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那些事儿》穷途未末

2、第二章

　　“顾舞，别睡啦！！！人命关天啊，查案啦！！”
　　“太子殿下您小点儿声，我家小姐昨儿个晚上都快五更了才睡下，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好觉”小丫鬟站在门跟前，也不敢拦，急的都快哭了。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这是大事。”说完又继续声势浩大的拍打着门，“顾舞你再不起来我就进来啦！！”
　　“太子殿下您别闹了，小姐向来醒的迟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丫鬟继续懦糯的阻止道。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专门来叫来了嘛”说完就准备推门而入，嘴里还叫嚷着，“我真的进来了啊！”吓得小丫鬟就想伸手去拦，“太子殿下，这是小姐寝房！”
　　“哗~”谢长弘手刚碰到门栓的时间，门猛的从里面被打开了。“你看，这不就醒了”谢长弘看着顾舞一愣，而后笑嘻嘻的说道。
　　顾舞穿着一件白色素裙，外面依旧裹着那件藏青色大氅，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唯有左手腕处一串暗红色的佛珠，颜色暗淡，看样子是许多年的陈物，眉间微微皱起。
　　“小姐，小小说过了，太子殿下非要叫醒你，小小没拦住”小丫鬟忍不住嘟囔着。
　　顾舞向着谢长弘微微顿首，算是行了礼。然后冲着小小安抚似的笑了笑，随后吩咐道，“我今天晚些回来，不用准备我的饭菜了。”
　　“小姐，昨天老爷回府来过了，知道您又不在家，看样子很不高兴呢”小小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手炉。顾舞顺势伸手接住，两只手将暖炉捧着，“没事儿，我今日早些回来，总不会日日都被他撞上”
　　“顾舞你也太夸张了吧，今年这初雪还没下呢，你这是闹哪儿出啊”谢长弘一脸怪异的看着顾舞，仿佛见了什么稀奇。
　　“怕冷。”言简意赅，落下两字谢长弘再看人就已经走出了院子。
　　谢长弘知晓顾舞早上没睡醒的时候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恼，两步又跟了上去，“哎，顾舞你等等我。”

　　马车中。
　　顾舞两根手指轻轻掀起了帘子，看了一会儿后又放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暖炉，“不是去刑部吗，怎么是往宫里的方向？”
　　“别提了，我原本是准备今早请安的时候问父皇要个派令，我们行事出入也方便些，结果不知道谁惹了父皇不高兴，一大早就发了好大的火”谢长弘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晃荡着腰上系的一串珠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神色恹恹的，“我瞧父皇那个样子，就没敢再提，刑部那儿就算了，咱俩先去宫里头好好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你知道是因为些什么事儿吗？”顾舞似乎随口问了一句。
　　“说是今儿一早发现案上有封什么信，好像是因为信上写了什么吧，我也不太清楚”谢长弘迷迷糊糊的。
　　“今早上发现的？”顾舞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忽然想起昨晚看见的少年，觉得有些巧合。
　　“对啊，说是昨天还没有的”谢长弘随声应和着。
　　那就是昨天晚上了，顾舞心里暗自想着，没有再多问，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谢长弘还欲再说话，就见顾舞已经懒懒的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于是没了兴致，手上动作更发的用力。寂静的马车内，珠子偶尔相撞，碎玉般叮叮当当，顾舞听了一路，好不热闹。

　　是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有两串红纸灯笼，随风摇曳，鎏金镶底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念卿宫三个大字。谢长弘看顾舞的眼神停留在那字上面，不禁兴高采烈的说道，“那字还是我母妃搬进来时候父皇亲手写的呢”顾舞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谢长弘口中的母妃就是这念卿宫的主人，容贵妃。谢长弘生母在他年龄尚小时便没了，后来一直是容贵妃在照顾。所以谢长弘此刻与有荣焉，也不奇怪。
　　谢长弘说完脚步轻快的进了宫殿内，顾舞一直紧紧跟在后面。宫中的宫殿大多大同小异，也见不得什么稀奇。饶是如此，顾舞进了念卿宫后还是忍不住心下微微讶然。那院子中央不是平常妃子喜欢种的花花草草，而是一个巨大的戏台，檀木柱子做支架，上面用绒毛毯子铺了一层，还有猩红色的大布帘子。从外面进来，这戏台子将里面的景象挡了个大半，只有绕过戏台才看看清这所宫殿真正的格局样式。顾舞之前听谢长弘讲过他母妃爱看戏这件事，也听说过容贵妃颇受当朝天子喜爱，但也只是听说而已，但如今看见只因着美人爱看戏，就直接建了个戏台子在宫殿里面，倒真是宠爱极了。
　　“我还在想着今早你怎么都没来和我请安，正准备去差人问呢，你这就来了！”语气含着着几分笑意，轻轻柔柔的嗓音让人觉得像是江南三月春风拂过，不论说了什么内容，只觉得温柔。顾舞抬头看到声音的主人盈盈然从内室跨步出来，脚步轻柔，一步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算不上什么倾城之姿，但好在眉眼温柔，是与刚刚听到的声音相配无差的容貌，不管何时，嘴角总衔着三分笑意。
　　“母妃，我这可不是偷懒，最近可是在忙正事呢。我今天来宫中是来查案来了”谢长弘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向着自己的母亲邀功讨赏。
　　“听你父皇说过，倒真的是件大事”容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向顾舞走了过来。顾舞见状连忙施了个礼，却被来人用手扶起。手掌温热，肌肤细腻，却在碰到顾舞手上的一层薄茧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顾舞连忙将手撤开，见贵妃已经神色如常，“是小舞吧，快入冬了天气凉，女孩子家身子要好好暖着，你瞧瞧这手都冰凉成什么样了。双露，快去给姑娘热个暖炉”丫鬟应了声起身就去，顾舞都没来的拦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的暖炉落在马车上了。
　　顾舞不常入宫来，虽然与谢长弘熟识，但容贵妃却也只远远见过两面，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自己却是头一次与贵妃这么亲近的接触，却莫名觉得亲切。“小舞啊”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记忆里的那个人仿佛走出来了一般，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别人这样叫她了。久到今日碰巧听了一句，便快要以为她回来了。眼前的人与记忆相叠，顾舞不禁恍了心神。
　　“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吓着你了？”容贵妃担忧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顾舞知晓是自己刚刚表现得过于奇怪了。于是敛了心绪，冲着容贵妃赔礼似的笑了笑。
　　“母妃你别理顾舞，她就那样，见谁都跟个鹌鹑似的”谢长弘这边刚嘲笑完顾舞，转眼便讨好似的对着容贵妃咧嘴一笑“再说母妃你这么温柔美丽，能吓到谁啊”
　　“你这嘴也不知跟谁学的，整日里就会讨你母妃的开心”容贵妃佯怒的笑骂了一句，“你哄我有什么用，得学着哄女孩子才算本事呢”一边说着一边又拉过了顾舞的手安抚轻轻拍扶了两下。
　　“只是，，，觉得贵妃的性子像极了我娘，所以一时间有些愣神”顾舞突然解释，容贵妃还没来得及反应，顾舞又紧接着添了一句:“她与您一样，也是极喜欢看戏”与您一样，也叫我小舞。顾舞心里默默说了一声。或是看错了，顾舞觉得自己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贵妃眼里有些莫名的苦涩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又重新换上了温柔的笑颜“这倒是巧了，改日定要请你母亲来这儿坐坐，看看是有多像。”
　　“娘亲她，，，去世的早”顾舞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出悲欢，但又好似蕴藏着无限温情。
　　容贵妃不由得的噤声，看着顾舞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怜惜，放柔了声音，像是哄小孩般。“好孩子，受苦了”
　　“呦，姐姐这儿有客人呢”细长的嗓音突然从门外响起，一群衣着个个鲜艳华丽的女子热热闹闹的摇曳着身姿进来了，一眼望过去，各有各的特色，或美艳，或娇弱，或可爱，往这儿一站便觉得像是春天的花儿都开了似的。
　　“快都坐吧，妹妹们一来今儿我这宫里可算热闹了”容贵妃一边差遣下人招呼着那些个妃子，一边抽空对顾舞和谢长弘顺道:“今天你们算是来的巧，刚好请了京城名气最大的戏班子，我邀了好些妃子过来，你们与其个个宫中乱跑，不如等会儿看完了在这儿问，还方便些”
　　不到一会儿众人皆已落座，桌子上是各色的茶水点心，刚才还空空的戏台上这会儿站着一群长袖花衣，浓妆厚粉的戏子们，有男有女，正准备着。
　　帘子被拉了起来，后面响起了细碎的乐声，由短到长，由缓至急，一阵合奏之后，曲调开始分明，陡然高亢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短暂的寂静后，后面传来竟然传来马啼声，慢慢又变成了是千军万马奔腾。人身相撞，刀剑相击。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战场厮杀的惨烈景象。渐渐的激烈的声音渐渐淡去，一切又重归寂静，隐隐有哭声，苍凉冷寂，让人仿佛看到了战争过后，尸首遍地，满目凄凉。
　　帘子缓缓被拉来，戏台上站着的不过一个扮做书生样子的戏子。
　　众人不由得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本事！”那个拥有尖细嗓音的妃子第一个惊叹道“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被惊着，后来才知道这东西叫做口技，这你们还得谢谢常美人了，不是她给我介绍的这寻良楼，我也不知道呢”被提了名字的常美人明显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行了个礼，懦懦的回了句，“娘娘喜欢就好”。顾舞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个常美人。论身姿容貌倒都是上乘，不过好像胆子小了些，一直在人群后面，穿的也素净。以至于刚刚进来的时候顾舞都没有注意到她。
　　“这阵子宫里不安宁，昨天夜间听说又死了人。常美人怕的几日都不敢出宫，今天还是我硬拽出来透透风的”常美人身边妃子插话说。
　　“说起死人，你们知道昨天夜里又是谁？”
　　“我听着像是未央宫的动静，不会是德妃吧！”
　　“可不就是嘛，听说死的样子可惨了，”
　　“是中毒死的吧，这回还没抓到凶手吗，这可都第四个了”
　　“哪儿知道啊，听未央宫隔壁的令妃说，晚上听到那鬼哭的声音，可吓人了”
　　“听说哭声一个比一个凄厉，那宫女都被吓傻了。”
　　“你们说，不会真的是宫里头不干净，那些个怨鬼回来寻仇来了吧”
　　“你怎么越说越吓人了，肯定是凶手故意弄些鬼神出来吓唬人，好混淆视听。那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的”
　　众人一边看戏一边聊着，谢长弘像是没什么兴趣，无聊的磕着瓜子，听到众人谈到案子的时候才偶尔抬头。
　　当然不是什么怨鬼寻仇，如果真的是鬼，直接弄死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下毒这么麻烦。但是这百鬼夜哭的声音又怎么解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还有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到底又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顾舞心里想着事情，眼睛盯着戏台，那边戏已开场，讲的是刚刚战场上死去的男子的妻子，心中挂念夫君，于是独自一人踏上寻夫之路，却只找到了夫君的尸体。
　　最后那青衣身姿纤细，凤眸上挑，眼中悲戚，音调哀绝。“咿咿呀呀”，听不清唱了些什么只觉得凄切非常。
　　众人都不禁看的入神，顾舞也被这青衣吸引了过去。忽然间，视线却不由得转向了戏台的下面。
　　戏台后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