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盛夏阑珊

34、贪墨

　　到了袁成毅的府中，苏慕卿没多说，直接拿出玉隐山庄的玉牌给他看。
　　袁成毅看到玉牌的时候脸上明显跃上一抹惊异的神色，他没有想到，苏慕卿居然也是玉隐山庄的人。

　　他将手在怀中一摸，也也掏出了一块玉牌，质地纹路同苏慕卿的一模一样，上面写着：霍行。
　　不知道两个名字哪个才是他的真实姓名。

　　两人确认了身份，便也不必拐弯抹角，苏慕卿开门见山的问道：“袁大人在随州这么多年，掌握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

　　袁成毅道：“随州这几年不太平，不是水灾便是疫病，萧琰的党羽这些年为他贪了不少的银两。这随州以巡抚李礽为首，以下皆是他的党羽，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袁成毅调查的结论与苏慕卿心中所想无异。果然，从上到下皆是贪官污吏。

　　“李礽此人做事相当谨慎，我在随州这么多年，只是搜集到了他们的一小部分罪证。不过......”袁成毅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一次的疫病，应该是我们扳倒他们的机会。”

　　“你可是查到了什么？”听袁成毅的话语这般肯定，必然是掌握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我早已将疫病的事上报朝廷，而朝廷下拨的赈灾钱粮却迟迟没有到达随州，唯一的解释就是，被这伙人私吞了。”袁成毅说道。

　　“你知道那些钱粮在哪？”苏慕卿眼神一亮问道。
　　袁成毅点了点头：“我在城中布了眼线，发现每到夜间便有一伙人扛着木箱去城郊，我猜想应该是丢失的钱粮，便悄悄派人跟着，发现他们把东西藏在郊外的一处宅子里。”

　　苏慕卿转念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城北郊外的那处宅子？”
　　袁成毅一惊：“你如何知晓？”

　　正如苏慕卿之前所料，那个宅子果然有问题。

　　“那是谁的外宅？”苏慕卿急忙问道。
　　“随州布政使司——杨卓。”袁成毅回答道。

　　随州的布政使司？为何之前没有从来人提及，而那日在善德村也没见到他的人。

　　莫非那晚在宅子中鞭打凤稚的就是杨卓？那么也就是说，他不仅仅和贪墨案有关，还和那帮黑衣人有关。看来这个杨卓是个关键性的人物。

　　“那么我们今晚便去城北的宅子打探一番。”苏慕卿对袁成毅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袁成毅说道。

　　夜晚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城北杨卓的外宅。
　　宅子外依然有很多守卫和暗哨，两人绕到了后门，袁成毅飞出几枚暗器将守卫撂倒，那手法倒是和聂欢有几分相似。

　　“你是银阙堂的人？”苏慕卿不由得问道。
　　“嗯。”袁成毅倒也不吃惊，既然身为玉隐山庄的人，见到他用暗器，自然知道他是跟随聂欢的。

　　“手法不错。”苏慕卿夸赞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聂欢的手下果然身手不凡。
　　“我们进去吧。”袁成毅没搭话。
　　苏慕卿笑笑，这脾气竟也和聂欢的一样。

　　两人翻墙而入，苏慕卿驾熟就轻的带他往戏台处走去，然后扭动了戏台旁边的一处机关，戏台下的密道便显露出来出来。

　　袁成毅惊讶都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只有一处机关？”
　　苏慕卿笑笑：“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进去吧，说不定钱粮就藏在此处。”

　　之前急着就傅尧，也没顾得上仔细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两人顺着楼梯走进了密室，里面除了一件牢房之外，旁边还有一道小门，上一次苏慕卿然没有发现。
　　推开小门进去，里面的地方倒是不小，空间足能容下数百人的样子。里面整齐摆着数十口大木箱，箱子都被锁了起来。

　　袁成毅然后一把匕首出来，在锁链上一划锁链被斩断。苏慕卿惊异，这匕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能够削铁如泥。
　　打开木箱里面摆满了金定子，这里存放的果然便是被侵吞的钱粮。

　　“我们上去看看杨卓在不在宅子里。”苏慕卿说道，如果杨卓正在宅子里的话，索性将他绑了，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看他们还如何狡辩。
　　袁成毅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出了密道。

　　苏慕卿之前来过一次，对这宅子里的地形相当熟悉，他带着袁成毅一路往内宅的方向走去。
　　之前那间房子应该就是杨卓的卧室，此时房间里微微透着些光亮。想必杨卓应该在里面。他将窗子轻轻的拉开一条缝隙，往里看，里面正有一个人伏在书案之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袁成毅翻身而入，霎时间便跑到书案之前，将手中的匕首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苏慕卿也紧跟在他身后翻身进去。

　　杨卓惊一脸的惊慌，手中的笔不自觉的掉在书案上。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目光微缩，似乎是认出了苏慕卿。

　　“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杨卓看向苏慕卿问道。
　　苏慕卿勾起嘴角：“杨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杨卓眯着眼睛：“你们认得我，说吧，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既然两个人认识他，自然不是一般的土匪强盗。

　　“不如这样，我们先来彼此认识一下。”苏慕卿说着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他望着杨卓：“这下苏嗣音，刚刚上任的监察御史。”说完他看向袁成毅：“那位便是户部的都给事中，袁大人。”

　　杨卓听到两人的名字并不慌张，反而淡定的笑笑，脸上似有一抹不屑一顾。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六品官，一个七品官。”

　　苏慕卿倒是有些吃惊，杨卓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面对他们两人面不改色而且还如此猖狂的人，看来这个杨卓真不简单啊。

　　杨卓未按常理出牌，倒是有些打乱了苏慕卿的计划，原本预想好的台词也有些没用上。苏慕卿有些懊恼。

　　“密道里那些粮草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朝廷下拨的赈灾款？”苏慕卿问道。
　　杨卓把头别过去：“什么密道，什么赈灾款，杨某不知。”

　　苏慕卿见他装傻，冷哼一声：“如今钱粮就在你的宅子里，说和你没关系，你认为皇上会相信吗？你以为李礽能护得住你？此事上报朝廷，他连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会去保你呢！”

　　听苏慕卿这样说，杨卓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或许他心里知道，李礽并不是那个保他的人。
　　见他如此，苏慕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冷开口道：“还是你觉得萧琰会保你？”

　　听到萧琰的名字，杨卓的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下。他当然很清楚萧琰必定会弃车保帅，丢了像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想必这些年你替他做了不少好事。与其将生机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为实际。”苏慕卿见他有所动容，便趁热打铁的说道。

　　杨卓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坚定，苏慕卿看得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我这里有一本账本，是这么多年以来在随州贪墨的所有账目。”杨卓说道：“我可以把账本交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袁成毅仍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面色冷冷的问道。
　　“在陛下面前保我一命。”杨卓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慕卿笑笑，跟他猜想的一样。杨卓知道萧琰那边靠不住，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这件事可以答应你。”苏慕卿说道。

　　杨卓转过身，他的身后是一大幅山水画。他触动一下旁边的机关，画卷便卷起，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放了一个账本。
　　他拿出账本递给了苏慕卿：“希望苏大人说到做到。”
　　苏慕卿道：“苏某一向说话算话。”

　　他将账本转手递给袁成毅，示意他将手中的匕首放下。
　　袁成毅接过账本：“我回去派些人来将那些赈灾款运走。”
　　苏慕卿看了点头，他正好还有事要问杨卓。

　　待袁成毅离开之后，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抓傅尧，你和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而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历？”

　　杨卓仿佛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面色上并没有太多惊异之色。
　　“我不能说。如果说了便就是死路一条。”

　　看来他是知道那些黑人的来历，只是不敢说罢了。查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知道那些黑人来历的人。

　　“可你不说也是死路一条。”苏慕卿威胁说道。
　　杨卓笑笑：“我不说只是我一个人死，可说了就是一家人死，你认为我会如何做选择？”

　　杨卓说完突然收敛的笑容，看向他的身后。苏慕卿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后颈之上一痛，便昏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四面都黑咚咚在房间里，显然不是杨卓的房间，而杨卓也不知去向。
　　屋子里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苏慕卿慢慢起身走上前去躬身问道：“是不是主上又有什么任务要交代？”
　　那人转过身来：“主上要见你。”
　　苏慕卿心中又惊又喜：“主上现在在哪里？”
　　那人看了看窗外：“屋子后的竹林里。”

　　苏慕卿转身欲走，但是走到门口时，脚步却顿了顿。就在他询问杨卓黑衣人的来历时，他就被击晕了过去，而击晕他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叫做冷鸢的人。

　　冷鸢一直都是主上的左右手，如此看来，把他打晕应该就是主上的授意。所以说灭了无双城，杀了傅衡，绑架傅尧的人也应该就是主上无疑。

　　苏慕卿走进树林，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一袭红衣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显眼。
　　“主上。”他走过去轻声唤道，心却跳个不停。

　　他感觉他慢慢转过身来，但他却仍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那样的心境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也是如此，心中满是胆怯却好奇，但是却始终不敢看他一眼。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在他头顶盘桓，那语气就如十年前一般。
　　他慢慢的抬起头，一张冷峻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许久未曾见他，刹那间抬起头来，脸上竟有一丝丝的不知所措。

　　他的那张脸还如初见时一般模样，仿佛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那张脸便刻在了心里。他的一双眼睛犹如寒潭般深邃，眉心有一红记，将整张脸衬托的有格外邪魅。

　　“主上今日召属下来，不知有何吩咐。”他轻声问道。
　　那人直直的盯着他，并未答话。
　　他的眼神让他的心中浮上一丝丝的不安。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安，那人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许久未见，慕卿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他一直盯着他看，在他眼中的苏慕卿，虽然容貌并没有太多变化，还是那般惹人怜爱，但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与从前不同了。

　　虽然在他面前他仍然低眉顺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生机，一些灵动，不再像以前那般死气沉沉，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

　　现在的他仿佛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