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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Chapter·Twelve ...


  •   有了聊天记录,有了唐泽茹购买安全套的监控摄像记录,他们三个都认为这些已经足够证明艾登是清白的。便将这些证据精心整理剪辑过后,提交给了学校一份,同时也放在脸书,推特,以及联系了微博上的“艾登的小迷妹”请她代为发在自己的号下。

      然而,这份证据只成了艾登粉丝内部的一场狂欢,在外界却没有激起半点波澜,没有一个@的女性权益博主愿意转发艾登的小迷妹发出的证据,只有穿山甲666在微博下评论了一句,说她不能在唐泽茹完全保持沉默的时候转发这条微博,她必须等唐泽茹发声以后,再根据她的说辞来决定是否转发这条微博。

      在几乎已经完全被#我选择不再保持沉默占领的推特和脸书上,愿意转发这条帖子的人也寥寥无几。

      “麦克与麦克的晨间访谈”里,也提到了这一点,就在皮特讲到艾登已经向学校证明自己的清白以后。

      “我觉得你太天真了,皮特,”矮个子的那个主持人讥讽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只露齿的鲨鱼。“这会网络上的潮流就是#我选择不再沉默,现在大家只想看到那些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从不学习却仍然能以优异成绩毕业,豪华跑车的引擎轰鸣声能吵得半个学校都听不见教授在讲什么的兄弟会纨绔子弟受到惩罚,谁想看到他们当中一个其实是被诬陷的,而泽茹·唐——那个引发了#我选择不再沉默,被奉为是第一位站出的勇敢战士的女孩,其实是个心机叵测的骗子?”

      “更何况,现在U大的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艾登,还有他停赛会带来的经济损失了。而是NCAA的例行药检——U大校橄榄球队的队长杰森·埃弗里,靠着他父亲的势力逃过了三次药检,这个问题被曝光出来以后,严重影响了U大在NCAA的信誉,现在他们已经在讨论要不要把U大从Division I降到II级呢——这才是U大最头痛的问题,降到II级以后,可就不只是损失一个艾登,或者艾登和杰森两个人的程度,而是往后的一大批富有潜力的新生代,都可能因此不再选择U大了。照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被迫退出十大高校联盟呢。”高个子主持人补充道。他们两个的语气都很不客气,不过,这个访谈节目本来就是以两个主持人犀利,大胆,一针见血的点评而出名的。

      “嗑药的是杰森·埃弗里,又不是艾登·维尔兰德。”皮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艾登·维尔兰德的药检记录很干净,留下他又不会影响U大的声誉,我还是那句话,U大没保护好自己的球员,这是很可惜的,我认为艾登·维尔兰德在被迫停赛以前为U大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光辉成绩,就是这所大学校橄榄球队在接下来十年里都无法超越的巅峰了。”

      “问题是,现在在U大看来,留下艾登的确会造成名誉上的伤害,您不觉得吗?”矮个子主持人一摊手,“否则的话,他们现在就该撤回艾登的停赛决定,而不是更进一步,甚至要开会决定他是否应该继续留在队伍里。我们今天请您来,就是想知道,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前橄榄球队队员,您认为U大是基于什么放弃了艾登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运动员?”

      这就是云决明观看这个节目最主要的原因,他跟那两个主持人一样,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们提交了证据已经有段时间了,然而,U大非但没有撤销艾登的停赛状态,也没有针对证据发表什么言论,甚至还变本加厉,表示要开会决定艾登未来在队伍中的去留。

      艾登的爷爷这一次有没有插手U大的决定,云决明觉得不好说,艾莉也没法确定这一点。但他们都可以肯定,杰森的父亲肯定已经给学校施加压力了——与艾登的父亲不同,杰森的父亲打定了主意要让他的儿子将来成为一个专业的橄榄球运动员,甚至是下一个汤姆·布兰迪。他肯定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就此从队伍里被踢出去,但是,倘若他插手了都没法更改学校的决定,说明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与他对抗。

      云决明三个人最多只能猜到U大决定这么做,应该跟牵扯出来的一百多件兄弟会性侵案有关。不过,由于所有的当事人女孩都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这一百多件兄弟会性侵案到底涉及了哪些人,目前还不得而知。

      听听专业人士在这方面的意见也好,云决明是这么想的。

      然而,皮特面对这个问题,也是支支吾吾,尽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面对主持人尖锐的追问,他顾左右而言他,不断地把先前已经说过的话又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他的态度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要么他就是根本不知道答案,要么他就是知道答案,但是绝对不能在节目上说出来。耐着性子又看了十分钟,云决明失望地关上了电脑屏幕,清楚所谓的“专业人士”在这件事上根本帮不上忙。

      也许这是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气愤又痛苦——远比艾登所感受的要多得多。艾登受困于他的身份和处境,几乎帮不上什么忙,也做不了多少事,这段时间全都是他,黎疏眠,还有艾莉在忙碌。艾莉完全丢下了自己身为油管博主的身份,这段时间一个视频都没有拍摄,云决明除了学习以外的时间全都耗在了收集证据上——至于黎疏眠,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法学院繁重的学业,还有身为荣誉协会会长必须要负责的一大堆琐碎事务以外抽出那么多时间,全身心地扑在这件事上。三个星期以来,他们谁也没有抱怨过一句,支撑着他们继续下去的动力,就是最终得到的成果可以换回艾登的清白,可以揭穿唐泽茹无耻的嘴脸,然而,到头来,他们仍然像三个战战兢兢地跪在神殿中的贫苦百姓,等着自己的命运被纺车揭露的一刻。

      “嘿,你睡着了吗?”

      云决明没有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多久,艾登轻柔的声音像远远从教堂钟塔传来的清澈响声,不至于把人吓一跳,却能一下子让人醒悟到时间正在流逝。云决明突然暗暗地有些后悔。

      艾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让这些繁琐的思绪占据了自己的头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躺在他的床上。

      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呢?

      云决明抬起双眼,发现艾登不知道什么之后又换了个姿势,现在他枕在自己的左手臂上,胳膊向上伸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脑袋上方,云决明突然有了某种怪异的感觉,怀疑艾登的手指正在调皮地把玩自己的头发。

      “还没有。”云决明不敢挪动自己的头,他今晚刚洗过头发,摸起来的触感应该还算清爽——不对,呸呸呸,他在幻想些什么?艾登的手有可能只是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着,“在想一些事?”

      “明天的事?”

      “什么事都有——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今后人们会怎么看你,要是那些证据没法证明你的清白怎么办……”

      “所以,你想的都是我的事。”艾登的语气似乎有一丝笑意。

      “这种时候,我不想你的事,还能想谁的事?”云决明心虚地反问了一句。

      “我其实没怎么多想,”艾登调整了一下枕头,挪得离云决明更近了,眉间细细的绒毛,从光滑肌肤上破土而出的青茬,双眼皮深深的褶皱,忽地变得清晰无比,先前还像在看盗版的低画质电影,如今却是坐在电影院里享受5D效果,那双浅棕色的双眼不再是藏在垂柳后一对山雀,而是经过了打磨的钻石。无奈苦涩的神色没有影响他眼里的专注,温柔,就像一束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笼罩在云决明身上。“我相信你,疏眠,还有艾莉找到的证据,不管明天的会议上校长,田径部主席,还有其余的校董们打算怎么处置我,至少他们都不能把我指控为一个强煎犯。”

      “如果他们不能把你指控为一个强煎犯,那他们到底能用什么理由把你从校橄榄球队里踢出去?”云决明小声说着,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这个音量可以抑制住他发抖的喉头。

      别这么看着我,艾登。

      云决明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

      “用什么理由,那都是他们说了算。”艾登说,“如果他们想留下我,哪怕你们没有呈现那份证据,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留下我。如果他们决定我已经是个弃子——”

      他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就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又即将要消失的事物一样。

      “所以,我决定平静地接受明天会议的结果,”在短暂的停顿过后,艾登的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和缓,“因为我知道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基于我的橄榄球水平,也不是基于我这个人的品德,仅仅是基于他们自身的利益——所以我确实不紧张,也没有像你想象中那样,辗转反侧。”

      别这么看着一个你只打算当成朋友的人,艾登。

      “但我很高兴你来确认我的情况。”

      这会让我以为,

      “其实,如果我说这段时间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捱,那我就是在对你撒谎了。”

      也许,仅仅是也许,

      “而我不想对你撒谎。”艾登倏地绽放出一丝笑容,“而且,我都能想到你会怎么劝我——‘根据多年的心理学实验得出的结果,艾登,倾诉是最好的缓解压力的方式’”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云决明的语气,“‘把一切都说出来,才能让你心理好受一点。’”

      有一天,

      “其实,对我来说,你出现在这儿,就已经让我好受了很多。”

      你也会对我,

      “我这一生,从来没想到有人会诬陷我为强间犯——更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人相信这一点。虽说你关闭了我的社交账号,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自己悄悄登录上去,看看人们都在说什么。”

      产生同样的感情。

      “每次我登上去,我的私信列表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是你做的,还是艾莉做的?”

      “艾莉,”云决明轻声开口了,他想避开艾登的视线,却又舍不得挪开双眼,目光彼此交融着,恍若一个深切缠绵的吻,“她编写了一个病毒,会不断地攻击你的账户,清理掉所有的私信。”

      “但我仍然能看到网上那些人说了什么。他们咒骂我,咒骂我的家人,说幸好我的父亲死的早,才没有看见他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渣。甚至有人说……‘是谁杀了艾登·维尔兰德的父亲?我要给你献一束花。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有提前几年下手,这样世界上又可以少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了。’”

      可能是因为艾登声音里深切的悲哀与失望——那不是愤世嫉俗的批判家对着灯红酒绿声嘶力竭怒吼后徒余的无力与绝望,更像是一位诗人,瞧见人类在为一朵花的逝去而欢呼,为腐烂而庆祝,为衰退而自豪,为新嫁接在枝头的庸俗人造花朵而碰杯,彼此将滑稽的打油诗奉为比济慈还要更加高明妙曼的作品,所产生的的愤慨,无奈,失落——云决明伸出了手,轻柔握住了艾登搭在被单上的手,整个动作自然得仿佛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懂得了。

      他不必说什么,这一握已经表明一切。

      “后来,我关上电脑以后,我开始思考过去我所做的一切——为了维护所谓的校园明星身份,橄榄球员身份,四分卫身份,兄弟会成员身份,我做了多少违背天性的事情,参加了多少个我根本不想前往的派对,说了多少违心的话。我以为这就是我的身份,这就是我在呈现给这个世界的名片:艾登·维尔兰德,天之骄子,运动天才,声名显赫。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名声是个轻浮的女人,她随时都会背叛你的真心。转瞬间,球队,学校,过去那些在体育场里为我欢呼的观众,走得一干二净,也带走了我名片上的每一个字。如今我呈现给世界的就是一片白纸,任由人们肆意抹黑涂画。”

      他们仍然对视着,视线胶着得即便用钻石刀也无法切割,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估计早就有成千上万的观众在荧幕外尖叫“亲上去”。

      但云决明不能。

      即便在这一刻,艾登最脆弱,也最无助的一刻,他不会拒绝自己,但之后又待如何?一个交过二十七任女朋友,钱包里随时备着一个避孕套的男人会这样奇迹般地就变成了gay?

      主动亲吻固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但悬崖勒马,永远不越雷池一步,据守作为朋友的本分,需要更大的勇气。

      云决明有这个胆量。

      可随着视线一分一秒逐渐绵长,胆量也在逐渐消退。

      “所以,后来,我慢慢说服自己,这样也未尝不可。没了这些头衔,名誉,我平生第一次得以决定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而不是别人如何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符合他们期望和想象的风云人物。而且,我也能更懂得珍视生活中那些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人,疏眠,艾莉,我的家人,还有——”

      就一下。

      轻轻的一下。

      像飞蛾拂过一般。

      快得他即便此刻醒着,也不会拒绝。

      “你。”

      “我?”在轰隆疾速的心跳声中,云决明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艾登的手反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Ming,我都看在眼里,而且我永远不会忘记。”

      爱一个人,意味着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谢谢。

      云决明多想这么说,同时在结尾附上一个短暂的吻,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艾登就会在这之后紧紧地抓住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热烈,激烈地回吻着他。那之后发生的事情,除非这是一部由HBO投资的剧集,才有可能在电视上放出来。

      但这不是电视剧,这是现实,它的成分是99.99%的无奈,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甜蜜。

      正因为如此,人们才需要不现实,也不苦涩的作品与影视来为自己补充糖分,自欺欺人。

      “不客气,艾登。”他像个哥们一样,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握成拳头,轻轻碰了碰艾登的指节,“这是朋友之间应该为彼此做的。”

      “朋友之间?”

      “对,我们是好兄弟嘛。”

      艾登仍然没有移开目光,但云决明的勇气已经耗尽了。

      “我有点困了,艾登,我先回去休息了——知道你一点也不为明天的事紧张,我就放心了。”

      他故作镇定地爬起来,一副不紧不慢,只是有点困倦的模样。艾登从床上撑起半边身子,“Ming,”他犹豫地喊道,“我希望你知道,我没有把你这段时间为我做的事情视为理所当然的,如果我的语气让你这么觉得了——”

      “没有这回事,艾登,我只是真的困了。你知道我平时很早就休息了——况且,刚才听着你在那慢吞吞地说话,我都快睡着了,我可不想你认真地跟我倾诉了半天,结果发现我已经睡熟了。”

      躲藏在黑暗中的下半身慌乱间连拖鞋都穿反了,上半身倒是还俨然不动,甚至回头冲艾登安抚地笑了笑。

      “而且,明天的会议也需要你养好精神,以最佳的状态面对那些难缠的校董,不是吗?”

      “你真的困了?”艾登不安地上下打量着他,云决明的双眼简直就像是个越狱犯人躲避探照灯一样躲避着他的目光。

      “我真的困了。”他说着,装作自己要打一个大大的哈欠,“是真的,我说话这会都可能会睡着,我从来没熬的这么晚——都凌晨三点了。”

      “那好吧,”艾登仍然有点半信半疑的,“你确定……你没有因为我的言行不高兴?”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云决明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我只是以为——我是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我一直没能好好跟你道谢,我以为你觉得我就这么随便说两句,让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受到轻视了。”艾登眼神也闪烁了两秒,“我只是想确保我们没在这一点上产生什么误会。”

      云决明总觉得艾登适才想问的不是这件事,但这又确实是个合理得让人找不出破绽的理由。

      “你不必担心这一点,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对待朋友。”云决明强调了朋友两个字——主要是强调给自己听的,“晚安,艾登。”

      “晚安,Ming。”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Ming,做个好梦。”

      “我会的。”

      回到房间后,云决明和衣在床边坐了下来。

      适才发生的一切,跪在黑暗中的自己,落在指尖上的颤抖吻,还有躺在艾登身边时轻声的交谈和若有若无的接触,都融合交杂在一起,甜蜜地在头脑中叩出巨大而充盈的回响。云决明就像一座由冰开凿而出的塑像,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这种静止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只有与艾登有关的一切在眼前缓缓流淌,任何一点微小的动作都会破坏这种美好的回味。

      他深邃的目光,永恒不变地注视着自己。

      就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又即将要消失的事物一样。

      在短短的弹指一挥间,或者是由许多个刹那组成的瞬间,云决明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呼吸,仅凭着那道永远刻在记忆中的视线就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呼不吸地活下去。微笑一直没从他的脸上褪去,直至同样的一个日光泛白的清晨到来,斜影在床脚拉出一道工整的光泽,一切看上去与三个星期前的那个早晨别无二致,闹钟也准时在六点响起——

      怀着满心的苦涩,云决明僵硬地站起身,就像那战战兢兢地跪在神殿中的贫苦百姓终于被宣告上前,得以瞥见纺车是如何昭示了艾登未来的命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6 19:47:08~2020-05-18 19: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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