　　“久仰大名。”他说。这可不是客套话，他的确听说过血雨佣兵团两位团长的事迹，他从心底羡慕他们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
　　卡斯帕和赛西打过招呼后，洒脱的坐下了。这种无惧于权贵的超然态度又让尤纳斯羡慕了好久。
　　“这是……”莉卡咪走到莱特利身边，她现在要开始介绍莱特利和修若。
　　“莉卡咪。”莱特利及时叫住了她，他突然想搞个小小的恶作剧，“别说出我们的名字。”
　　不说名字？莉卡咪有些为难。她求助的看向修若，修若耸了耸肩，意思是由他去。
　　“说姓氏可以吗？”她请示。
　　“可以。”莱特利准许。
　　“这是幻术学的程拉尤米教授和空间学的奥斯安教授。”莉卡咪介绍，她用他们的职称代替了他们的名字。
　　“你好。”莱特利开心的跟尤纳斯打招呼。他想知道尤纳斯能不能想起他们是谁。
　　“第一次见到墨兹的君主呢，不甚荣幸。”修若更绝，他说“第一次见到墨兹的君主”其实是暗示他们见过墨兹的王子，就是不知道尤纳斯能不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弦外音。
　　“你们……好。”尤纳斯十分疑惑，他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像极了他小时候的那两个朋友，但是修若和莱特利应该已经成年了——奥斯安教授和程拉尤米教授怎么看都像是未成年人。
　　——猫猫叫他们教授，说明他们也是斯科拉空岛的人，这样的话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因为“他们”十三岁的时候才是初阶法师，绝对不可能是梅因的人。
　　尤纳斯想。
　　“尤纳斯王过来坐吧。”莱特利大大咧咧的招呼，“别站在那里。”
　　“好。”想通了问题的尤纳斯掩饰住自己的失落（他实在想见见那两个许久不见的好朋友），释然的坐了过来。他隐藏的感情没能瞒过莱特利和修若的眼睛，两人心情复杂的对视了一眼，莱特利摇了摇头，意思是既然“再见”就要“再见”得轰轰烈烈——其实他就是不想放弃这个整人的机会。修若没意见的耸耸肩，只要莱特利不闹得太过分，他都会配合——他相信莱特利能把握住“度”。
　　“奥斯安教授是猫猫的班导吧？”莉卡咪说过的事，尤纳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好年轻啊，加斯克鲁伊都用这么小的老师吗？”
　　“嗯，加斯克鲁伊年轻的教授比较多。”修若回答，“我今年二十一岁，也不是很小了。”
　　“不过比我小。”莱特利笑眯眯的补充。
　　“你也只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修若抗议。
　　尤纳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听莉卡咪说过加斯克鲁伊的情况，不过二十一岁的教授放在哪儿也不能算是“不小”吧！俢格里夏的教授们最小的也在三十以上哪！
　　“加斯克鲁伊二十一岁的教授很正常？”他小声问莉卡咪，莉卡咪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教授中最小的，我们班上的格瑞塔也在当老师呢。”她不明白自己的舅舅在少见多怪什么。听到莉卡咪的话，尤纳斯算是彻底服了——圣地就是圣地，那上面的一切是无法用自己脑海中的常识来套用的。
　　“两位教授既然来了，要不要入乡随俗来个家访什么的？”尤纳斯提议。
　　“我抗议！”莉卡咪大声否决。她讨厌老师和家长聚在一起议论自己。
　　“加斯克鲁伊的老师从不家访。”修若知道莉卡咪的心思，他也不喜欢家长在他面前说孩子如何如何，无论是夸耀还是贬低都不喜欢。
　　“为什么？”尤纳斯很奇怪。他上学的时候，父王也会跟老师了解他的学习情况，他觉得这很平常。
　　“我们没有问题严重到需要通过家访来解决问题的学生。”修若轻描淡写的说。
　　尤纳斯眼前一亮，他觉得加斯克鲁伊的老师就是与众不同。要是墨兹的每个学校的每个老师都有自信这么说，国家就轻松多了。
　　“你们真自信。”他佩服的说。
　　“我们是对自己的学生自信。”修若纠正。
　　“加斯克鲁伊的学生一定很优秀吧。”尤纳斯说了句废话，谁都知道加斯克鲁伊的魔法师是什么样的水准。
　　“是不是经常逃课？”赛西插嘴，“我上学的时候就总逃课，卡斯帕也是。”见修若露出不解的表情，他解释道，“天才小时候的评价都不高不是吗？像不务正业、调皮捣蛋什么的……”
　　“是这样吗？”修若问莱特利，莱特利的表情也有些困惑——
　　“加斯克鲁伊没有这种情况……”他努力的想，但还是想不通，只好问现役的两位非加斯克鲁伊学生，“斯其、斯曼，你们逃课吗？”
　　“唉？”没想到莱特利会当着尤纳斯的面问他们这个问题，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孩子当然是不逃课的了，但他们又不想对自己的王说谎话，两人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真话——
　　“逃。”斯曼勇敢的说，斯其点了点头。他们觉得虚伪比逃课更严重。
　　莫里斯和莉卡咪面面相觑，他们从没逃过课，因为加斯克鲁伊奉行的“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的自由教育制度。
　　“你们老师教的有那么差劲吗？”莫里斯问斯其。
　　“也不是。”斯其否认。
　　“不是你们干嘛逃课？”莫里斯不明白了。
　　“虽然他们讲得头头是道的，但我们就是没兴趣啊。”斯其无奈的说，“还不如逃课自己看书。”
　　虽然是老师，莱特利和修若对普通的教育方法可说是一窍不通。他们周围的人都是天才，老师是天才、同学是天才、家长是天才。天才的行事自然跟普通人不同，普通人无法理解天才们的行事准则，所以会跟他们的天才学生们产生冲突，天才学生们无法达到普通老师口中好孩子好学生的要求，所以会逃课会叛逆，但天才教天才就不一样了。从小生长在斯科拉空岛的莱特利和修若无法理解斯其他们逃课的动机，因为他们没有死板的普通人老师。在外大陆长大的伊路恐怕能理解，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大家想不出加斯克鲁伊的学生不逃课而俢格里夏的学生逃课的原因，也就不再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尤纳斯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加斯克鲁伊的教授面熟，可是他很确定自己的两个朋友不是斯科拉空岛的人，他越想越糊涂，越看越伤心——他实在是想见莱特利和修若。
　　莱特利没想到尤纳斯花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把“奥斯安教授、程拉尤米教授”跟“莱特利、修若”联系起来，修若的发色和眸色非常特殊，尤纳斯不可能没发现他跟“修若”的相同之处（他看他们的眼神带着狐疑，这说明他还记得他们），莱特利可不相信尤纳斯傻到认为这是巧合——他还在旁边坐着呢！他总不会认为这样的组合也是巧合。
　　尤纳斯当然发现了奥斯安教授特殊的发色和眸色，但他不是魔法师，不知道冰蓝发色跟奥斯安这个姓氏的必然联系，要是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他十分纳闷这两个加斯克鲁伊的教授为什么跟他的两个朋友那么相似，要不是知道他的朋友们跟加斯克鲁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肯定会以为他们就是他们的。
　　修若没把尤纳斯想得那么傻，看到尤纳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马上就知道了原因出在哪里。

　　——莱。
　　他跟莱特利内聊。
　　——他对我们当时编造的谎言深信不疑。

　　——怎么会！
　　莱特利非常惊讶。
　　——他可是一国之君，怎么会不懂基本的怀疑。

　　——拜托你好歹愧疚一下好吗？
　　要不是他们的对话不能让人听见，修若真想扁他。
　　——朋友对我们无条件信任，你反倒怪他？

　　莱特利沉默了。那段友谊本来就是欺骗下的产物，他打从心底希望尤纳斯戳穿他，然后骂他，这样他的心里还会好受点儿——虽然他不是故意骗他（那是任务要求）。尤纳斯越是信任他们，他就越难受。他知道修若比他更难受，尤纳斯的时候也是，两人离开的时候修若就神色黯然的说有负疚感，两人为此跟当时的基地负责人闹了老长时间别扭，什么任务都不接，要不就去捣乱，弄得负责人好几年都没敢往梅因接需要隐藏身份的任务。
　　——跟他道歉吧。
　　莱特利对修若说——他没心思再闹下去了。
　　修若没说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