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无双》时运乌鸦

1、杀意

　　昭国四十三年春。天池国师祭祀，称，大吉。贵人浮世。皇上还是郁郁寡欢，又请来了空乐和尚，和尚说了两个字，循环。第二天皇上便命五百锦衣卫跟随去了燕山。
　　一个月后，昭国后宫中。

　　“报——！”小太监从西宫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东宫皇上寝室门口，一下子跪趴在了地上，鼻尖滴滴答答得落着汗，一个丫鬟从里慢慢将门打开，俯视着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平静冷漠地说，“慌张什么，乔贵人生了？”

　　小太监趴得更低了，几乎贴在了地面上，“乔，乔贵人，难产……太，太医说……说……”

　　“救不回来了是不是，那胎儿呢？”这个丫鬟是皇后的心腹，名叫绿萍，年纪不大眼中却带着阴狠。

　　“胎儿……逆产……还未出来便……便……”小太监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口舌打结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知道了，你退下吧。”绿萍说完便关上了大门。

　　隔着一道半透的纱帐曼帘，皇上坐在案前批改着奏折，皇后在他身旁研磨，见绿萍关上门，皇后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将纱帐掀开与贴身丫鬟对视，绿萍站在台阶下，轻轻摇了摇头，皇后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一摆示意她退下。皇后将纱帐放下，慢慢向皇上走去，皇上还在一心一意的看奏折，丝毫没有一点动作。

　　“皇上？”裴雪彤慢慢伸手想去够他的肩膀，皇上却蓦得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裴雪彤失望的将悬在空中的手握了握，道，“皇上节哀。”

　　昭霂将双手背在身后，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捏了捏奏折，“你下去吧，朕无哀可节。”

　　裴雪彤垂下头，掀开纱帘，又回头看了看昭霂的背影，慢慢出去将纱帘放下，又狠狠心，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皇上，要二十年了。”
　　纱帐中的皇上并未有一丝动作。皇后用指尖轻轻拨了脸上的一行泪水，深呼吸了一下，行了个礼道，“那臣妾告退了，皇上从燕山回来还未休息便繁忙于国事上，臣妾叫御膳房给煮个莲子羹来。”

　　刚刚转身，还未走到门前她就听到皇上凛冷如箭的声音，道“你该高兴的。”

　　裴雪彤缓缓回过身，周身如同置于冰窖，双手紧握隐隐发白，颤抖地说，“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又死了一个妃子，又死了一个孩子，你该高兴的。”皇上慢慢走了出来，用奏折挑开了纱帐，站在台阶上与她对视，眼中全是冷漠。

　　“你该高兴，你们裴家也该高兴。”昭霂缓缓走向她。

　　裴雪彤浑身颤抖，泪水一下子铺天盖地，她声音沙哑起来“臣妾做了什么？裴家又做了什么？皇上，臣妾与裴家这些年，在皇上眼中竟这样不堪……”

　　“是的！你给我住嘴！”昭霂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扔在脚下，“你早有点自知之明就该从朕的眼中消失！你！和裴姓一族！朕没有一天不想杀光你们！朕！没有一天不想将裴慕遥剁了去喂狗！将那些裴家的暗卫拉到市井去示众！将你！将你们裴家所有人五马分尸！”他双目赤红，如同地狱来的鬼。

　　裴雪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用双手捂着嘴，她难以置信得盯着昭霂，眼中布满泪水惊慌失措。

　　昭霂嘴角向上扬了一下，缓缓走向地上瘫软一团的裴雪彤，然后慢慢蹲在她面前，“朕因有此夙愿，遑遑不可终日。”他眼眶要眦裂一样发红，盯着裴雪彤，“你别再来招惹朕说一些难听的话，你就还是皇后。”

　　他缓缓闭上眼睛站起身，不愿再多看裴雪彤一眼，甚至他也不愿再多看这个江山一眼。他的心早就死了，他也早就变成了一座“活坟”，无论梨花带雨的哭泣，还是撕心裂肺的呐喊，穿梭在他空洞的身体里，都已没了感觉。

　　大门一下被人推开，裴慕遥缓缓走了进来，垂目作揖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裴卿家来的总是这么及时，免礼吧，”昭霂看了他一眼，门外还有皇后的贴身侍女绿萍跪在地上，低着头，背部起起伏伏气喘吁吁，肯定是着急去找了裴慕遥解围。

　　“臣听奴才传着乔贵人难产，不幸罹难，特来探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望皇上节哀保重龙体！”裴慕遥说完便站起身来去搀扶裴雪彤。

　　“呵，”昭霂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朕无大碍。你们退下吧，朕想静静。”

　　“皇上，臣听闻皇上此次去燕山有佳人相伴而归，臣恳请皇上下令暗卫彻查此女家族背景，以便排众臣之非议。”裴慕遥道。

　　“你真说笑，暗卫岂是我说了算？！愿查你便查吧，她并不需什么名分，裴卿多虑了。”昭霂轻蔑一笑，“裴卿啊，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给个交代，有些人自始至终都甘之如饴。”昭霂说完便摇摇头又上了台阶撩开纱帐端坐在书案前。

　　裴慕遥携着裴雪彤慢慢退出东宫寝殿。

　　二人一路无话，行至西宫宁仁殿，入了皇后寝殿，裴雪彤神色渐缓，拨下了裴慕遥搀着她胳膊的手，脸上表情变得冷漠至极，她缓缓道，“兄长，无双去江南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月之内他办不到就不必回来了。”裴慕遥负手而立，面对着宁仁殿窗外葱葱郁郁得蝎尾草。“严家是江南第一富商，是块难啃的骨头，让这个小子好好磨练磨练。”

　　“无双还小，你别逼得他太紧了。”提到裴无双，裴雪彤的神情才有点缓和，她转言道，“还有素蓉，一个月以内我要她的雨字暗卫执掌令。”她转头面向裴慕遥。

　　裴慕遥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看向裴雪彤，“你不要趟进这趟浑水之中。昭国在，你锦衣玉食，昭国亡，我也必定保你一生无忧。”

　　“哥，”裴雪彤也对望着他，两行泪水却不由自主得掉了下来，“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十年前还是五年前我也记不清了，那年立春下雪，我折了腊梅欢天喜地得去东宫找昭霂，开寝殿的门，我看到他坐在地上哭，见我来了，他猛然起身一把揪过我手里的梅花枝摔在了我脸上，我顶着满脸的血啊，哭着跑回西宫，额头上有了一道永远也褪不掉的疤痕。我无数次的示好，无数次的低头，可是昭霂已经没有心了。”裴慕遥慢慢将泪流不止得妹妹揽在怀中，裴雪彤伏在他的胸口，“他的心早就跟着贺晚枫死了。可我为什么就是想不开？哥，我想杀了他。杀了他我就得救了。”

　　“放心吧，”裴慕遥紧了紧手臂，目光森然，“死是便宜他了。”
　　裴雪彤听闻猛然抬头，看向裴慕遥，“哥要怎么做？”
　　裴慕遥将裴雪彤从怀中拉出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说道，一字一字说道，“昭，国，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