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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宁死不屈这句话绝对轮不到夜晴明,但是宁死也要占点口舌便宜,却是她改不了的贱性。
      那夜被苏凰喂了玉兔丸,又为了一点口舌之利,被苏凰在屁股上拍出两个青肿的手印来,这难言之痛,不知跟谁诉说,只得默默忍气吞声,一步一痛,去求得老板林以然,调到了厨房做下手丫头。
      只要无需下跪下蹲,夜晴明便觉得屁股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老板,玉兔丸是个什么鬼东西?”
      “哎呀,那玩意儿,可不是珍珠莲吃颗解药就没事儿的,你知为何叫玉兔丸,便是中毒之人从此像只玉兔,只能跟在那下毒的嫦娥身边了。这解药,六个月内须得服食一次,此后半年一服,何时方能毒素尽除,便要看主人配解药的心思了。若未及时服用,逾期一个月便毒性攻心,死相倒不难看,表面上看人还是个人,只是暗地里早就肚烂肠穿了。”林以然永远神色自得,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
      “嗯哈,原来如此,我说,最近棺材铺里那个死人,怎么看,都那么奇怪,哈哈,原来是中了玉兔丸的毒。”夜晴明搓搓手,带着一背的冷汗跳开去。
      “哦?我倒很想知道,苏凰公子那极地宫内唯一一颗玉兔丸,不知却给哪位倒霉鬼遇上了?”
      “啊!”夜晴明赶紧跳回来,“老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是老板。”

      千想万想,夜晴明便只得安慰自己说,和苏凰不过一面之缘,并无天大的冤仇,说不定那颗玉兔丸也是苏凰恐吓的伎俩而已。
      “玉兔丸这等名贵的毒药,他岂能用在我这种无名小卒身上,是也不是?”夜晴明抚着胸口自言自语,急着赶去厨房上工,哪知道提菩萨菩萨到,转过廊角便见铁着脸的夜愿甩着他那乌黑的宽袍大袖,那神情,似是要对方圆百里的生物赶紧杀绝。
      夜晴明正待石化,就看见夜愿身后跟着那位美得冒泡的苏凰公子,一阵风般飘过去,还不忘抬起衣袖来,对着她做了一个半遮半掩的鬼脸。
      她心跳突慢,一口气又懈怠了下来,只好撑住腰慢吞吞往厨房挪去。
      “都给我仔细着!万宝庄的钱老板今儿在咱们这里开宴,这是看得起万福烟馆,钱老板六十大寿,不去朱雀楼,不去李香园,就选了我们万福,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夜晴明老远地听见莲姨那大嗓门,就打了一哆嗦。
      “为什么呀!”莲姨喝了半天,瞧见丫头大婶们站了一排,个个无声应答,她腰肢一扭,转过身来手里那根大烟枪便指向了夜晴明,“为什么呀?你说!”
      为什么?夜晴明倒是很想问问最近是不是都时兴拿大烟枪来进行“人身攻击”了,至于那钱老头为什么到万福来开寿宴,“因为朱雀楼的掌柜和李香园的妈妈都长得太丑,比不上我们莲姨的一个小指头漂亮。”谁知道呢?说不定钱老头这老鳏夫是看上了万福的哪个标致丫头,也可能正在讨好大名鼎鼎的林老板,夜晴明想自己从未见过这老头,哪知道那许多为什么!
      莲姨总算挑了下眉,压抑住了嘴边的笑,“哼,死丫头,嘴巴倒是会说。干活去!”
      送走了这位大妈,夜晴明心中暗笑,把你和掌柜、老鸨比在一起,你还乐成这样,可不就是天生的老鸨命么?

      西厢院内,落英缤纷。春日本该暖融,气氛却有些肃杀。
      一声长叹过后,那优雅恬淡的声音微微带着点抱怨,响起在屋檐下,“我说大少爷,以后能不来则不来,您再来几次,万福烟馆的福气都给耗光了。您看,今儿连鸟都不敢飞进来了。”
      “林老板真会说笑。”苏凰嘴角抽搐。
      “苏凰公子倒是可以常常来,烟馆里的丫头们对你很是想念,如果想吃榴莲,早早说了我便多备一些——都是岭南千里急送来的。”
      “林公子真是有心了。榴莲直接送到极地宫来即可。”夜愿一拍廊柱,“今日却有件怪事要请教林公子。”
      “可是有关今早东城发现的那具女尸?”
      “林公子好耳目。”夜愿斜挑着一段眉,去瞧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林以然,却不见他的表情有一丝涟漪。
      “到底是比大少爷慢一步,林某并未见着尸体,所知并不详尽。”
      “那女尸,是万宝庄钱老板的二小姐,听说这几日刚攀上一门好亲事,不想就遇到了这份倒霉事儿,只能变成死鬼到地底下找阎王爷成亲去了。”苏凰口带挪谕,似是幸灾乐祸。
      “原来是钱老板的千金,倒也好,今日钱老板大寿,红事变白事,想来给我们万福的订单还是免不了。”
      旁人听来,只当两位没心肝的路人在摆龙门阵,夜愿却忍无可忍,一掌拍到那血红的廊柱下,硬是拍落了廊檐上的数叠瓦片,哗啦啦一阵惊天大震,还好苏凰与林以然皆身手灵活,早已躲了开去。却见上面飘飘落下一个人影,戴着金色面纱,正是夜愿身边的木头姑娘烟行。
      她在空中一个燕子展翅稳住身形,翻落在地,“宫主有何吩咐?”
      夜愿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道,“回去!”
      “是。”烟行也不多言,又是一个燕子展翅,顿时没了踪影。
      “大少爷似乎也该对烟行姑娘温柔一点儿呢。毕竟,她是跟了你10年的暗侍,不看僧面……”廊檐塌去半边,林以然见无危险,立即飘了过来。
      “女尸周身没有伤痕,却只在左耳下三寸处有一伤口,不过豌豆大小,据棺材铺老夜所说,尸体应是昨夜子时断气,断气之时周身鲜血均由颈项上小孔被抽出,无点滴剩。”夜愿面无表情,直视着院中那株桃花。
      “老夜已是月黄昏最好的忤作,若他这样说,当是如此。”林以然抬起手来,拢了拢左耳边的长发。
      “这是什么怪物?”
      “大少爷以为呢?”
      “我从未见过或者听过这种武功。”
      “想来,也许不是一门武功,只不过,那人要血何用?”
      “你们为何就认为那是个人?要我说,也许是月黄昏谷外的人狼,我……”苏凰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站在夜愿与林以然之间。
      “这东西你也信!”夜愿怒瞪他一眼,把他往旁边一推,凑近林以然低声道,“林公子可有眉目?”
      “世间用血之处多矣。血可以拿来救命,亦可以拿来杀人,或者,也说不定可以拿来练毒物,或者练神功。”
      “林公子还忘了说,最不济的也可以拿来解渴。”苏凰锲而不舍,又钻入二人之间。
      林以然露出一个无公害的笑,对苏凰眨眨眼,“苏凰公子说得很对。说不定二小姐的血,比美酒还香。”
      夜愿冷哼一声,“虽说素未谋面,二小姐也算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林公子还请费心了。”
      夜愿自弱冠之年便收偏房,如今这几年偏房收足七位,正室尚在虚悬,这位钱老板的二小姐却是近日要嫁进来做八房的。极地宫这位新任不过一年的夜宫主,倒并非好色之人,乃是出了名的子嗣单薄,只寻那城内好生养的闺阁女儿来做妾,哪知收了七房,不是没有动静,就是动静大到流产,作为宫主,未能有后,自然是平生最大恨事。
      可怜的却是钱老板,本待借着寿宴之时宣布二千金的婚事,哪知道双喜只余一丧。
      “可否令林某得观尸身?”
      “这便是问题所在。尸身半个时辰之前尽数化去。当然,更大的问题是,这几日来,钱二小姐已是第四个,前三个,也是未出阁的少女。”

      “都给我住手!”尖锐的母鸡嗓子一举穿破厨房热烘烘的气流,冲进每个人的耳朵。莲姨双手叉腰,一摇一摆地走进来,“你!你!还有你!住手!做什么做,钱老板的寿宴开不了啦!浪费了这么多银子可叫我往哪儿讨去?你们这群竟给我扯后腿的东西,瞧瞧你们那副倒霉相!”
      “莲姨息怒,可要撤了?”莫如梦问。
      “不撤!改流水席,钱家二千金的丧宴!”
      众人只当莲姨脑抽风,均未响应,莲姨更怒,抽出腰带里的大烟枪,又是一顿好打,打得厨房众人团团转,“有什么好菜都给我端下去,流水席比不得寿宴,街上的小瘪三小流氓们仔细着别给我放进来……”
      “莲姨啊,这儿是厨房,没有守卫。”
      “总之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给我——撤!”
      “撤哪儿去?”
      莲姨眉毛一动,笑了,“端到西厢院里去!那边的贵客,才配得上我们这上等的佳肴。”她迅速一转,大烟枪又指到夜晴明面前,“就是你,给我端过去。”

      夜晴明端着好烫的一盅鲜汤,另一边手腕里挂着一个三层食盒,叫苦不迭。她早猜到西厢院里所在何人,知是莲姨有意刁难,又听闻之前常有丫头因触怒了夜愿或被打成了重伤,或收来做了偏房,总之莲姨是摆明了把她往夜愿跟前送。
      她左思右想间,闪进转角无人处,将食盒摆在地上,又掀开盅盖,狠狠吐了几口口水,“林老板真是对不住了,反正口水无色无味毒不死你,一个夜愿于我有一吻之仇,一个苏凰更是索命的死鬼,今日偏让你们都尝尝我夜晴明的口水。”
      如此一般,便又学做那乖巧丫头,莲步轻移,进了西厢院。
      就见这林以然的私房地,别有洞天,香风桃雨,雕栏画栋,只是正中檐上真穿了一个洞。
      “奴婢送午饭来啦!”夜晴明隔着远远,便朝那三个人影大喊一声,就怕自己又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过来吧。”林以然招招手。

      “这位是夜愿大少爷。这位是苏凰公子,你日思夜想的。”林以然笑得太过亲切,以至于夜晴明一时有些发抖。听到最后那句话,更是脸要埋到茅房去了。
      “苏、苏公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好香……”苏凰嗅嗅,围着她打转,眼光一亮,“快,好吃的都端上来。”
      西厢院内,廊尽处便有一亭,亭中一套雅致小巧的八仙桌凳,竟是纤尘不染。
      三位公子坐定,夜晴明侍在一旁。
      “好香好香,这汤用了什么料,我在极地宫中竟然从未吃过!”苏凰胃口大开之时,绝非常态,只要无人打扰他大块朵颐,他便心情好得飞上天。
      “回苏公子,这黄豆猪蹄汤用料都很平常,可能是公子今日心情好。”夜晴明暗笑,用了我的口水料,实话不能告诉你。
      “确实不同平时,不是如梦下的厨。丫头,这些都是谁做的?”
      “回老板,今日到厨房当班,跟着如梦姐学着做了这些出来。”
      “哈,你这丫头,原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苏凰给出一点好脸色,转头便哀求林以然,“林公子馆内的丫头这么多,不如……”
      “不行!”夜晴明可变了脸。
      “为何不行?”苏凰正要翻脸。
      “因为你是个变——变脸太快了。”简称可不是变态么。夜晴明咬住舌头,祈祷自己可别乱惹祸。
      夜愿此前不发一言,此时将手中筷子一放,“林公子,你这个丫头很没有丫头样,既然还未出阁,不如拿来……”
      “不行!”这话却是林以然与苏凰异口同声。
      “这个,虽然是未出阁……”林以然歪了头,摸摸鼻尖,若有所思。
      “表哥,你身边那么多丫头,随便你拿哪一个去喂那嗜血老魔头,这一个就不行,夜晴明要留着做饭给我吃。”苏凰将他那杆白玉大烟枪往桌上一摆,说的振振有辞。
      夜愿的脸越来越冷,站起来道,“林公子,这件事有劳了。”
      林以然起身,微微弯腰对着夜愿行了一礼,“不敢,林某必为宫主分忧,林某发誓再死三个人,林某就能想出对策了。”
      夜愿扔过去一个杀人的眼神,独自去了。

      夜晴明心有不甘,截住林以然道,“林老板,你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
      “没有呀,林某没有别的意思。”林以然欠身,一脸正色,端的像是一位正人君子。
      “嗜血老魔头最爱处子血,夜晴明,林以然说你不是处子,难道你也做了他的地下情人?”苏凰的白玉大烟枪已经搭在夜晴明的肩上,他语中带笑,神色好似春风拂面。
      “连苏凰都听懂了!”夜晴明恨得牙痒痒,这把火却无处发泄,只得自认被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夜晴明,你大可不必羞愧自尽,月黄昏城不比江南,民风开放,万福烟馆这样的地方虽然不是李香园,但既然有声名远播的林公子当家,……那个也很正常嘛。”苏凰言下之意,竟把万福烟馆比作了林以然的后宫,夜晴明听得心头火起,不得不对林以然另眼相看。
      “声名远播?此言差矣。不及苏凰公子表兄弟。”林以然如今只差双手合十便能自称老衲了。
      苏凰脸上青白一阵,仍忍下气来道,“林公子,我说夜晴明这个丫头,要多少银子你肯让?”
      “万福烟馆的丫头既不卖艺也不卖身。”
      “既然不肯卖,那便做个人情,送给我也成。”
      “借给你。”
      “如何借?”
      “每月单数极地宫,每月双数万福烟馆。林某近日研写素毒经,对洛神花一章节还多有疑义,极地宫后的洛神花想来如今也已开花,麻烦苏凰公子了。”
      “自然,自然,呵呵。”

      转眼间数日已过。自林以然与苏凰私定君子之约后,夜晴明每隔一日,便由月黄昏谷西边小道上山,月黄昏谷处于蜀地,十二座山峰沿江而落,其中有一座神女峰,巍峨秀美,最是传神,神女峰中路,便是极地宫所在。
      极地宫中人多不栖息于此,神女峰上人烟稀少,云雾缭绕,极地宫总殿建于神女峰紫露崖上,仗着悬崖的险奇,先有了七分气势。光明殿后,另有一条曲径通幽,蜿蜒向下,通往一处秘境,却是流水潺潺,古树斜卧,飞花叠影,细看之下,竟是又一处悬崖之下的腹地,一汪百尺见方的温泉沿着峭壁而生,流瀑飞溅之间,水雾弥漫。
      苏凰虽具灼灼之华,但所居四方院落却古朴浑然,犹如巨木堆砌而成,建筑风格与城内大相径庭,院内回廊连绵,却无雕梁亦无画栋,楠木所筑皆刷褐漆,素净到底。
      绝便绝在,这样一位锦衣玉食的公子,诺大院内竟无一位下人,独居虽妙,但腹地白日过静,入夜却万籁喧嚣,无怪苏凰每日必会下山走动。

      夜晴明本无内力,跟着苏凰上山下山,如此来回,每每必累至昏厥,可知极地宫的建地选得很是刁钻,果然是凡夫俗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苏凰与夜愿幼时,便有老宫主亲自调教,无论寒暑,每日必从紫露崖上下三个来回,如此才练就一身轻功。如今来去神女峰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夜晴明却是起早摸黑,背着一箩筐食材,从城东棺材铺出发直取西山,直至响午抵达神女峰紫露崖,苏凰午寐之时开始生火做饭。
      至此,才算有了一丝人烟。
      这日,苏凰吃过午饭,便拽住夜晴明一道下山。可怜夜晴明不过一介民女,刚刚拼着半条命上了山,当过厨女,又要跟在苏凰身后一路小跑下山。待至山脚时,已经脸色发白,双腿发软,正要昏倒,便有一队铁骑奔下山来,扬起一天沙尘暴。
      “表哥——”苏凰全然不避那阵子尘土,反而热烈的迎上去,只看见那位领在前头的夜大少爷。
      谁知道夜愿似有耳不闻,脸罩煞气,目光如一对峨嵋刺,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夜愿虽与苏凰同住紫露崖,但夜愿居于光明殿,殿内侍女成群,据传,苏凰亦不能轻易得入。想来这几日苏凰都未能和夜愿见上一面。
      “不知今日轮到哪家的小姐,看表哥的模样,定然又是位千金了。”苏凰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苏公子不如网开一面,其实我一个姑娘走夜路也很危险,从西山走到城东也有半个时辰,我想……”
      “你闭嘴!”苏凰脸色一青,“那嗜血老魔头要是眼睛没瞎,绝对看不上你。十日来日日都是城中的大户千金遇袭,可见这老魔头知道越是深闺里的娇养处女,越是血色清甜可爱,你这种乡间野妇用不着操心。”
      “喂,你这死孩子,不要以为给我喂了一粒传说中的玉兔丸,我就不敢惹你,士可杀不可辱,本姑娘还是……还是……还是那个……”夜晴明一时口快,想来想去急着跟别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似乎有点太过怀春少女,脸上不由自主便微微泛红。
      “哎呀,我又不会嫌弃你”,苏凰解开腰间的大烟枪,到了烟瘾犯时,心情微微好转“玉兔丸价值连城,你很有福哟,我,会对你负责的哟。”

      二人一路行到城中,因夜晴明厨艺绝佳,苏凰多日不去朱雀楼,恰逢朱雀楼的老板在街上办事,生拖活拉,偏要出手请客,将苏凰连哄带骗的请去了朱雀楼。
      城中第一大酒楼,自然很有气派,上到三楼,隐隐便可眺望西面那条壮阔的落云河。传闻,除九层的宜天塔之外,朱雀楼可谓眺望落云河晚霞的最佳位置。宜天塔由极地宫守卫,是祭天之处,别说平日不得入内,即使是每年宫主大寿之时,也只有少数几员宫中高位者能与宫主同上,由此,朱雀楼贵客熙攘,也是有理由的了。
      极地宫的二少爷虽然身份显赫,但因常在城中晃悠,又兼容貌过于柔美,不及夜愿有威慑力,与城中大户公子、宫中堂主等起码也都混了一个脸熟,大伙儿对他倒是很不忌惮。上至顶层,寻了一张靠窗的桌椅落座,佳肴上桌,苏凰扯了扯夜晴明的衣袖,笑道,“你可吃得下?”
      “难道你吃得下?难道你那一肚子的油炸鸡翅膀都飞上天去了不成?”
      “你可要和我打个赌?苏公子我从不浪费粮食,尤其是朱雀楼的粮食。”
      “嘿,你吃撑死了我的解药问谁拿去?不打赌。”
      “不如就赌,如果我吃不完便给你解了第一期的毒如何?”
      夜晴明见苏凰执意要赌,又于解毒有一线希望,便道,“那我输了又如何?”
      苏凰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给我去偷一件东西。”
      “不干不干,你自个儿的赌自个儿打去吧。”
      “夜晴明你看这是什么?”苏凰从袖内掏出一把折扇,却是林以然从前带在身边的东西。
      夜晴明脸孔微微发热,“你偷我的东西?”
      “你手艺这么好,我如何偷的到,不过是刚才下山时你自己掉下来的。可要我去还给林公子?”
      夜晴明一咬牙,“好,就看你能吃多少。”
      朱雀楼的老板很识相,为苏凰上的都是一等一的珍味,苏凰倒是争气,面不改色,双手各执一双银筷,只见他袖影翻飞,夹菜运送之间,吃得盘碗皆空。
      夜晴明泄气之极,此时二人位于朱雀楼顶层,同楼的客人只角落里一桌,因此周遭安静,谈话便一一传得清晰。
      二人这边顾了吃,耳朵得空,便将那桌客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听说宫主下山了!往棺材铺老夜家去了。”
      “是为了那一位夜姑娘?”
      苏凰听得这句,食饭也缓了速度,耳朵却竖得笔直。
      “毕竟也是夜姑娘,城中这半月来好不安宁,宫主登上大位不过一年,成效不见,反而令月黄昏城遭此劫数,却不知夜老宫主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兄台此言未免过于武断。想那嗜血狂魔来无踪去无影,专选子夜之时入小姐闺阁行事,传闻身如骷柴,却力大无穷,恐怕非人,却是天上下来的魔物,宫主和我等都是凡人肉身,怎能敌得天上下来的东西?”
      “他若非人,如何便挑得如此精确,知道哪家小姐又未出阁,哪家小姐又有姿色?虽非劫色,却更是骇人听闻。”
      “传闻说,那怪物,便爱饮处子之血,宫主此前选了几名身侧的侍女,换到那有未出阁千金的府上,却是家家都未得怪物光顾。这怪物,你说神也不神?”
      “宫主身边的侍女皆非处子,这倒是一件便宜得来的秘闻。”
      “嘘,须防隔墙有耳,宫主的事,莫论为妙。还好老兄与在下早已娶妻,膝下无女,这事情也不牢我兄弟二人来操心。”
      二人说笑间,下了楼去。夜晴明却没听明白前两句,自言自语道,“棺材铺家的夜姑娘不就是本姑娘?本姑娘似乎并没有死,就算是死了又跟夜大少爷有何关系?啊!难不成我爹暗地里早把我许给了夜大少爷做第九房小妾?”
      苏凰脸上却一片灰败,喃喃道,“夜姑娘,难道是夜细?可表哥不是早将夜细赶下山了?又如何要这般着急?夜细好歹都是名义上的宫主之妹,连极地宫宫主之妹尚且难免毒手,那极地宫在月黄昏城还有何威信可言?传出去在江湖上还有何立足之地?”
      夜晴明拍拍苏凰的肩,柔声道,“棺材铺那边,你——要不要去瞅瞅?”
      苏凰操起桌上的大烟枪,紫袍一甩,便到了楼梯口,夜晴明大喜,跟上,苏凰忽然顿住脚步,“稍等。”他转身,闪到桌边,银筷子在手,夹起众多空盘中最后一片青菜喂入口中,方满意道,“我赢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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