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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hapter·One ...

  •   “所以,两个星期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艾莉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蔬菜汁,一边把它倒进小美人鱼的杯子里,一边问道。

      这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公寓这会只有艾莉和云决明两个人在家——今天是橄榄球赛季正式开始的第一天,U大校队对上诺福克州立大学校队,比赛在U大的体育场内进行,中午十二点以后开始。艾登这一次没强求云决明去观看,后者大大松了一口气,打算在家里看ESPN的现场直播。

      艾莉则是过来录制她新的一期视频的。

      也许是受了唐泽茹事件的影响,她特意做了两期vlog,主题是参加大学兄弟会派对需要注意的事项。第一期讲了如何得体又不失性感地打扮自己,第二期则讲怎样礼貌地回绝不受欢迎的邀约,避免自己的食物被下药,以及受到骚扰时不同的应对方式。

      据她说,因为刚好赶上了大学开学,这两期视频的点击率非常高,评论里还有不少女生分享自己以前参加兄弟会派对时被猥亵的经历。这件事给了艾莉新灵感,她觉得油管上分享自己妆容和打扮的年轻女孩太多了,反而很少有人能在人际交往方面给出不错的点子和建议,因此,周末一到,她就迫不及待找了个补习的借口,让云决明把她从家里接了过来。

      “什么事也没有,”云决明从电脑上抬起头,应了一声。他坐在厨房中岛这儿,正忙着做凯斯勒教授布置的作业——他和艾登这学期都选了他的统计学201,“据疏眠说,她也没有听说华人社交圈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这么说,我哥还是听了她的意见,让学校处理了这件事。”艾莉双手撑在台面上,趴在他的对面,“那天在电话里,她听上去挺酷的,也许下次可以让艾登介绍我和她认识。”

      “你会喜欢她的。”云决明说,虽然他不知道艾莉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设置拍摄场地,准备开始录制,而是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但他已经没有过去那么排斥社交,因此觉得还能忍受这种谈话。“她人很好。”

      “啧啧,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大度。”

      云决明诧异地瞥了她一眼,艾莉撇开了脸,只能隐约看见她弯起的坏笑的嘴角,“没什么,”她咳嗽了两声,“只要这事能平平安安地过去就好。毕竟,赛季已经开始了,我看报纸上都对这一次U大再度取得辉煌成绩,打进超级碗赛有很高的信心,U大这时候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丑闻——对了,约州时报上还对艾登做了一整个版面的报道,你看了吗?”

      何止是看了,他还把报道剪了下来,熨得平平整整,用相框裱了起来,藏在自己的抽屉里,偶尔会拿出来看一眼。“我没注意。”云决明说,把脸藏在电脑屏幕后面,“我平时不怎么看报纸的。”

      艾莉嗤笑了一声,好似看穿了他的谎言,“那你呢?”涨红了脸的云决明反击道,“每次赛季一开场,你不是都会在家里公然支持U大的死对头P大校队吗?”

      “艾登居然连这种事都向你诉苦,真是个幼稚的小孩,”艾莉撇了撇嘴,“看在他今年夏天过的不怎么如意的份上,我今年不打算这么做了——再说了,他都已经搬出去住了,我在家支持给谁看?”

      “你可以在这儿支持。”

      “我还要在这儿录制我的视频呢,万一他一生气,不让我来了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艾莉那夸张的无奈语气让云决明微微一笑。

      “你现在还有自残的冲动吗?”他冷不丁地发问了,“虽说我认为,艾登主动缓解了你们的关系,以及在油管上当博主这两件事,可以极大地缓解你的痛苦——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我不会说引起你自残的是抑郁,而是痛苦——但我还是要确认一下。”

      从他开口的那一刹那,艾莉脸上的笑意就消隐了,她不自然地低下头去,视线落在她只穿了热裤的双腿上,云决明怀疑她是在自己身上练出了出神入化的遮瑕和化妆技巧,因为他注意看过(完全是以观察证物的心态),根本一点痕迹都瞧不出。

      “这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道,“只是因为你跟艾登的关系好,你曾经劝过他几句,不代表你有资格管我的闲事。”

      “我只是想得到一个是与否的答案,”云决明使出了自己最温和的声音和语气,“我也不想管你的闲事,但是,倘若将来有一天,艾登知道我早就知道你自残的事情,我却没有做点什么——比如定期确认你的情况——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说到底,你只在意我哥与你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遭到破坏。”她抱起了双臂,仍然冷淡地瞧着他。

      “可以这么说。”云决明坦率地承认了。对艾莉这种性格的女孩,越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只会让她越反感,大大方方地邀请她来参观自己心思中最阴暗的角落,反倒还能得到她的认可。

      艾莉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期间,云决明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做着电脑上的统计表格。“我没有,”她最终淡淡地开口了,“偶尔,我还是会有那么做的冲动,有点像咬手指的坏习惯,把手指塞进嘴里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但我至少能及时把指甲从齿缝中抽出,而不是继续深深地啃进肉里。”

      “那就好。”

      谨慎挑选了自己的回答,云决明把自己的欣喜和关怀全都紧紧封闭在垂下的的双眼中,嘴巴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你爱上了我哥,对不对?”

      她话音刚落,厨房就响起了咣当一声巨响,睡在阳台上的洛克希被惊醒了,汪汪大叫起来,爪子急切地扒着门,鼻子扁扁地贴在玻璃上,想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云决明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他的脑袋磕在沙发边上,好歹是稍稍延缓了一点跌势,没让尾椎骨直接赏给木地板一拳,但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也不比那好多少。他龇牙咧嘴,扶着柜台,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又把椅子放好。整个过程中,云决明都在不停地质问自己——他对艾登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明显?为什么全世界似乎都能轻易看穿这件事?

      艾莉冷眼旁观,没有出手帮忙,“谁叫你非要问让人不舒服的问题,”她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本来打算,要是你保守我的秘密,闭口不谈,那我也会保守你的秘密,同样秘而不宣。但既然你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云决明瞪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赶紧否认,还是该谴责她的狡诈。没等他想清楚,艾莉又开口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要知道,我可是很诚实的回答了你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云决明反问道,就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在口头上承认他对艾登的感情。

      “拜托,”艾莉翻了个白眼,“我来这儿录了多少次视频?每次我过来,你都在忙碌与我父亲案件有关的事情,不是忙着做受害者侧写,就是在看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我的意思是,有哪个男人会这么不计代价地为自己的朋友牺牲这么多精力与时间,去做一件自己根本得不到回报的事情?帮忙整理一下数据,偶尔给一点自己的意见,一般人也就会做到这个程度了。只有艾登那个傻子,会以为你这种程度的废寝忘食是正常的。”

      “我本来就对心理学有兴趣。”

      “我也热爱小提琴,热爱舞蹈,但要是有哪个朋友要我没有回报,甚至得不到承认地为她谱一首难度很高的曲子,或者是设计一支非常复杂的舞蹈,我只会叫她滚。”艾莉耸耸肩,“就像我说的,会相信你这种狗屁理由的,也就只有艾登那个大傻瓜了。”

      云决明无言以对。

      “哎呀,别这么一副沮丧的模样,”艾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保守秘密方面可比你高明多了,更何况,我跟你打赌,就算我告诉了艾登,他也不会相信的——在他心里,你恐怕比公寓外那根电灯柱子还要直,而且还是钻石做的,百折不弯。”

      黎疏眠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也没让云决明觉得有多好受。

      “而且,喜欢上艾登以后,你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比我还要不近人情,还要冷漠厌世。这一段感情能让你走出那种自闭孤僻的状态,不是挺好的吗?”大概是觉得自己先前的言行有点过分,艾莉语气软了下来,话也比平时多了一倍,似乎想要稍稍抚慰一下他的心情,“不是每段暗恋都能给人带来这么正面的影响的。”

      云决明仍然拒绝回应。

      艾莉走到客厅,开门把洛克希放了进来。趁她离开了,云决明忍着屁股的疼痛,坐回椅子上,装出一副自己忙于写作业的样子,免得要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他的眼角余光瞥见走回来的艾莉正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从丢在沙发上的书包里抽出了柯特·巴托及安妮·巴托的《犯罪行为侧写》,放在他手旁。

      “我看完了你上次给我的那本书。”

      云决明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见他没吭声,艾莉又接着说下去了。

      “你不是说,等我看完以后,你就要跟我解释你做的那些侧写吗?离艾登的比赛开始还有一会,我想听听。”

      “我有作业要写,艾莉。”

      “是谁刚才说自己对心理学很有兴趣来着?”一看他开口了,她的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张扬,“你想要别人相信你是因为兴趣才帮我哥做这些事情,至少要身体力行地实践自己的话吧?”

      无奈收回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云决明转过身,“你真的想听?”他确认道,眼神上下打量着艾莉,确定这不是她出于愧疚才使出的招数。

      “你们还要仰仗我做程序来为你们筛选受害者呢,”艾莉说,“要是我连受害者侧写都不清楚,我要怎么写?再说了,这是我父亲的案件,我当然想听。”

      “那我们就从最基础的几个方面来谈。”

      云决明说着,点开了电脑上的文档,将屏幕转向艾莉,“这是你父亲最基本的信息,他死的时候是三十七岁,男性,二分之一中国血统,二分之一外国血统,外貌上,他有一头黑发,五官偏亚裔,灰色眼睛,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一百七十斤,家境优渥,属于低风险人群——根据这些基本信息,我就可以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凶手在下手以前,一定观察了你的父亲很久,这不是随机作案,他是有选择地挑选了你的父亲作为他的猎物。”

      “为什么?”艾莉不解地问道,“书上没有提到这些。”

      “因为书本不是针对这桩案件写的,”云决明耐心地解释道,“学到知识是一回事,把知识应用在现实生活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在书本上读到了‘有组织犯罪’和‘无组织犯罪’之间的区别,对吗?”

      艾莉很快翻到那一页,“有组织罪犯通常对他们要如何施行犯罪有一个清晰,明确的计划,”她读的是云决明留在书本上的笔记,“这个计划通常比较复杂,涉及到与被害人交谈,诱骗,甚至是发展一段关系,证明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罪犯通常都具备基本的社交能力,甚至可能非常擅长与人交际。同时,罪犯也会有计划地挑选自己犯罪的手法,时间,以及地点,以便最大程度地达到他的目的。相反,无组织罪犯缺乏控制力,在实施犯罪以前,他们往往就已经先显露了不正常的精神状态,或者是暴力的前兆行为,由于无组织罪犯通常是冲动犯罪,他们的作案充满了随机和不可预测性,但同时,他们也很难抹掉自己留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往往是警察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却苦于无组织罪犯行为的难以预料,很难锁定嫌疑人并将其抓住。”

      “这段话只是告诉你这两种犯罪的区别,让我告诉你怎么正确地把它们应用在这个案子上,”云决明说,声音不自觉因为兴奋而提高了,“首先,低风险人群之所以叫做低风险人群,就是因为他们日常生活中遭遇这类谋杀的概率很低。我们可以假设,这个无组织罪犯出现在了停车场,他不管那儿有没有监控摄像头,也不管开来的是自己的车子,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遭到追踪,假设现在他出于某种原因认为自己必须要杀人,而他此时瞧见了你的父亲——一个一米八七,体重一百七十斤的成年男性,你觉得他选择你的父亲的可能性有多少?”

      “很低。”艾莉小声说,云决明注意到他提起那个停车场时,她的脸色古怪地扭曲了一下,两只手紧紧交握着。但他正说在兴头上,没有多想。

      “没错。即便我们假设这位无组织罪犯患有精神分裂症,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叫他一定要把眼前这个牛高马大,健壮有力的男人沙子,他的袭击能成功的概率也很小,而且他一定是从背后突袭的——但是根据法医报告,你父亲遭受的第一下攻击是在喉结下方,也就是说,他是正对凶手时遭到了袭击。这也是为什么警察认定肯尼就是凶手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们认为你的父亲因为与肯尼认识,放松了警惕,结果被对方趁机刺杀。

      “肯尼是无辜的,但我认为警察的这个思路没错,如果凶手是个有组织罪犯,观察了你的父亲很久,他就能叫出你父亲的名字,然后在他以为是熟人与自己打招呼,无防备转过身时突然发起袭击。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挑选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作案的。”

      “然后呢?”艾莉问,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正常。

      “确定了这一点,就要明确一点,凶手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则选中了你的父亲——他是一个非常不同寻常的选择,所以我最先从他的族裔和身份下手,再逐渐拓展向他的人生经历。在这方面,艾登跟我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他想要通过找出受害者之间的联系来找出凶手。这是很经典,也非常典型的警探破案手法,我猜他是在联邦调查局实习的时候学到的。但他尝试了两年,都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我打算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艾登的犯罪心理学老师,索夫科瓦斯基教授,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

      “比方说,我假设凶手选中你父亲的缘故是因为他是白人与亚裔的后代,这个人是个极端种族主义者,他痛恨你父亲这种代表血统背叛的存在,你的程序就会自动从数据中找出从1960年开始,失踪或去世的白人混血后代,然后在这份新选中的数据中再进行筛查——比如说,他们的死亡或失踪日期都集中在什么时候?最后活着出现的地点在哪?经济状况如何?有多少是低风险人群,有多少是高风险人群,等等。重合率越高的人,就越有可能是同一件案件的受害者。”

      “这么做,你也有可能每一次都会得到一批几乎不重合的数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的。”云决明坚定地回答,“就像我说的,你的父亲是个非同寻常的选择,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看中了他身上多个特征,才会最终选中他。这种特殊而且明确的喜好一定会留下痕迹,他也许狡猾无比,手段残忍,有一定反侦察的意识,才得以在约州蛰伏这么多年却从未被警察抓住——但有一点是他无法遮掩的,也是任何一个有组织罪犯都难以遮掩的,那就是他自身的欲望,必须通过杀人才能满足的欲望。”

      艾莉微微张开了嘴,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一种奇特的混合着茫然与急切的神情,有点像一个急于在口袋里找到吸入剂的哮喘病人。云决明刚想问她想到了什么,身后被刻意调低声音的电视突然爆发出一阵激昂的音乐,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艾登的比赛开始了,”逮着了这个机会,艾莉匆匆跳下椅子,仿佛极力想逃离什么,“来,洛克希,来,我们一起看。”

      云决明没有强迫她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得出自己一番话挑起了对方某些不甚愉快的回忆——很有可能就是导致她开始自残的源头之一,因此只是把果汁端到了客厅,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主持人富有激情的开场白。

      “你今天是特意过来公寓陪我一块看艾登的比赛直播的吗?”U大校队出场以后,有好几个镜头切给了正发出排山倒海欢呼的观众席,一瞥间,云决明在专门给亲属预留的座位席上瞧见艾登爷爷奶奶及母亲的身影一晃而过。这个想法霎时闪现在他脑海里,云决明禁不住开口了。

      “别废话,”艾莉一哼,“专心看球赛——我告诉你,要是艾登回来以后,你说不上来他今天在赛场上有多少个高光时刻,或者没法用栩栩如生的语气把它们统统描绘出来,就等着听他埋怨吧。我可是有过来人经验的。”

      她这番话,和直接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没关系,”云决明笑了,“我已经设置好将节目录下来了,大不了我就再看一遍。”

      “也就只有你这种对傻瓜痴心不改的人干得出这种事了。”

      就在这时,云决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赶紧站起身,想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关掉,艾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没好气地开口了,“你不仔细看,等会艾登比赛完回来提问你,我可不会替你解难——”

      “是黎疏眠。”云决明轻声说,这句话让艾莉立刻安静了下来。

      “喂?”他接听了来电。

      “看北美吐槽君的微博,云决明,就现在。”

      黎疏眠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5 19:55:38~2020-05-06 19: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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