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玩童

4、四

　　谈判到最后不欢而散，孙智伟送Vanity下楼，拍着何言的肩，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何言啊，我那合约的事你们再考虑考虑，不用在意程瀚文，他那儿我会去搞定的。”
　　几个人低着头各看各的风景，孙智伟便也不再自讨没趣，跟他们说过再见，转身回去办公室。
　　Vanity四个人站在大门口，惆怅地望着头顶的天空。
　　“我们去哪儿？”
　　韩卫云拿脚蹭着地，侧头问何言，何言没有回答，站在一边的马思探头回道，“我回趟家。”
　　“回家？”
　　“嗯，问家里拿钱，也不能干等着，总得想点办法。”
　　“你妈会肯吗？”
　　“不知道，问了再说。”
　　几人听了又陷入沉默，何言沉吟片刻，也开口道，“我也回家问问。”
　　“对啊，何言你问问，你家比较有、嗷！”
　　孔刚豪说着话被韩卫云狠狠踩一脚，两人大眼瞪小眼用眼神对战，何言看了也没管，摆摆手道别，顾自往街头的方向走去。

　　疾驰的出租车载着何言回家，何言翻遍上下口袋，凑出皱巴巴的50块钱付了出租费，下车后站在自家小区大门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何言家住在城市边缘的别墅区，整个小区自然幽静又处处彰显着尊贵奢华，实在是很难和此时落魄的何言联系在一起。两年前何言背着吉他就是踩着这条离家路走去外面寻找音乐梦想的，没想到这也没过多久，自己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何言的妈妈莫女士正在家里插花，桌上摆满了一早送来的鲜花，她隐隐听到门铃声，一转头就见出去应门的保姆跑回来激动地跟自己说，“小言回来了！”
　　“妈妈。”
　　莫女士赶紧放下手里的花，快走两步来到儿子面前，“我的宝贝回来了呀，想死妈妈了！”
　　莫女士笑着给自己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到了何言单薄的身体。
　　“怎么这么瘦了呀，阿姨，你去把乌鸡拿出来煲个汤，再放点人参进去，给小言补补。”
　　保姆王阿姨连连称是，跑着去忙活了，何言也不拦着他妈，由着她把自己摆弄来摆弄去。
　　莫女士虽然有段时间没见着儿子，但何言什么性格总是知道的，这么逆来顺受着实有点反常。
　　“怎么了，一脸垂头丧气的？”
　　“没什么。”
　　莫女士狐疑地看着何言，末了什么也没说，领着他前去欣赏自己的插花作品。
　　“你看，这是妈妈设计的，好看吗？”
　　一大捧一大捧的花草凌乱地堆放在眼前的桌上，一个圆形的花盆立在最中央，里面错落有致地竖着鲜艳的花朵。
　　莫女士调整着自己的作品，不忘调侃自己的儿子，“不过，你们玩摇滚的看得懂插花艺术吗？”
　　“红黄红黄的，挺好看。”
　　莫女士笑了，“儿子啊，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吧，你说你现在的词汇有多匮乏。”
　　何言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知道妈妈言下之意是指他大学辍学的事。
　　他之前读的是国内知名高校，位列全国第一的经济学专业，当年何言考上时，莫女士还在何先生面前得瑟了一番，她觉得儿子果然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选的是和自己一样的经济，而没有考虑何大律师的法律。
　　可惜不到一年，何言就辍学了，抱着把吉他说要去找世界。
　　莫女士想到这事还是会心里一揪，毕竟音乐的世界看着还是太陌生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够邀请我去看你们乐队的演出啊？”
　　“……哦……下次吧……”
　　何言敷衍的话语显得有气无力的，莫女士看在眼里，从花堆里挑出一朵小向日葵，插进一个细长的花瓶里，把花瓶塞进何言的手里。
　　“黄色代表着喜悦，你现在拿着它，到你房间里摆着，就这样一直盯着看，死死的看，就不会哭丧着脸了。”
　　何言揉揉自己嘴角，想给妈妈一个笑容，还没笑开，就被莫女士推着往楼梯走。
　　“可以了宝贝，累了的话就睡一觉，就算天塌了，你醒来后，妈妈保准给你重新把天撑回去。”
　　何言被推着走到房间里，莫女士贴心地把门带上走开了。
　　自己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干净，整洁，即使房间主人长时间不在其中生活，也被料理得井井有条，何言把花瓶放在桌子上，靠着桌子的那面墙上贴着Led Zeppelin、The Knack、Deep Purple等各种乐队的海报，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看就很符合小男生的口味，他从那些海报上晃眼而过，不讲究地直接倒在床上，直看着天花板发呆。
　　父母对自己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体贴又细心。
　　还记得，父母刚听说辍学的事那会儿，看向自己的表情错愕，像是在怀疑一直以来听话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一个晚上后，妈妈端来一盘水果，坐在自己床边，轻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
　　“何言，你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我和你爸一定无条件支持你，可是你也得想好，如果这个选择只是为了享受刺激和玩乐，你得自己为自己负责。”
　　何言捂住自己的脸，狠狠地揉擦。
　　搞砸了，还真就是玩了一通，而且现在还得去说需要钱，不是为了音乐，不是为了乐队，而是为了给自己擦屁股。
　　怎么开口啊。

　　隔天，Vanity又聚在天王地虎里，说是Magnet的助理会到这里来跟他们“算账”。
　　马思晚一步出现在休息室里，刚坐下就怨声连连，“尼玛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妈差点没想打死我。”
　　“啊？你怎么你妈了？”
　　“还不是因为我问她要钱。”
　　何言听见这话，盯着手机屏幕看的眼神微微一转，马思当然不可能发现，他从桌上拿起啤酒瓶逐个晃荡，寻找幸存的啤酒，找到一罐半满的猛灌一口，接着抱怨最毒妇人心。
　　“你们呢，有战果吗？”
　　“我和云哥昨天就没回家，在这儿狗了一夜，哪儿来的战果。”
　　说完三人默契地把目光转到何言身上，何言划着屏幕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干巴巴回道：“……我等会儿再问问。”
　　孔刚豪大叹一口气，随手把一个空啤酒瓶捏扁，“行吧，等那助理来吧，听听看是个什么价格。”
　　Magnet的助理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天王地虎，是一位剪着中长发的年轻女性，着装干练利落，笑起来的样子也冷冰冰的，看起来就非常不好对付。
　　“你们几位就是Vanity的成员吧，人到齐了吗？”
　　这助理明明在对着大家微笑，四个人却觉得瘆得慌。
　　“齐了，你说吧。”
　　“很好。”
　　助理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打文件，按顺序一一展示到Vanity面前。
　　“这份是车损鉴定报告，这份是赔偿协议，这份是公证书，这份是律师函，因为Magnet没有报警，当然你们一定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报警是不是，所以Magnet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他的私人律师，这些文件就是我方交待给你们的处理结果。”
　　一看这阵仗，几个人沉默着瑟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只有何言伸出手，接过那份赔偿协议。
　　“对，你们可以仔细看看，想必你们对赔偿金额是最关心的。”
　　“……三百八十六万……”
　　何言对着纸上那令人晕眩的一串零，下意识念出声，旁边几个听到后嗓子都干了，全拼命假装自己听错了，可那助理明显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用清脆的嗓音明确地重复这个数字。
　　“一共是三百八十六万五千三百元整，所有证据都摆在这儿了，你们可以自己查证，我方保证提供的赔偿金额是真实合法有效的。”
　　“……那赔钱的期限是……”
　　助理看向何言，再一次露出微笑，“至于这个期限，请问你们觉得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赔偿这笔钱？”
　　Vanity集体陷入沉默，何言看看四周，咬着牙在心里盘算，这件事由自己引起，没理由让成员背这个债，大不了问家里拿了这个钱，乖乖回家念大学去。
　　何言这边在心里发狠，助理那边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各位既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那就由我来回答吧，为了充分了解你们Vanity的赔偿能力，我提前做了一份小小的调查。”
　　助理抽出文件里第一页纸，朝Vanity抖两抖。
　　“真的是很小的调查，因为可调查的数据少得可怜，跟你们Vanity唯一有合作的就是这所天王地虎club，据陈老板称，你们在他那儿至今还是负债状态，而除此之外，你们乐队没有任何其他的收入来源。”
　　助理盯着何言的脸，“所以，你们Vanity的赔偿能力为零。”
　　“当然了，如果你们有个好爸爸好妈妈愿意帮你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方肯定是十分欢迎的，只是，我方打算给你们另一条活路做选择。”
　　助理把刚才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推到何言面前，还贴心地附上一支签字笔，“这是一份专辑制作合同。”
　　四个人听着都神情一顿，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Magnet决定给你们乐队制作一张专辑的机会，制作时长为二十天，其制作和发行都将由Magnet名下的Indie DR公司负责，而这张专辑发行后，除去制作成本，其全部收益都会算成赔偿款。”
　　给他们乐队制作专辑？！四个人拎着耳朵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谁欠谁啊？
　　“……为什么……”
　　“为什么？”助理看着发问的何言，“很难理解吗？”
　　“我知道要制作专辑，就是为什么会给我们——”
　　“不为什么，你们和Magnet之间产生了问题，那Magnet就要解决问题，而解决不了问题的原因在于你们没有钱，不能赔偿，那Magnet就想办法让你们弄到钱，来完成赔偿，就这么简单。”
　　何言听着这逻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还有，版权的问题，我们这边会依法给大家办理登记，歌曲录音发行的收益将用来抵赔偿款，当然，如果你们能获得大于赔偿款的收益，超过部分，也会按份额给到你们，不过——”
　　助理又露出那友善的笑容，“以我手里的数据看，你们Vanity的评估价值为负，大概率是达不到要求的，所以我真怀疑Magnet是在做慈善。”
　　几双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只回头看何言的意思，然而何言却是一刻不停顿，直接拿过签字笔在合同上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都没再多看两眼合同内容。
　　这不光出乎成员预料，也大大出乎助理预料，她还有好多准备好的台词没讲出口呢。
　　何言把笔扔回桌上，看着眼睛粘在自己身上的几个人。
　　“签好了。”
　　“……爽快啊，那其他几位？”
　　其他人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立刻也跟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助理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表情有点懵，明明之前Magnet布置工作的时候还着重强调这些人有些难搞，要自己多做准备。
　　助理看着合同上龙飞凤舞的几个签名，大大地舒出一口气。
　　“什么嘛，还搞得我很紧张咧。”
　　助理在对面嘟着嘴一下子泄气放松，完全没了刚才强势的模样。
　　“你们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嘛，之前干吗拒绝我们老大硬搞出来那么多事啊！”
　　“啊？”
　　助理看对面四个人痴痴傻傻的，也懒得多废话，“那还有这些身份信息也得填一下。”
　　助理让何言填完剩下的信息后，把桌上的文件都收拾进包里，随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直递到何言面前。
　　“小帅哥，加个微信啊。”
　　助理看旁边几人投来怀疑的目光，不自然地红了脸颊。
　　“联系用的，我需要联系你们的。”
　　孔刚豪跟着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留手机号吧，何言没微信。”
　　“也行，你们把手机号给我打上。”
　　助理收完号码，高兴地收起自己的手机，“好的，大家给我备注哦，我叫乐双，快乐的乐，无双的双。”
　　走之前还跟Vanity一一握手言别，“即使是一张专辑的时间，还是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大家族，期待你们制作出优秀的音乐作品。”
　　四人这也才反应过来他们即将拥有一张专属自己的专辑了，一时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