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37、我养你啊

　　清晨，沐思棠悄声下床，踢开床边的卫生纸团们，进到卫生间洗澡。快洗完时吴砾打开卫生间的门，站在门口看她。

　　“看什么？”沐思棠有点不好意思。
　　“看我的女人！”吴砾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出去啊……”沐思棠撒娇道。

　　吴砾听话地关上门，在门外说道：“我先下去了，你洗好下来，我带你去吃早饭。”
　　“嗯！”
　　“床单被罩我拿下去洗了啊！”吴砾又说道。
　　“好！”

　　洗完从卫生间出来，沐思棠收拾好行李，背上双肩包下到一楼。今晚她要回长沙，下午去火车站，行李放一楼方便，她懒得再爬一趟四楼。

　　当然，本来她就该中午前退房，但看客栈老板这随意的态度，她若提出再免费多住几天，估计吴砾也会同意。

　　将背包交给吴砾，沐思棠走出一楼，到院子里跟三只小狗玩儿。吴砾放好包，拿上摩托车钥匙，出来叫她：“走吧！”

　　沐思棠依依不舍地跟小比熊挥手，跟着吴砾骑上车。

　　她原以为吴砾会带她在客栈附近，走几步就能到的地方，随便吃个早饭。
　　要动用到交通工具，是要去远处啊！什么美味值得专程跑一趟呢？
　　到底是为了美食，还是为了人呢？

　　车开到新城区一家牛肉粉馆门口停下，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看穿着打扮，都是本地人。
　　吴砾要了碗全牛粉，沐思棠也跟着要了全牛粉。

　　粉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做好，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吴砾倒好两杯水，又站起身，对沐思棠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沐思棠点头，心中疑惑，吴砾这是去干嘛，却没开口问，只看着他骑上车走了。

　　湖北湖南的米粉都很好吃，有人能吃出各家店味道的差别，沐思棠吃着，觉得都差不多。
　　全牛粉跟牛杂粉很像，米粉在牛肉汤中烫熟，盛入碗中，浇一勺卤牛肉牛筋牛腱牛肚，放几勺配菜，最后舀上牛肉汤，撒葱花香菜即可。

　　老板将两碗全牛粉端上桌，吴砾也正好回来了。

　　他将一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打开是生煎包。
　　“你尝尝，这生煎包很好吃。”吴砾递给沐思棠一双筷子，说道。

　　生煎包是纯肉馅的，底层煎得金黄酥脆，上面撒了黑芝麻，现在吃，温度刚好不烫嘴。
　　牛肉粉还正烫，沐思棠夹起生煎包，咬了一口。肉汁四溢触动味蕾，肉香窜入鼻腔，细细咀嚼还有芝麻香。

　　这是她第一次吃生煎包，也是她之后很多年中，吃过的生煎包里最好吃的一次。

　　生煎包好吃，是真的好吃，还是因为人对了，才好吃？

　　正要吃第二口，吴砾把一个小碟子放到生煎包旁边，倒了点儿醋，又舀了勺油泼辣子，对她说：“你蘸上醋吃。”

　　肉和醋向来绝配，解腻还能增加风味。有生煎包打底，牛肉粉则稍显逊色。
　　吃着免费的早餐，还有脸挑剔？！

　　吃完出来，吴砾载着她开到昨晚逃票的入口，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可能去酒吧，也可能去客栈，随便他，沐思棠不关心。

　　清晨的凤凰如诗如画，古城依山傍水，沱江碧绿清浅，吊脚楼静谧立于水中，水面飘起一层薄雾，一两艘木船划过，搅散一幅倒影。
　　水流悠游缓和，跳岩浸泡其中，从跳岩缓缓走过，可以看到柔波里招摇的水草。

　　来到南岸古城，临街商铺陆续开门营业，特色小吃、民族服装、饰品玩具，跟重庆磁器口类似，大多made in yiwu。沐思棠只看不买，吴砾走之前叮嘱她，古城里卖的东西网上都有，没必要累死累活背回家，还说中午回客栈，他做饭给她吃。

　　逛了一上午，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沐思棠就喝了半瓶矿泉水。在景区上了趟厕所，她打道回府，去吃午饭。

　　进到客栈，三只小狗摇着尾巴向她凑过来，她抱起小比熊，走向厨房。
　　吴砾看到她，忙赶她道：“你去外面坐着，菜马上就好，这儿油烟大。”

　　饭菜的香味愈来愈浓，沐思棠心里美滋滋的，乖乖走回餐桌旁等着。

　　吴砾的厨艺不错，炒了几个家常菜，有荤有素，都很合沐思棠口味。

　　这是沐思棠第一次吃无血缘关系的男人专门无偿为她做的饭，之后五年，再也没有这种男人给她做过这种饭，所以这也是沐思棠三十年生命中唯一一次特殊的午餐。

　　吃完饭，沐思棠开始收拾，吴砾从她手里接过碗筷，吩咐道：“你别管了，在这儿坐着，我来收拾。”

　　经验丰富的老男人就是有手段，成熟温柔体贴入微，哄小女生开心易如反掌。
　　陪她睡觉，给她做饭，她很想一直待在吴砾身边，但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该走了。

　　沐思棠坐在沙发上看《琅琊榜》时，不停走神。在她的潜意识里，工作，比吴砾重要。

　　下午吴砾开摩托车送沐思棠去火车站，金毛站在摩托车前面的踏板上同去。沐思棠坐在吴砾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背上。
　　送别的路比来时的路短，很快就到了分别时刻。

　　“别走行不行？”吴砾挽留她。
　　“不行！”沐思棠斩钉截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加你微信吗？”吴砾不想一刀两断，一别两宽。
　　“手机号就可以。”沐思棠冷酷无情。

　　当场拿出手机加个微信能费多少劲，她偏不！

　　很久之后，沐思棠想起这段，惊觉这个场景，很像周星驰的《喜剧之王》。

　　张柏芝说：“不上班你养我啊？”
　　周星驰说：“我养你啊！”

　　沐思棠觉得，“我养你啊”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从吉首睡回长沙的过程并不顺利，夜半时分，睡在沐思棠旁边的婴儿鬼哭狼嚎，母亲使出浑身解数，凄厉的嘶喊没有半分消减。车厢里的人应该都被吵醒了，却无人抱怨，皆默默地在铺上躺着，等待今夜过去。

　　早上到长沙，沐思棠从火车站乘地铁前往橘子洲。

　　橘子洲上真的有很多橘子树和柚子树，这个江中小洲的名字起得真是简洁明了。
　　走在橘子洲的健身步行道上，沐思棠一边回忆旅程，一边思考人生。她舍不得离开，更不想回到天寒地冻的地方上班，她还想去别的地方玩。

　　飞机中午起飞，下午就能到家。

　　总结这次假期，沐思棠平均每天走了十公里以上，共花了大约三千块，其中路费两千，住宿六百，吃饭公交地铁四百。

　　花费这么少，不禁疑问，有钱人会特意穷游吗？可能为了有不同的体验，会吧。但沐思棠是想不穷游，却不得不穷游。

　　一个人去旅游，比与人同行要自由，而自由所需的代价，就是寂寞。

　　上班后，沐思棠忍不住每天胡思乱想，想得太多太远太美好太认真，无休无止地放纵自己做白日梦。

　　吴砾说明年要去四川峨眉开客栈，那他俩之间的物理距离更近了，到时候或许可以去找他玩儿，说不定吴砾会先来找她。她看完了吴砾发在网上的全部游记，企图通过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去了解他的过去。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吗？
　　其实很多事情的发生，并非机缘巧合，而是潜意识的引导。一直是沐思棠自己的选择，让他们有了那一夜的相拥而眠。

　　x市下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沐思棠终于受够了虚无缥缈的朝思暮想，吴砾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影响她做一切事，真不如断了念想，让自己回归现实，从漩涡中挣扎出来。

　　总不能谈一场异地恋吧？异地恋，靠谱吗？

　　冬日多懒散，几乎每周末，赵子荔都会约沐思棠出来干点什么。烧烤自助滑雪烤鱼，电影游泳汗蒸按摩，每周不重样，还在省大剧院看了场刘诗昆钢琴独奏会。

　　省体育馆游泳馆里的水不错，不难喝。
　　城中区的滑雪场里，最好玩的是雪圈，双板单板都不对受沐思棠控制。
　　王府井百货里的烤肉自助一般，对沐思棠这个主吃素食者吸引力不大，老爸应该会喜欢。
　　汗蒸馆里居然鼓吹纳米水，水就是水，跟纳米有什么关系，侮辱人的智商。
　　钢琴真的是沐思棠叶公好龙了，听了十分钟就困得直点头。

　　赵子荔知道了吴砾的存在后，劝沐思棠现实一点，他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沐思棠实在想象力丰富，且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觉得一切阻碍都能被自己克服。

　　和吴砾视频时，他那边背景音很吵，沐思棠问他怎么回事，吴砾答是电动牙刷在响。于是沐思棠买了吴砾的同款电动牙刷，提升了生活质量。

　　看吧，这段关系不管走到哪里，她已经有所收获。她相信吴砾也一样。

　　一个陷入爱情的人要自我催眠，总能找到佶屈聱牙的借口。

　　冬至，科室有场资质考核，老师现场提问咄咄逼人，沐思棠一阵胡搅蛮缠，算是应付了过去。
　　工作能花沐思棠多少心思呢？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在糊弄罢了。

　　忘记吴砾才是异常艰难。

　　放下执念，如同失恋，沐思棠悲恸欲绝地大哭了一场，哭到头疼。

　　自己在不甘心什么？为什么就是断不了念想？异地恋很好吗？
　　异地恋于她最大的好处，就是让她有希望。
　　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希望。

　　幻想破灭的越早越好，越早回归现实，越早脱离苦海。

　　且不说离开这里，是不是幻想，至少，她不该指望其他人，能让她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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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谈容易的恋爱，做难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