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7、狗的日子

　　快到期末考试月的时候，人会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有天晚上，宿舍三个人都看不下去教材，就聊了起来。

　　林皛是寝室长，年纪最大，开口问另外两人：“哎，你们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呀？”
　　洛奕胸有成竹地回道：“我要读研，要能保研就保研，保不了就考研！”
　　沐思棠年纪最小，犹豫着回道：“我……找工作吧。保研肯定保不了，考研太累太难了，我考不上……”

　　学校里流传着一句话：保研的过得是猪的日子，找工作的过得是狗的日子，考研的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沐思棠又问林皛：“你呢？你保研应该没问题吧？”
　　林皛笑了笑：“额……也不一定吧，大一大二成绩还可以，大三还不知道呢！万一考得不好呢！”

　　学霸就是会有这种拉仇恨的不自信！
　　三个人中，林皛是上课听讲最认真、课后上自习最多、完成作业最快、作业正确率最高的人，另外两人有不会的题去问她，就没有她答不上来的！
　　她要是考不好，天理难容！

　　洛奕翻了个白眼：“你少谦虚了，还有你不会的题吗？”
　　林皛轻叹了口气：“有啊！怎么没有！我要都会就门门考满分了！”
　　另两人无语凝噎......

　　前几天父母给沐思棠打来电话，让她早早为考公务员作准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老爸老妈自从下岗后就到处打零工，收入低且不稳定，还要自己交养老保险，这样的经历使得他们对企业深恶痛绝，同时对于编制有着无限的憧憬。

　　沐思棠还年轻，不甘心从事一份一眼望到死的工作。

　　父母的要求让她在追求安稳和追求体验中摇摆不定，她想体验一切感兴趣的事物，她想为了梦想义无反顾，但梦想多么奢侈啊，没有钱，拿什么来追求梦想？
　　就凭一腔热血？
　　不管想做什么事，最起码得能养活自己吧！得能吃饱饭有力气去做事吧！

　　此时的沐思棠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但本能地排斥公务员那种死水般的生活，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闯出一片天地。

　　一年半后当她真正考入一家事业单位，才明白体制内有多么适合她，才知道大三时的她有多么管中窥豹！

　　在编制庇护下的生活，简直精彩得不得了！！！

　　考试压力大，经常失眠，怎么缓解一下呢？
　　以前沐思棠睡不着就会听歌，设置好定时关闭时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从王渺淼那回来后，睡前她就打开广播剧。
　　能不能睡着不一定，有时候剧情太吸引人了，越听越精神！

　　听了不知道多少部，印象最深最喜欢的有两部。一部耽美，叫《纨绔》，另一部是言情，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印象有多深呢？
　　就是到沐思棠28岁的时候，她依然能背出《纨绔》当年打动她的一些台词。
　　有多喜欢呢？
　　就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多年后拍了剧，她追，拍了电影，她看，同系列的《三生三世枕上书》拍了剧，她还追！

　　沉迷于美好的剧情就算失眠她也认了，失眠就失眠吧，就当熬夜学习了。

　　沐思棠对自己大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很满意，成绩还没公布的时候她也大概能猜到不会差，平时上课她听得认真，老师讲得大多能听懂，上自习也基本不玩手机，尽量独立完成作业，不再像大一大二那样一走神就是半天。

　　大三下学期她也丝毫不懈怠，考试月天天上自习，早出晚归，晚睡早起，每天学习时间基本超过十小时，她称自己这种状态为“闭关修炼”。
　　看着最后一门考试的时间安排，她安慰自己：再过几天就出关了。期间拒绝任何人打扰，避免走火入魔。
　　这年头，就是没有两个黑眼圈都不好意思去考试，一个月下来不瘦五斤都对不起自己那俩黑眼圈。

　　大三下学期的考试算得上是本科期间最后一次有意义的考试，到了大四，大家都忙着保研考研找工作，考试水得不能再水了。
　　大一大二沐思棠没考好，所以她特别重视这次考试。

　　课本看得多了莫名就会产生一股迷之自信：
　　知识嘛，看了就会，不看就不知道。所以要多看，眼到手到心到！只要想，就能成功。
　　能否考出好成绩，完全取决于我想不想考好！只要有实现的勇气，只管去想！

　　大学，就是一个从被动地接受要我做什么，到主动地思考我要做什么的转变过程。

　　给自己打了这么多鸡血，再考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考完试又要搬宿舍，从这个新校区搬到市区的老校区。收拾完行李后学校会统一派车搬过去。
　　宿舍入住安排表发给每个人了，这回洛沐林组合没那么幸运，只有洛奕和沐思棠在同一个宿舍，林皛在别的宿舍。
　　有点小遗憾，但两个宿舍离得也不远，就在同一层楼。

　　收拾东西的时候，沐思棠翻出了上次自己生日时林皛写给她的一张卡片：
　　不要包裹住自己，总要留点缝隙让爱溜进来。长大后，我们要有一所有落地窗的房子，闭上眼睛，心里满是阳光。
　　沐思棠小心地把卡片夹在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将行李放到新宿舍后，沐思棠就回家了。

　　暑假本计划看看英语，结果从回家到返校英语书就没翻开过。
　　试问有谁的假期学习计划不会泡汤？

　　沐思棠在家无事可做，就去驾校报了名。
　　效率奇低，磨叽了一个月，最后只考完两项便要开学了。

　　暑假前自己没有收拾行李，所以一到新宿舍，前面几天自己一直在忙于归置东西。
　　新宿舍是上下铺的六人间，使用空间骤然缩小，但身外之物是越来越多，再怎么合理规划收纳，也总有没地儿放的东西。

　　新舍友除了洛奕，其余四人沐思棠都认识，是大三分班前的同班同学。

　　这几天大家都在谈论毕业去向，沐思棠熟悉的人里有一半保研，一半考研，只有她一个找工作的。
　　看着同学们目标明确，一心向学，沐思棠觉得自己对大学的驾驭很失败，心里越来越浮躁。
　　如果找工作不理想，就要回家，就要听从父母的建议考公务员考事业单位……

　　开学第二周，陆陆续续有些企业的宣讲会开始了。
　　保研名单出结果后，到教室上课的人越来越少。

　　作为重点大学，哪怕是二流的重点大学，读研也是s大学生的主流选择。

　　保了研的上不上课无所谓，大四成绩不影响保研资格。
　　准备考研的都起早贪黑上自习，除了半夜上厕所，舍友都见不着人。
　　找工作的忙着跑招聘会宣讲会笔试面试……

　　大四的老师也都理解，默认有事的同学可以缺课。
　　课堂上老师提到，现今中国的主流，就是大家都很浮躁，很功利，不重视科学，不重视自己的兴趣本身。

　　沐思棠深有同感。
　　短期利益只是过眼云烟，人生走到后面，再回头看，会发现该有的总会有，付出了总会有收获。
　　怎么可以放弃梦想呢？怎么可以贪图安逸不思进取呢？衬着年轻怎么可以不去奋斗不去折腾呢？

　　21岁的沐思棠就是这么一腔热血！

　　但这话要是让28岁的沐思棠听到，她一定会嗤笑一声：“梦个屁！我的梦想就是当个有钱的废物！衬着年轻就该夏天划水、春秋摸鱼、冬天冬眠！”

　　虽说沐思棠准备找工作，但这才大四刚开始，离毕业还有一年呢，不用那么着急，所以现在的日子也算得上是猪一样的日子，天天混吃等死，有宣讲会了就去听听，如果有符合要求的岗位就投一份简历，时不时还有同样混吃等死的同学约她去KTV通宵唱歌。

　　顺便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她得到了大三学年的三等奖学金。

　　投了不少简历，都杳无音讯，工科专业女生不好找工作实锤了。
　　沐思棠有点心累，就先报名了国考，没课也没宣讲会的时候便拿两本行测申论去自习室看。

　　国考的录取率有多低？
　　简直低到尘埃里也开不出一朵花来！
　　考试前就没抱多大希望，考完后完全拥抱绝望。

　　两个月下来，找工作一直不顺利，沐思棠有点心灰意冷，浑身上下负能量慢慢堆积。

　　林皛成绩优异，保研到了h大。

　　洛奕按成绩是无法保研的，但她有舅舅，s大的教授。
　　学校有政策，数学建模竞赛获奖的本科生可以保研本校，于是她舅舅让手底下的博士生带着她参加比赛获了奖，顺利保研s大。

　　周沛成绩好，但他大二大三的成绩不如大一，三年总绩点比不上林皛，只能保研本校s大。

　　沐思棠没有好成绩，没有当教授的舅舅，她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地方她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属感。

　　她想到周沛，这个自己也说不上有多喜欢的男生。
　　周沛身上充满了正能量，她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但她又怎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周沛能给她什么，什么都给不了啊？

　　事后当周沛拒绝她、她也清醒过来后分析，周沛之所以那么吸引她，是因为他比她更像她自己，更像她想象中的、希望成为的自己。

　　但此刻她是混乱的，她要做点什么，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一定要把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的那股情绪抒发出来……

　　自从大三分班后，沐思棠就不怎么跟原先班级的同学联系了，事实上就算不分班，她也不怎么跟同学联系。
　　她没有周沛的号码，大一时每人一张的通讯录早已不翼而飞，不能问林皛和洛奕，便辗转从关系比较好的一个男同学那里打听来了周沛的手机号。

　　刻意等到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沐思棠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很紧张，点发送的时候手有点抖：
　　-周沛？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过来一条：
　　-你是？

　　沐思棠早就在备忘录里打好了一段话，复制粘贴到对话框里点了发送：
　　-我是沐思棠，我喜欢你！你身上有正能量，让人有安全感。我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好了。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终于发出去了！
　　沐思棠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搬走了。
　　周沛没有马上回信息过来，待会儿还有门课，她准备先去上课。

　　沐思棠有点害怕，怕自己被拒绝，但更怕不被拒绝后发现真实的他与自己幻想出来的他相差甚远。
　　她害怕得不到的时候魂牵梦萦，得到了又觉得不过尔尔。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就让他留在美好的想象里，永远也得不到，永远地仰望着他。

　　所以她给自己留足了余地，不要求他为她做什么，只需要知道她喜欢他这件事。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让她把心中积压太久的情愫抒发出来。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手机振了一下，沐思棠隐隐觉得是周沛，不是广告信息，心里有点期待，想看，又不敢看。犹豫一阵，深深吸了口气，低头解锁。
　　信息列表最上面俨然是那个自己打听来的号码。
　　她没有存那个号码，因为怕不小心会被洛奕看到。

　　-谢谢你！
　　……
　　你以后，一定会遇到很好的人。再次谢谢你！

　　两个“谢谢你”中间还写了些什么，沐思棠没看清。
　　不是她哭了视线模糊，而是当她看到第一个“谢谢你”，本能地不想再往下看，只大概扫了一眼，就直接跳到了最后一句。

　　洛奕就坐在自己右手边，趁她还没注意到，沐思棠赶紧连号码带信息全都删了。

　　周沛积极、优秀、前途无量，沐思棠消极、糟糕、一文不名，或许是她自作多情，或许是她自寻烦恼，或许是她太过孤单。
　　她喜欢周沛，然而，只是喜欢，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爱，而她没有那个力量与岁月去抵达。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周沛根本不可能到达。
　　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那个交集让沐思棠幻想太多，所以，她决定收手。
　　不是她不在乎，而是她害怕自己太在乎。
　　那就这样吧！
　　继续找工作，时间太长，距离太远，一厢情愿太久，适可而止吧！
　　她不是个执念太深的人。
　　足够了！
　　他知道了，这就够了！
　　一场念想，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既无接收也无回应的空想。

　　后来当沐思棠强忍泪水，一个人撑过那些难熬的日子，发现其实自己可以的，她并不需要别人来拯救。
　　也许她想找的，不过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而她，早晚都会成长为那个想成为的自己。

　　这算是周沛的拒绝了吧？
　　也好，万一他也回一句“我喜欢你”，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一个保研一个找工作，找工作的这个还极有可能回西北小城。

　　这学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桃花运旺盛，大学前三年平均每学期一个男生表白，大四上学期还没结束，已经两三个了。
　　甚至在表白周沛这事儿过去后不到一周就有男生加她企鹅跟她表白，还发了照片过来，长得有点像胡歌，沐思棠看在脸的份上应了他的几次约。
　　但沐思棠其实对谁都没有毕业前再风花雪月一次的想法，最后都是一如既往地拒绝。

　　自己愁于工作没着落，这些男孩子怎么回事，毕业去向已经确定了吗？

　　她编了些拒绝的理由，诸如我有喜欢的人啦，我现在忙着找工作不想谈恋爱啦，我要准备考公务员没时间啦，我准备回家就业不会有结果啦......

　　拒绝的理由都是假的，只有拒绝是真的。
　　沐思棠心软，编理由也要编的尽量让对方有台阶下。
　　21岁的沐思棠会尽量找好听的、不伤人的话来拒绝，甚至会自我认同就是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不允许。
　　但要让28岁的沐思棠来说自己拒绝的原因，当着对方的面，沐思棠还是会照顾一下他们的自尊心，找点客观原因，但心里的真实原因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嫌他丑，那就是嫌他穷！

　　她一边心不在焉看公考的参考书，一边漫无目的地找工作，大四上学期匆匆而过。

　　下学期学校这边不用考试，只需准备毕设和论文。
　　沐思棠之前的国考笔试没通过，人事考试网上贴出五月中旬省公务员考试的通知后她就报了名，五月初跟导师请完假就回家准备了。
　　五月底是论文答辩，得再回趟学校，之后就等六月底毕业典礼，再无他事。
　　沐思棠又报名了六月中旬的省事业单位考试，她计划省考笔试后到s大答辩完就回家继续准备考试。

　　五月下旬s大同往年一样炎热，到宿舍放好行李，大概理清了第二天答辩的思路，准备好ppt，沐思棠想去市区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从校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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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要虐要虐要虐要虐要虐要虐要虐要虐要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