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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次郎太刀X艺伎名伶 ...


  •   仲夏夜,风月阁,觥筹交错。

      灯火阑珊中,有急促的蝉鸣从樱花树茂密的叶子里传来,为这宁静的夏夜平添一份燥热。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但仍星河烂漫。

      挥退了左右服侍的人,看完歌舞未等付丧神下台就提前退场了的花魁独自穿过四下无人的长廊,远离人群。

      听蝉声唧唧而知夏天之到来,

      每每莫名心羡不已。

      绣着艳丽花卉的裙摆曳地,脚踩着足足有五六寸高的厚重木屐,早已习惯如此的花魁身着二十来斤的华服,上身平稳,身轻如燕,目光直视前方,迈着内八字的金鱼步,妖娆多姿。

      途经某个游女的房间时,为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的花魁止步了。

      “浅叶,喝了这碗药!”

      霜红手里拿着一个装着红棕色不明液体的小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把碗递给她跪坐在地上请求原谅的女儿。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我不喝!”

      青衣的少女闻着药味就知道碗里是什么,直起身子,倔强的别过头去。

      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已,目光却已经被生活淬炼得很坚韧,知道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你不喝也得喝!这个孩子绝不能留,它留着你下半辈子就算毁了!”

      霜红强硬的把碗凑到女儿的嘴边,因为生气,已经不再年轻的她浓妆下的面容依稀可见方面的美艳,却已增添了几道细纹。

      生了孩子的游女是个什么下场,她比谁都知道得清楚,原以为浅叶相貌平庸,在厨房做活就不会被那些客人看上毁了清白,等她攒够了钱就可以求老鸨把浅叶放走,却没想到浅叶已经珠胎暗结,就算今后能出风月阁,带着孩子,也不会有人愿意要她的女儿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会的,母亲,不会毁的,他答应过我,等他凑够了我的赎身钱,他就会回来娶我。”

      青衣少女推开药碗,用袖子掩住口鼻,生怕危害到自己的孩子,极力解释。

      “这个孩子...绝不会没有名分。”

      她抚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仅仅只是小家碧玉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温柔。

      “你这蠢货!世间男子多薄情,来风月阁寻欢作乐的能有什么好东西!那个男人不过是一个穷厨子,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你为他生儿育女,空口无凭,到时候他一去不回你又该怎么办?!”

      饱经风霜的霜红把手里的药碗“噔”的一声放在桌案上,谩骂到,一向刻薄的她,眼中却也深藏着痛惜。

      她从未想过让她的女儿生了孩子后当风月阁最底层的雏/妓。

      “母亲,你不能因为父亲辜负了你,就认定这世界所有男子都和父亲一样...”

      眉目之间还有着稚嫩和青涩的少女忍不住反驳,一双杏眼亮的惊人。

      “你闭嘴!”

      听见女儿提到某个男人,被刺痛了的霜红忍无可忍的伸手打了仍执迷不悟的少女一巴掌。

      “我相信他!”

      青衣少女捂着通红的左颊,缓缓的转了过来,嘴角有一丝血迹,即使这样,霜红也没能改变她要生下这个孩子的决定。

      “蠢货,他只是在骗你!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走上我的老路啊!”

      霜红眼眶微红,随手就拿起了桌案上的竹条,狠狠抽打在少女身上。

      这种竹条是特制的,用柔软的布细细裹住了劈成条状的竹子,打在人身上不会留下疤痕损害肌肤,只是透过皮肉的疼,多用于教授礼仪的老妇教训不听话的游女。

      青衣少女紧紧闭着眼睛,护着自己的肚子硬挨了这一下,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在一向嘴硬心软的母亲抬手准备打自己第二下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耳边已经传来了竹条的破空声,可这一下却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是您?”

      青衣少女睁开眼,咬着下唇向那人看去,有些惊讶的呼出声。

      “哟,霜红姐姐闲着没事打女儿玩呢?”

      貌美无双的花魁安抚似的伸手拍了拍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头,抓住竹条的那只手一动不动,挑衅似的问。

      “暮雪,我现在没空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让开,看我今天不打死这赔钱货!”

      从来不知道暮雪这么大力气的霜红抽了抽竹条没抽动,怒视着对方,不耐烦的说。

      “霜红姐姐脾气渐长呀,浅叶不过是找了一位愿意帮她赎身的男子罢了,这是她的运气,哪里用得着为这个挨打,我可见浅叶的眼光可比你好了不少呢,她还怀着身子,当心磕着碰着了。”

      花魁掩唇一笑,放开手,端的是仪态万千,只是说的话不那么气人就好了。

      “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哼,我可是知道,暮雪你好久没去扬屋接客了吧?怎么,妈妈没来找你谈谈?大家都是游女,身为花魁的你,更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妓子,是没有资格谈守身如玉的吧?”

      霜红话中带刺,一点情面也不留的讽刺到,仇恨全转移到死对头身上去了,哪里还有空管别人。

      “呵,也是我多管闲事。”

      不知道有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的花魁忽地一笑,美目却在霜红和浅叶之间流连,勾了勾唇便爽利的走了。

      毕竟是母女,总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出了那间略有人气的屋子,站在长廊边上抬头仰望夜幕星河的花魁才又感觉到了寂寥和茫然。

      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腰间常挂着的烟杆,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她把那支金玉烟杆递给某位付丧神保管了。

      不抽烟了,这种时候还能做什么呢?

      花魁愣愣的看着自己摸空的手,白皙娇嫩的掌心渐渐浮起一道红痕,红痕很快消了下去,但痛觉还在。

      “暮雪!”

      刚从宴会中脱身的付丧神站在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下,兴高采烈的冲她挥手,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肌理线条分明的手臂,蓝色长发已经放了下来,却并不会让人把他错认为女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米。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次郎想看我花魁道中吗?”

      花魁垂眸低声问道,长睫扑朔,将眸中情愫尽掩。

      “哎?好呀!”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直觉答应下来了的付丧神高兴的笑着说。

      虽然他的金鱼步已经得到过了对方“足以花魁道中”的评价。

      仲夏夜的天空是介于深蓝和靛紫之间的那种颜色,繁星挣破夜幕探出头来,以自己的方式把点点滴滴的光融成淡淡的金色星茫,不像日光那样热烈,也不像月华那么冷漠。

      夜的潮气化作甘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浸润,渲染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其实在艺妓的世界里,没有“不”这个词。

      遇到不喜欢的客人邀请自己外出,艺妓绝不会说“不”,而是会客客气气地回答说“谢谢”。

      对于懂得的客人而言,在听到艺妓回答了一句“谢谢”之后,若再无下文的话,便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很少有男人会不喜欢柔情似水又知书达理的女人。

      符合男人们对女性所有美好幻想的艺伎并不是天生的,身为艺伎,自小便经历了严格的培训,举手投足皆讲究,从幼童起就身处置屋之中,专心学艺数年,全然不顾人间世事,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天真可爱......所有形容古典女性的美好词汇都可以放在艺伎身上,不过一名合格的艺伎往往没有主见。

      性格决定命运,而艺伎们的命运,多为世人所唏嘘。

      除却知名的一流艺伎,大多数的艺伎并没有能够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风月之花是合格的花魁,更是不合格的艺伎。

      所以每年的花魁道中,她都不参加游/行。

      除了风月之花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是第一次为别人花魁道中。

      花魁的金鱼步优雅端庄。

      走一步,退半步,若即若离。

      如同花魁深藏在精致的妆容之下,那颗若即若离的心。

      她每走一步,都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却又镇定自若,慢慢的靠近。

      付丧神能感觉到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心翼翼。

      他想要主动向她靠近,却被花魁的眼神制止了。

      花魁的身影在夜空上挥洒下的星茫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通常不会有人注意到的金色眼眸好像冬日里的暖阳倒映在纯白的雪地、那抹温柔的倩影。

      她十分冷静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向一位男子走去,把余生托付给他。

      曾经,她不能哭,亦不能被谎言迷惑。

      所以她要记住这一刻,当她踩着欲望满盈的步伐前行、卓然地站着,而对面的人目光欢喜而情深。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倒下。

      “好看吗?”

      终于走到付丧神身边的花魁花团锦簇的红裙上有樱花树叶子的影,用发簪挽起的长发如瀑,眉目如画。

      “暮雪...想要离开这里吗?”

      付丧神凝视着她,忽然问到。

      “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笑着,笑得很美、很真,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犹如带着一张完美的面具。

      “暮雪想要离开吗?”

      付丧神固执的问。

      长袖善舞的花魁唇角微抿,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

      “暮雪想要离开吗?”

      付丧神第三次问到。

      这次,花魁又笑了起来,侧过头眨眨眼,将眸中的湿意掩去,才又转过来看他,然后轻点了一下头。

      “莫不是,你想为我赎身?”

      她问。

      “...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能去哪里?”

      不是“我们”能去哪里,是“我”能去哪里。

      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要离开了呢。

      “......”

      夏夜,樱花树上的蝉鸣,越发清脆,一声一声,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倒是衬得这夜晚越发死寂、这沉默也越发明显了。

      “次郎,你觉得鱼缸里的金鱼,美吗?”

      花魁轻声问,打破了这寂静。

      “...美。”

      他低着头,突然有一点不敢看她。

      “金鱼只有在鱼缸里才是金鱼,如果放进河里,它只是普通的鱼,只有鱼缸,才能让它变成金鱼。”

      这箴语萦绕了所有花魁的一生。

      她感慨一般的说。

      “以前,有一位雅人曾赠予风月阁一幅字,一直被风月阁视为传世之宝,我曾有幸看过那么那么一眼,其实上面也就题了‘浮世’两个字而已。”

      或许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花魁话锋一转,又轻松的提起一桩趣事。

      “你知道浮世为何称做浮世吗?”

      他摇了摇头。

      “万事不挂心头,随风飘去,流水浮萍一般,即叫做浮世。”

      她看着他,叹息一般的说到,金色的眼眸如若暮光下融化的雪,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估计着宴会差不多已经结束。

      “夜深了,你回去吧。”

      花魁下了逐客令,率先转身离去。

      厚实的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有节奏感,更深露重,沾湿了那曳地的鲜艳裙摆。

      背后的目光灼灼,花魁始终不曾回头。

      她为见风月之花一面的恩客还在屋子里等她。

      其实本想要做一朵只为一人绽放的花朵

      然而命运却夺取了她的自由

      它的齿轮将她无情的碾碎

      但无论如何,此生只为你一人,花魁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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