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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中岁月 ...

  •   天台山。
      云海之上,山峦之间,隐藏着一处云仙谷,谷中绝壁飞瀑,草木精巧,缥缈云雾间,隐约可见竹舍十余座。
      正是云夫子的居所。

      燕然上山后数日,都未再见到云夫子。
      倒是那位侍从文鳐,成日不离身地看着他。
      只是文鳐的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就吼人,不是将燕然丢在药浴桶里像泡人参果一样泡着,就是按着他施针直将他扎成个刺猬。
      小燕然从小几乎是在齐卫身上长大的,跟着他走南闯北,喜欢与人亲近,喜欢自由自在,如今到了天台山,倒像是入了囚笼。

      如此被折腾了几日,燕然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这一日,他趁文鳐去配药,打开一扇小窗,鞋也没穿便跑了出去。

      文鳐发现时水都凉了,没承想这么一个小瞎子,居然还能跑。
      正焦急万分时,可巧云夫子回来了。
      文鳐跪着去迎:“夫子,燕……燕然……不见了!”

      夫子蹙眉:“何时?”

      “半……半个时辰前……我去准备药浴,他就……”

      夫子冷冷瞥了眼跪着的文鳐,未再追问,他手指一翻,指尖便化出一朵莹莹微光的蒲公英。
      “去寻。”蒲公英立即化作成千上万的飞絮,朝天台上的各个角落飞去。

      夫子闭上眼睛,凝神细听,整座天台山便如一张巨大的网,全在他的探查之下。
      忽听见龙潭下的一座山洞中,传来一轻一重的小孩脚步声。
      这小子,倒是跑得挺远。

      一朵白色蒲公英,穿过洞口微光,飘飘荡荡,落在燕然发顶。
      他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黝黑潮湿的溶洞里,逼仄的璧穴,一双双眼睛冒着血光的蝙蝠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燕然越走越怕,他记得沿着山谷一直走,就可以下山,怎的越走越冷,越走越静。
      他伸出两手一点点往前摸索,嘤嘤哭了起来:“齐哥哥……齐哥哥你在哪?唔唔唔……齐哥哥……”

      忽听一群翅膀扇动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物体坠地之声,燕然踩到了一只暖暖的鸟类的尸体。
      燕然吓得一退,手指触摸到一角冰凉轻柔的衣袍。

      “你去哪?”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那个几天前曾闻过一次便几度出现在梦中的香味,又出现了。

      燕然呆住了。
      明明刚刚还想着逃离,可是听到这个声音,却挪不动脚了。

      “我……我想回家……”燕然说完就后悔了,他根本没有家。

      云夫子拂袖将满地的蝙蝠尸体拭去,而后缓缓蹲下,与燕然保持着一样的高度:“往后十二年,这里便是你的家。”
      燕然鼻尖一痒,哭得更难过了,不知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因为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过来。”夫子朝燕然伸出一只手,那指尖星光流转,化出一朵晶莹剔透的蒲公英,十分好看,“送你一朵蒲公英。”
      “你将这朵蒲公英种进耳朵里,就可以听到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真……真的……吗?”燕然一边哭一边问道。
      “真的。”夫子道,“你来试试。”
      “真的送给我吗?”
      “嗯。”

      光着脚的瞎眼小破孩,一边抽泣着,一边朝那白衣仙人走去。
      那是他逃亡三年要寻找的人啊,是一个干净得似乎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一个人。
      燕然从小便听齐卫在他耳边念叨着:“南境天台山有一位云夫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神仙……他会治好你的……你以后一定要乖乖听他的话……”
      燕然总是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会听他的话的。”

      将将要碰到夫子的手时,蒲公英便如一颗转动的小星星,从夫子纤细白皙的指尖落到了燕然的掌心。
      千万年的时光似都远去,世间万物在这一刻微小得仿若一粒尘埃。
      燕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蒲公英忽的又腾飞而起,在燕然头顶转了一圈,钻入了他的左耳。
      “噗”的一声,似打开了一扇紧闭的听觉大门,燕然忽觉得耳明神净,这洞中飞萤扑动翅膀的声音,水中虫鱼吐泡泡的声音,细水流过岩壁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吗?”夫子问道。
      “我听到了……”燕然兴奋说道,“我听到了好多翅膀扇动的声音。”
      夫子将目光从燕然身上移向那些莹莹微光的虫儿:“那是蓝光萤火虫,成千上万,灿若繁星,十分美丽。”
      “真的吗?”燕然叹道,“好想看一看啊。”

      夫子复又看向燕然,眸色略沉:“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燕然心中一喜,这真的是齐哥哥说的那位能救我的神仙啊。
      他开心极了,一时忘记了文鳐的嘱咐,直朝夫子扑了过去:“我可以叫你夫子吗?”

      身前忽的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燕然直撞在那屏障上,“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休得靠近夫子!”身后传来文鳐气急败坏的声音。

      燕然揉揉撞疼的额头,却听见夫子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居然笑了耶。

      那日之后,云夫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再出门。
      燕然也安心在天台山住了下来,并且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

      只是夫子依然不大理他,只有每日辰时为他授课,每晚戌时为他诊脉,除此之外,燕然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
      天台山云雾缠绕,美则美矣,就是过于冷清,而这山中人,比那清晨的白霜还要疏离冰冷。
      燕然暗暗数着手指,想着日子久了,夫子一定会对他亲近起来的。

      夫子的居室名曰“慕云居”,未经传召,他人是不准随便进入的,文鳐每次也只是站在门外候着。
      离慕云居最近的“望月居”,是文鳐的居室。
      而燕然则被安排在了较远的一间,名曰“陶然居”。从陶然居到慕云居,是一定要经过文鳐的望月居的。

      燕然总觉得文鳐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不过他无所谓,只要夫子不介意,他就不介意。

      小燕然虽看不见,但自从有了夫子送的蒲公英,听力便有如神助,这云仙谷里另外两人每日的行径、动作,凭着这双耳朵,他也能知晓个七七八八。

      夫子每日卯时起、亥时沐、子时息,睡前或熏香抚琴,或煎茶下棋,作息非常规律。
      燕然有时无聊了,也会偷偷摸到慕云居外的大树上,躺在那枝丫间,闭眼听着夫子房中的动静。
      听着他衣衫移动,听着他研墨练字,听着他抚琴下棋,燕然忽然觉得,夫子一定是一个很寂寞的人吧。

      如此二三载,燕然六岁了。
      原来那碎渣渣一样的身体,被调养得结实了很多。
      除了日常授课、治疗与修炼,燕然平时倒是自由散漫得很,也没有人管他,他更是踢天弄井,将这天台山玩了遍,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山中一应餐食杂事,皆是文鳐在打理。
      每日三餐,只要夫子有空,都会与燕然一起用。
      只不过,两人一人一桌,分盘而食。
      文鳐则总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夫子身旁候着。

      夫子喜素,连带着所有人都吃素,燕然正是长身体,嘴正馋,哪里能够。
      这一日,燕然便趁着上功课之隙,拐着弯讨肉吃。
      “夫子,眼下正值春分,春江水暖鸭正肥,我听说有一种连城白羽鸭,不仅肉质鲜美,还有宁心安神、开胃健脾的作用,最适合春季养生修炼,夫子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你从何得知?”夫子眼皮也不抬一下。
      “夫子曾与我讲解《九州飞禽录》时,提到过:连城白羽鸭,皎洁静天姿,望之如云。你忘记了吗?”燕然笑嘻嘻道。
      “夫子教你识九州万物,你却只想到吃!”文鳐一脸嫌弃道。
      “身美者,食之更美,连城白羽鸭长得那么美,肉质肯定更美,我想尝一尝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况,民以食为天,总不能天天吃椰子吧!”
      “这椰子是夫子特意从蓬莱……”文鳐忽觉嘴快,转又说道,“这椰子是南境果王,在别处是断然没有的,最利滋补调养,不然你那豆腐渣一样的身体,怎么可能长得现在这般好!”
      “燕然不喜欢椰子?”夫子问道。
      “喜欢是喜欢,可是天天吃……”燕然试探着说道,“也会腻的……要是偶尔能吃点肉,那就完美了。”
      “那就去采办几只连城白羽鸭,可放养在云仙谷的桃花潭里。”夫子道。
      “夫子……要在桃花潭里……养鸭?!!!”文鳐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上一次夫子养的,可是那只上古神兽夫诸啊。
      夫子一脸肯定。
      “好吧……”
      “我明日就去办。”

      继养了白羽鸭之后,小燕然又养了鸡、养了鱼,就差养猪了。
      云仙谷渐渐地有了人间烟火气。
      只是再这样下去,怕真要将一座仙山变成农场了。
      夫子是个极静、极净的人,平日里最看不得这些玩意。
      难为的正是文鳐,他只能尽量将这些鸡啊鸭的安置在离慕云居远远的地方,让他们不要出现在夫子面前。

      折腾完活物,燕然又迷上了试炼些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将他的陶然居堆成了一个杂物铺。

      这一日,夫子出门了,燕然便又作起了妖。
      他突发奇想,用一只纸鸢来试炼夫子新教的驭火术,美其名曰“火鸢”,还放话说这个火鸢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攻城拔寨的利害武器。
      谁知山中骤起大风,那烧得正旺的火鸢乘风逃脱了燕然的控制,打了几个圈,好巧不巧落在了望月居的屋顶。
      这下惨了,望月居登时噼里啪啦烧得火光四起。
      文鳐惧火,扑灭不及,急得直跳脚。
      “燕然,你这个浑小子,还不快把你这破玩意收了!”文鳐大吼起来,“夫子教你的驭火术,你就是这样来祸害我的吗?”
      燕然也吓到了,急急忙忙准备收拾那火鸢,听到文鳐训他,作恶之心便上来了。
      “哼……又训我!索性让火再烧会,烧到你求饶,再灭不迟!”
      燕然如此想着,便任那火烧着,自个躺在花丛下吹起了口哨、逗起了鸟。
      这火鸢的火哪里是寻常之火,很快就烧成了火海。
      “慕云居……要烧到慕云居了……”文鳐大声惊呼。
      “糟了!”燕然才想起,慕云居与望月居仅一丈之隔。

      忽闻一声鹿鸣,一道雨幕从天而降。
      稍顷,火灭了。
      那只通体白光透亮的神鹿踏月而来,正是夫子养的夫诸。
      夫诸善驭水,还好它来得及时,慕云居要是烧着了,那大家都不用活了。
      夫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它用头蹭了蹭文鳐的腿,似在安慰他。

      文鳐气得冒烟,直想徒手撕了燕然。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文鳐一把揪住燕然的领子,将他像小鸡崽一样拎起。
      “是又怎样?”燕然做了个鬼脸。
      闻此言,文鳐更加火冒三丈。
      “你这个臭小子,就该让你尝尝苦头。”越想越生气,文鳐一时冲动,便甩手一扔,将燕然丢进了那余温未散的火场废墟。
      “哎呦……”燕然重重地摔进了灰烬里,滚得一身黑灰,半响爬不起来。
      “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养了你这些年,恩将仇报,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你这样的人,根上就是坏的,哪里还有得救!将来出去,还不是为祸人间!真不知道夫子为什么要救你!”
      此话一出,文鳐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是夫子偏偏就是对我好呢……”燕然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故意激他。
      “我警告你,你最好收敛一点。夫子那是可怜你!”
      “可怜我又怎样,我一个瞎子,难道不值得可怜吗?倒是你文鳐君,处处针对我,拿话损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烧了我的望月居,还问我为什么?”
      “大不了我帮你重建一间嘛,至于下手这么狠吗?”燕然欲起身,却觉脚痛难忍,又跌了下去,“我还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呢……文鳐,我的腿好像断了……”

      “你……你少装蒜……”文鳐也有点紧张了。
      要真打伤了,夫子回来了可怎么交待?

      “我哪有装!我这破烂身体你还不清楚吗?上次跳个墙还跳断了腿,你这下好,给我扔这么远,大概是断成两截了吧……”

      文鳐瞧他那可怜样,想上前看看,又放不下面子,毕竟这架还没吵完。
      “你活该!都是你自找的!”文鳐气急败坏道。

      “好好好,我断腿是我自找的,那你的望月居被烧,也是你自找的!”
      “你!”
      “谁让你嘴上不饶人,非要训我!”燕然顶嘴道。
      “你个小子,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来啊!你来啊!”
      文鳐握紧拳头便要呼上去。
      但见一道白光闪过,文鳐连拳带人被掀翻在地。

      夫……夫子回来了!
      文鳐忙爬过来,伏在地上。
      这是可是第一次,夫子对文鳐动手。
      看到躺在灰烬中一脸痛苦的燕然,夫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下的手?”夫子转身问文鳐,语气冷而狠,寒气逼人。
      “我……”文鳐有些怕了,夫子如此神色,全然没了平日七分主仆三分礼敬的情谊。
      “说!”夫子厉声道。

      “方才……我们……”文鳐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都怪我贪玩做了个火鸢,一不小心烧了望月居。”燕然忙抢声道。
      “我正与文鳐君灭火,不小心从房顶摔了下来,这才摔断了腿……”燕然又指着那夫诸,道,“那个小夫诸……它可以作证。”
      夫诸幽鸣了一声,躲到了夫子身后,似不愿意参与这场混战。
      夫子瞧着文鳐脸色,又见燕然摔倒处的痕迹,已猜到八九分,哪里会信燕然的鬼话。
      “扶他到慕云居。”夫子冷声道,拂袖而去。
      文鳐又惊又恼,惊的是夫子没有惩罚他,恼的是,方才确实太冲动,伤了燕然。
      哪有人会真的与自己养大的小破孩计较呢?
      如此想罢,文鳐便赶紧将燕然从灰烬中扶起,送到了夫子的起居室,安置坐下,随后还找来了药及包扎的一应物品,准备给燕然治腿伤。

      “下去!”夫子冷声道。
      文鳐手一哆嗦。
      “下去!”夫子再次说道,声音更冷了。
      “从……从前这种事,夫子可是从不沾手的呀。”文鳐心道,抬眼见燕然正朝他疯狂使手势,似乎也是叫他快走。
      “罢了,我还是赶紧逃吧。”如此想罢,文鳐便一溜烟退下了。

      夫子一言不发,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燕然的腿,道:“果然摔断了,还是这么脆弱!看来得换种药浴了。”说着便一点一点地为燕然包扎起来。
      “疼……疼……”燕然故意唤疼。
      “安静。”夫子冷声道。
      “哦。”
      “我会为你再配一味药,强筋健骨。”
      “啊……苦不苦?”
      “……”
      “啊……疼啊……疼……夫子……”燕然连连叫道。
      “既知疼痛,又何必鲁莽?”
      “我是不小心才摔到的嘛……”燕然低头道。
      “文鳐方才仅使了一成的功力,若是换作你的敌人,此刻你怕是早已粉身碎骨。”夫子道。
      “啊……夫子……你都猜到了呀……”燕然戳了戳鼻子,委屈道。
      夫子叹了一口气,道:“燕然,你可知错?”
      “燕然……知错了。”
      “错在哪了?”
      “不应该试炼火鸢……”
      夫子摇摇头。
      “不应该故意惹怒文鳐君……”燕然又道。
      “你试炼火鸢并没有错,相反,这正好说明你聪明非常。”夫子沉声道。
      “你一错在将尚未试练成功的火鸢轻易放出,以致失了控,火烧望月居,这是无能。”
      “二错在闯下祸事却没有主动承担责任,袖手旁观,这是无德。”
      “三错在明知自己不是文鳐的对手,却还故意惹恼他,赶上去送死,这是无知。”
      “此三错,皆是大错特错!”
      燕然如醍醐灌顶。
      夫子一向是春风化雨般地教导燕然,也从不用些严苛的规矩要求他,即便这些年他闯出不少祸事,也从未对他大声斥责。
      而这一次,却是颇为严肃。
      “我……”燕然显然没有想过这些。
      “我……我只是闹着玩的……”燕然吸着鼻子道。
      “一朝行差踏错,都可能酿成弥天大祸。”夫子沉声道。
      “燕然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燕然伏上前去,扯着夫子的衣角说道。
      “我不怕你一生无为,就怕你自视天资过高、桀骜不驯,以至走上偏途,不可挽回……”夫子叹道,声音里透着忧伤。

      一阵山风吹进来,满堂纱幔飞舞。
      博山香炉里的云虚香,燃得更旺了。
      夫子眉眼紧蹙,低头按住了太阳穴。
      “夫子你怎么了?”燕然察觉到了夫子的异常,立马扑了过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腿伤。
      “别动。”
      “夫子不要伤神了……要不……要不我跟你玩个游戏吧?”
      “……”
      小燕然抿嘴一笑,将右手握成一个肉肉的小拳头,伸向夫子,神秘地说道:“夫子按一按。”
      “……”夫子不解地看着燕然。
      “像这样,按一按。”燕然笑成一个小太阳,用左手在自己右手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
      这笑容,如冬日暖阳,夫子心头一暖,竟随了他的意,伸出颀长的食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夫子一触碰,燕然的食指立马弹了出来。
      燕然笑出了声,翘着食指,说道:“夫子,转一转。”
      夫子虽不解燕然何意,但也陪他将这游戏玩下去,遂牵住那食指,轻轻一转。
      随着食指转动,转成了掌心朝上的小拳头。
      “夫子,拉一拉。”燕然神秘兮兮地笑道。
      夫子迟疑了一下。
      “夫子,拉一拉嘛……”燕然嘟嘴恳求道。
      夫子无奈,牵住那根食指,轻轻一拉。
      “爱你哟!”整个拳头应声展开,藏于手心的,竟是一朵红色小花。

      这个蒙着白色锦带的盲眼小孩,笑得如一朵春日初开的小花。
      夫子一惊,手指颤动起来。

      慕云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察觉到了这奇怪的氛围,燕然收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子……不喜欢吗?”
      稍罢,夫子拂袖起身。

      燕然一惊。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文鳐!”
      “是。”文鳐又迅速冒了出来。
      “送他回房。”
      “是。”
      “夫子……我……”燕然还有一腔的话想要说,却被文鳐一把架起来往外拖。

      “燕然!”夫子忽又道。
      “我在。”燕然惊喜,回头道。
      “今日起,赐你表字‘不桀’,此一生,不论荣辱成败,你都当收藏戾气,不桀不骜,修已身,正已心,心存道义。记住了吗?”
      “哦……”燕然有些失望,“我记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山中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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