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碟》全国卷一

2、第 2 章

　　【请43号神碟到心理科就诊】

　　这是乔望来到大厅，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慢悠悠地晃回了肖程的坐诊室。
　　大老远就看见门口嚷嚷成一团。
　　“怎么了？”乔望看到一男的有点儿想动手，抢先一步挡在肖程面前，“医闹一边儿闹去，再闹叫保安了。”

　　那男的长的有点儿像网红，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下巴上挂着黑口罩，听乔望这么不给面子，登时没好气：“你谁啊管我？”
　　肖程拉开乔望，从后面走出来：“我妹。”

　　其实肖程身高一米□□。
　　比网红脸耐看多了。

　　黑口罩一窒，“那你让我陪我女朋友进去，里面就你一个人，谁知道你们弄多长时间，我不放心。”
　　乔望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男的夫管严啊。
　　啧啧。

　　肖程耐心地解释：“先生，我们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你能不能不要想多。我要对她进行心理测试和疏导，这个过程是不能被其他人干扰的。”
　　黑口罩：“我还是不放心。”

　　“那没事啊，我也进去，三个人，这样放心了吧。”乔望把视线转移到他身边。
　　怔了一下——
　　洗手台前的匡威女孩。
　　乔望随手打了个招呼，对方淡淡地点了点头。

　　黑口罩依旧有疑虑：“不是说不能干扰。”
　　乔望：“对啊，不能干扰，你不是明白嘛。”
　　黑口罩：“……”

　　“好了，在这儿等着我。”匡威女孩——现在应该叫神碟了——把包递给他，哄道，“听话。”
　　黑口罩好像蔫了。

　　于是，从神碟进去到出来，那男的全程趴在门口往里面朝。
　　乔望：“……”

　　至于不。

　　中间，黑口罩问乔望：“你哥看病稳不稳啊？”
　　乔望抱着双臂：“稳。”
　　“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我哥在抑郁症方面治愈率百分之九十七，你可以上网搜。”
　　“还是有点……”
　　黑口罩似乎总是在疑虑。
　　乔望被他烦的不耐了：“不放心还专门儿从隔壁省跑过来啊？”

　　黑口罩低声絮叨着：“看了好几家医院了，吃药也不管用，什么也不管用……”
　　乔望感觉他快哭了。
　　“不是，大哥，她这样多久了？”
　　“两年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了。”
　　“那她。”
　　“越来越重了。”
　　“……”

　　行，当我没问。

　　又过了一会儿，“你多大了？”
　　乔望：“十七。”
　　黑口罩轻笑了一声：“跟我女朋友一样大。”

　　“好烦啊。这么久了。”黑口罩锤墙。
　　乔望坐在旁边的公共长倚上，双手操控着手机屏，“打王者不？”
　　黑口罩：“我□□区三十多星。你多少？”
　　“黄金。”
　　“真菜，我女朋友都王者了。”
　　乔望：“……”

　　聊你妈，滚吧。

　　乔望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回来时，神碟和黑口罩已经离开了。

　　“肖大医生，怎么样啊？”
　　肖程似乎在思索：“嗯……”

　　乔望挑挑眉：“说白了，那男的给她整抑郁的呗。”
　　肖程趣意盎然：“呦。”
　　“我又不瞎，那男的控制欲太强了。我刚下楼前，看见他在翻他女朋友手机。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翻。要你你受得了？”

　　“嗯。”肖程赞许道，“她男友确实占一定因素。对了，乔妹，哥忘了问你，在学校谈过不少男朋友吧？”
　　乔望撇撇手：“一个没有。”
　　“不信。”
　　“切，你不知道吗，长的好看的人，一般都没对象。”

　　“刚刚那女孩子就挺好看的啊。”
　　“……她例外，行了吧。”

　　晚上，乔望和肖程在外头玩儿到凌晨一点，晃晃悠悠地回家，倒床就睡。

　　第二天醒来，肖程已经去上班了，床头留了张纸条，还有几片药。
　　乔望感觉头都要炸了。她把衣服脱了，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一边晾头发一边玩手机。

　　沈冉：【小望仔】
　　沈冉：【听孙梓涵说你被停课了？】
　　乔望：【嗯】
　　沈冉：【有打算没】
　　乔望：【有啊 】
　　沈冉：【比方说】
　　乔望：【学学你先谈个恋爱？】
　　沈冉：【难得啊，我给你发点儿资源？】
　　乔望：【盒盒～不用了】

　　沈冉：【今晚有空吗】
　　乔望：【？】
　　沈冉：【想你了呗】
　　乔望：【……】
　　沈冉：【今天那个谁生日，你叫上孙梓涵，咱们一起去海底捞】
　　乔望：【就知道没安好心，存心请我俩吃狗粮。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
　　沈冉：【嗯？怎么了】
　　乔望：【上次去海底捞，点了杯可乐，就抿了一口，服务小哥踩着风火轮过来，端着酸梅汤就倒进去了】
　　沈冉：【哈哈哈哈操。】
　　沈冉：【听你的，那我们去新都会，四小姐的店，好吧？】

　　******

　　新都会大门口。

　　沈冉扑过来，张开双臂，抱起刚下车的乔望举了有一米高。
　　乔望在半空中直哆嗦，庆幸自己没穿超短裙：“阿西～沈冉！快放我下来啦！”

　　孙梓涵调侃道：“噫，沈姐现在力气越来越大了，苳哥会养人啊。”
　　沈冉给了他一白眼：“孙长老的力气岂是我等小女子可以相比的。”
　　“嘿嘿。”

　　“你们来了。”一个温柔的男音响起。

　　“生日快乐啊，苳。”乔望和孙梓涵把礼物挂到那个男人的手腕上。
　　那男人笑了起来，英眉俊目，五官逼人。一路上都有无数女生的目光炯炯而来，尽管他永远拉着沈冉的手。

　　苳和沈冉在一起已经四个月了。
　　他会这样一直拉下去的吧。
　　乔望想。

　　那晚四人都喝醉了。
　　乔望永远不能忘记那一幕。

　　沈冉两行清泪留下来，卷发散而不乱，像化了微醺的摩卡妆，隽眉轻轻翘着，甜蜜而苦涩地盯着苳的脸。沈冉头一次在乔望等人面前展现出这般模样，但她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她抬起手，眼波里满是柔情，轻轻抚摸着苳的脸庞。
　　她对着他，缓缓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是我的救赎。”

　　******

　　两年前，学校里每个班都有骂沈冉的。她跟楼上文科班一个男生谈恋爱，被老师抓了。

　　“两人必须走一个。”校长义正辞严道。
　　毫不犹豫地，沈冉沉声：“我走。”

　　空气很静。
　　校长一本书拍到桌子上。
　　很响的一声，两人都惊的抬起头。
　　“你是男生，就没点儿担当么？”校长瞪着那个男生，“现在连句话也不会说了？瞅你窝囊的那个样！”

　　男生忽然抖了抖嘴唇，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根本没打算跟沈冉好，都是她缠着我的！”

　　乔望当时就在门口，震惊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男生花了多久追到的沈冉。又背地里请了乔望等人多少顿饭，说了多少动人而真诚的话，才巩固了他在沈冉心中的地位。

　　沈冉从小就是校花，还考过年级第一，身边儿永远不缺人追。
　　那男生属于小奶狗类型，沈冉当时说：“好傻，好可爱。”
　　乔望在偏僻的角落吸着烟，笑道：“怎么，对上胃口了？”
　　“跟他相处挺快乐的。”沈冉抚摸着那男生送的小玩偶，这样评价。

　　乔望不知道这次对沈冉的打击有多大。

　　事件过后，流言蜚语就传开了。沈冉经常请病假，一次比一次瘦，连说话风格都变了。有一次，她主动向乔望要烟。
　　然后学校就有人说，沈冉在校外一周换一个男朋友。

　　沈冉得了抑郁症，终于被校长停课了。
　　乔望当着很多人的面儿扇了那男的一巴掌，又叫上孙梓涵等人把他请到厕所喝茶。

　　很快，乔望就被报复了。

　　间接导致了乔望在医院住了两个月。
　　父母对她极其失望，甚至只赶回来缴了费，办了个入院手续，连一晚上都没有留过。
　　他们失望的理由是：又耽误了那么多课。

　　乔望给他们留言：【我在线上上一对一行吧】
　　父亲：【没用】
　　乔望：【……】
　　父亲：【什么都没用】
　　乔望：【……】
　　父亲：【你早就不想学了，何必整那些有的没的】
　　乔望：【……？？】
　　父亲：【失望】
　　母亲不作表示，默认了。

　　乔望心态崩了。

　　沈冉当时坐在病床上，拉着乔望的手，然后说：“太傻了。”
　　乔望笑了：“谁傻？”
　　“都傻。”

　　其实沈冉和乔望是一类人。
　　她们都很优秀。
　　她们都有父母。
　　但她们对父母一言难尽。

　　沈冉特别赞同乔望的一段话，认为其描绘得穷形尽相。

　　“拿劳资当空气。”
　　“把我吸到他们身体里，却又只留下对他们有用的百分之几的氧分，大部分都置之不理地排出去。”
　　“我又不是供氧器，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需要被宠，操。”

　　******

　　那晚是乔望最后一次见到新都会的热闹景象。

　　接下来，新型冠状病毒就爆发了。

　　它几乎席卷了整个东南亚，成为近十年来最可怕的疫情。

　　各大学校、机构、商场、娱乐广场、影院、酒店等几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门前冷落鞍马稀。

　　无人机满天飞，出门必戴口罩，不戴口罩就要被拘留七天。

　　乔望已经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刚开始还能悠闲自得，养花养鸟看书过佛系生活，到后来什么也不香，除了天天看天花板、看地板、看手机板、看墙板就没别的事儿干。

　　沈冉、孙梓涵、乔望每天早上互发一个笑脸，以确保对方还活着。

　　“我要疯了。”乔望在床上挣扎，“我哥在医院工作，被封闭起来了，我已经一个月都没见过除快递小哥之外的活人了！”
　　四周安静得要死掉了。
　　她叹了口气，在电脑前看了一天的悬疑电影来刺激神经，以免崩溃。

　　到了晚上，乔望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手机找软件玩儿。

　　忽然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游戏：王者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