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玩童

3、三

　　同一时刻，一辆超跑在孙智伟公司门口停了下来，安泰和慢悠悠地从副驾驶座起身迈下步，手里捧着个手机，手指疯狂地在屏幕上输出打字。
　　——White：我就说M神要是领的大小姐出来，不可能会带安泰和这货
　　——An：我觉得你说话这味儿，特别像我坐在程哥的独家限量莱肯超跑的副驾驶座上闻到的清新香氛味，充满了酸柠檬的调调
　　——玲玲：哇羡慕安安，你应该是坐上程哥跑车的第一人吧
　　——White：呵
　　——An：哎没办法，宠爱就是那么多嘻嘻
　　安泰和在这头得意完，抬头见程瀚文已经顾自往大门走去，忙换上委屈的表情跟上前。
　　“唉哥，哥，你怎么不开大小姐出来啊？”
　　“嗯？”
　　程瀚文揣着兜径直向前，漫不经心地哼一声。
　　“大小姐，你家拉斐尔啊，本来你说带我一程，我还以为我终于有机会成为传说中全公司第一个坐上大小姐的人。”
　　安泰和在那儿念念叨叨，没看到程瀚文在听到拉斐尔三个字时，脸色瞬间暗下去的那一刻。
　　“公司里的人明明说你这几天开的都是大小姐啊，为什么到我这儿你就忽然换了一辆车呢？”
　　安泰和还在继续抱怨，觉得自己这波失之交臂实在是亏，走着路歪头瞄一眼手边的程瀚文，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艰难地开口道：“哥，你总不至于是不想让我碰大小姐，特意换的吧？”
　　没等程瀚文开口，安泰和又转念道：“也不对啊，我和你今天是偶然碰上的呀，又没有提前约好，莫非还真是我和大小姐没这个缘分？”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程瀚文面无表情地抬脚把噪音源头踹到一米之外。
　　“车被砸了开不了而已，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被砸了？！谁？大小姐？！你家拉斐尔？！”
　　不说还好，一说这原因安泰和话更多了，贴在程瀚文手边拽着人要听事情经过。
　　“哥，怎么回事啊？”
　　两人脚赶脚地走到电梯前，程瀚文按下直达孙智伟办公室的电梯，把安泰和扯远点。
　　“别跟着我，你不是要去练习室吗？”
　　“听完这趴就走。”
　　程瀚文率先一步跨进电梯，转身面对安泰和，顶着他那张拽二八万的脸，动了动嘴。
　　“不、给、听。”
　　说完，电梯门在安泰和面前缓缓合上。
　　“切，小气。”
　　安泰和撅着嘴，看到镜面的电梯门上映着自己幽怨的脸，干脆抬手对着电梯门整理起自己的发型，整好的下一秒，心情又重拾美丽，随即转去另一个方向的练习室。
　　他今天是来练习室认领遗失物的，他们乐队上个礼拜在这儿蹭过练习室，丢三落四的成员们分别忘了不少东西在练习室里，有手表，墨镜，帽子，甚至有个白痴落下一双球鞋，当天练完到宿舍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着练习室的拖鞋。
　　安泰和熟门熟路地走到练习室门口，虽然听到有吉他声从里面传来，还是一刻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去，无比自然的冲屋里打招呼。
　　“嗨哟~~”
　　安泰和算是这练习室的常客了，以他自来熟的性格，这儿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全认识了，怎样都能说上几句话，反正他不会尴尬。
　　何言：“……”
　　安泰和：“啊……你好。”
　　练习室里只有何言一个人在弹吉他，他听见安泰和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按在弦上的音符突兀得断在半空。
　　翻车来得猝不及防，安泰和愣在原地的空挡，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语调平平的问好。
　　“……你好。”
　　安泰和很快回过神，笑得像个没事人似的靠近何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弹吉他啊？”
　　何言低头抓着吉他显得有些局促，听见安泰和的问话复又抬头，这一抬头，安泰和就已经走到了面前。
　　“噢！”
　　帅哥啊！
　　安泰和在心里惊喜出声，没意识到自己歪着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别人的脸看，何言被弄得很不自在，偏头抱着吉他晃悠着往后挪了一大步。
　　打着卷的头发滑下来掩去大半的视线，长而浓密的睫毛扇动着彻底盖住了漂亮的眼睛。
　　“我叫安泰和，你叫什么啊？”
　　安泰和再一次拉近两人的距离，凑到何言侧边站着，何言无章法地拨两下琴弦。
　　“……何言。”
　　“哦，何颜，颜值的颜？”
　　“言语的言。”
　　“哦哦，何言。”
　　安泰和点头附和，这边何言又开始专注在吉他上，安泰和便也跟着看向他手上的吉他。
　　“你是孙智伟公司的新人？”
　　“不是。”
　　“不是？那你是他的朋友？以前没见过你啊？”
　　何言顿了一下，不知道这么冗长的故事怎么说比较好，只好挑了几个字出来，“他说这个练习室今天可以随便用。”
　　“哦，所以你是来练习的。” 安泰和也不多想，自然的和他攀谈起来，“你刚才是在弹什么曲子啊？”
　　“我自己写的。”
　　“怪不得这旋律听着挺耳生的，那你接着弹吧。”
　　安泰和盘腿坐到地板上，仰头看着旁边的何言，拍拍自己身边的地儿，“来，坐着弹，站着多累。”
　　何言站着不动，看着不像有邀请对方欣赏乐曲的意思，可安泰和是谁啊，他也不是会管这些细节的主儿，只管自己笑着拍地，两人一高一低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何言率先败下阵来，跟着坐到地板上。
　　准确的几个音下去，何言二话不说开始弹奏，安泰和侧着身面朝何言，一只手撑着脑袋也开始有模有样的聆听。
　　一开始，安泰和还时不时会偷瞄几眼那专注弹奏的小半张脸，慢慢的，他的注意力就不够用了，他只能听见从眼前这吉他里缓缓倾泻出来的乐声，一种细腻而深刻的情感在音符里肆意穿梭，流畅到让人失语。
　　安泰和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调子在不经意间又由A7转到了G，一下子使整个布局变得风味十足。
　　天，这曲子的完成度也太高了点吧！
　　安泰和这回更认真地看着何言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孙智伟特么是从哪里挖到这么一个宝贝的？！
　　安泰和忙不迭凑上去敲敲何言的吉他面板，打断了他的弹奏。
　　“你有签公司吗？”
　　何言松开手指，顺势把手搁在吉他上，面上挂着一丝不耐烦，心想这人怎么废话那么多，“没有。”
　　安泰和一听这答案就差兴奋地蹦起来，“我靠，真的啊！那你来我们公司啊，Magnet总知道吧，就是他的公司！”
　　何言的脸肉眼可见得僵硬了一瞬，好不容易忘掉这破事儿一会儿，还能有人巴巴地凑上来提醒自己，真行。
　　他无力的把自己的一头毛抓得更乱。
　　“对了！”
　　安泰和没去在意何言的表现，只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很兴奋地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那端嘟嘟嘟响了三声后，一个低沉的男声接起电话。
　　“喂，程哥。”
　　电话接通的那刻，安泰和挑着眉对何言用口型比划，Magnet，Magnet，神情就像一个小学生在炫耀自己家长。
　　只是何言并没有配合演出露出艳羡的眼神，反倒表情严肃地盯着安泰和手里的手机。
　　“程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程瀚文坐在孙智伟办公室的沙发上，身前桌几底下的抽屉被一一抽开了，他正拿脚把它们一一踹合上，刚才搜刮了一圈，孙智伟藏起来的名品雪茄已经被程瀚文捏在手里。
　　“孙智伟办公室。”
　　“啊……孙智伟啊……所以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咯？”
　　“没有，他在吃饭。”
　　“吃饭？那就是他不在？！”
　　安泰和的声音一下气馁一下又激动起来，程瀚文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又要整幺蛾子。
　　“干吗，找他有事？”
　　“没有，我找他干嘛，我找你，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啊。”
　　孙智伟就是得不在才好，挖人墙角这种事当然不能当着人面做啊，说完安泰和也不等程瀚文表示，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你知道吗，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刚好今天Magnet就在这儿，就在这楼上。”
　　何言木着脸心想，我能不知道吗，他今天是专程前来送我受死的。
　　“我刚跟他说好了，你们见一面怎么样，面对面聊一聊，我相信，你当面见识了程哥的风采后，绝对就会非常想加入我们公司。”
　　安泰和说完，不管不顾地扯着何言就要上楼。

　　安泰和说要到办公室来找自己，程瀚文便把孙志伟助理叫进屋，提前打了招呼。
　　招呼还没打完，手机来电铃又响起来，程瀚文只好挥着手示意助理没其他事了，一边点击接听电话。
　　程瀚文看着助理走出门，开口对电话那端回话。
　　“什么事？”
　　“说说你车被砸的事。”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李姐强压着怒气，语气里的烦躁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
　　程瀚文立刻想到安泰和刚说要来找自己，毫不掩饰地啧一声，“安泰和那小子跟你说的？”
　　“我还不需要等到安泰和来跟我多嘴，劲点周报早就把新闻报道拍我桌上了，你说你那车就这么明晃晃停露天底下，你是嫌自己曝光率不够高是不是？”
　　程瀚文死猪不怕滚水烫，轻巧地回道：“我可是受害者。”
　　“那他妈打架的那个是鬼啊！你觉得回回上社会版很爽是不是！”
　　程瀚文对着李姐的暴怒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知道，李姐还能这么不轻不重地教训自己就说明这新闻已经被压下去了，反正问题不大。
　　“我他妈的是开菜市场的是吗，动不动就一群人拿着新闻跑我这儿来讨价还价，我警告你程瀚文，你要是再给我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我们就在新闻头条见！”
　　程瀚文又一次没能说上话就被挂了电话，直直地看着自己手机。
　　“我靠。”
　　满脸写着不爽。

　　安泰和领着何言上楼，一路上思考着怎么给大哥介绍自己捡到的神奇宝贝。
　　“程哥。”
　　安泰和推开办公室的门，举着手朝里面坐着的程瀚文打招呼，程瀚文靠在沙发上表情危险，正愁没地儿发泄。
　　“有屁快放。”
　　安泰和顶着一脸欠打的表情撅起屁股，眼看程瀚文瞪着眼要发作，慌忙把跟在后面的何言推出去。
　　“你这又是从哪儿拐来的？”
　　安泰和憋着得意劲儿在那儿哼哼半天，挨了一记打，才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打报告。
　　“我在练习室碰到的，活的人才。”
　　安泰和转头示意何言坐下，何言才慢吞吞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程瀚文依言把目光投过去，何言堪堪把视线错开，微侧着头，视线定在远处的角落里，那角落里放着一幅现代画，上面交叉画着各种不明所以的线条。他倒不是这会儿还有心情看画，只是视线实在是有些飘。
　　程瀚文打量何言一番，可人那不算长的头发挂下来挡住小半张脸，看得不算真切，光露出的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看着就不像是生活健康的人，嘴巴有点神经质的抿成一条线，嘴角鼓起的脸颊肉看起来很好捏，倒是莫名平添一点可爱的感觉。
　　程瀚文瞅着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又把炮火对准安泰和，“别练习室里碰到的了，八成又是你什么狐朋狗友吧，想干什么？”
　　“真不是，刚认识的，他就是在练习室练习碰到的。”
　　安泰和再开口表情就夸张起来，“他刚好在弹自己写的曲子被我听见了，惊为天人！”
　　“闭嘴吧，你听哪首曲子不是惊为天人？”
　　“我好话都用来夸你了，怎么能这么讲！”
　　程瀚文不想搭腔，安泰和见势把正题扭过来，“哥，你就了解一下，人还有一支正规乐队呢，叫Vanity。”
　　安泰和怀疑自己有了错觉，怎么自己一说完，气氛好像突然变冷了，程瀚文咬着牙转头看一眼何言再看向安泰和。
　　“……怎么了？”
　　“……Vanity？”
　　“对、对吧，何言，是叫这名字吧？”
　　安泰和见程瀚文眼神不对，怕自己会不会是不小心说错成了他程哥死对头的名字，谨慎地回头求助何言，可从进门到方才一声没吭的何言此时端坐在那里，恭敬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安泰和的脑袋上升起无数问号。
　　程瀚文被这场景活活气笑了，这他妈是哪儿来的野鬼，阴魂不散啊！
　　“哦哟，这么多人呢。”
　　沉默间，孙智伟笑着推开门，领Vanity成员走进办公室，算是给窒息的氛围带来一丝生机。
　　孙智伟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安泰和，睁着圆眼好奇他的存在。
　　“你在这儿干吗？”
　　安泰和眨巴着眼在嘴巴上比叉，示意他闭上嘴不要那么没眼力见儿！
　　孙智伟一头雾水地看向余下的人。
　　“何言？我刚在底下叫人找你上来的，你怎么到的比我们还快？”
　　孙智伟一边疑惑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打电话叫助理去通知底下的人不用再找人了，打完电话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脸色不佳的程瀚文，旁边还有个委着身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的安泰和，孙智伟接过眼色，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怎么，这是已经聊过了？”
　　全场持续安静，没有人接话。
　　“看来聊得不怎么样啊。”
　　孙智伟一拍大腿，带上自己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既然聊得不怎么样，那干脆听听我的建议。我这儿呢，有份合约，何言你们之前也看过，只要你们和我签了这份合约，Magnet那车你们要赔多少，我就垫多少，怎么样？”
　　这就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了，可对于孙智伟来说，也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来想牵线给程瀚文的，没想到他反手倒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何言这边只是沉默着，他知道这份合约，他也的确看过，很早之前孙智伟就带着这份合约找上门过，当时的何言对于有人愿意签他们乐队这件事是十分兴奋，所以他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仔仔细细地阅读了整份合约，读完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一份很霸道的合约，合约里称乐队的词作版权将登记在公司名下，在何言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安泰和坐在其中听懂一些原委，张圆了嘴无声表达自己的惊讶，身边的程瀚文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看着像是还没消气的样子，可他抬起眼，却画风一转。
　　“我可以不要赔偿。”
　　几双眼睛齐刷刷朝他看来，此话堪比圣乐洗耳。
　　“甚至我也可以提供签约。”
　　没想到下一句更动听，大家伙听了只觉晕晕乎乎的，安泰和在旁边更是激动得想跳起来鼓掌，而程瀚文一一略过这些眼神里的期待，目标明确。
　　“但我只要一个人——”
　　他说完身子前倾，看着何言简洁明了地说道。
　　“你。”
　　孙智伟听完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甚至在心里暗暗发笑，程瀚文没有跟何言打过交道，所以他不知道，这么搞相当于拆散Vanity，何言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以前的自己也撞过这堵墙。
　　这次何言很快有了反应，如孙智伟所料，何言不乐意，他心烦于这种乐队被交易的感觉。
　　何言皱着眉摇头，“不用了，我们会自己出钱赔偿。”
　　“很好，那就不需要谈了。”
　　程瀚文唰地站起身，散发出强烈的生人勿近气场，口气冷淡地对何言说道，“明天我会让助理给你们赔偿金额。”
　　安泰和紧跟着程瀚文的脚步走出办公室，走之前特别无辜地朝何言眨巴眼。
　　他存着心想帮何言说几句话，到楼下坐上车后，斟酌着措辞开口道：“哥，我觉得何言真挺不错，何况他现在小辫子在你手上，万事都好商量的。”
　　程瀚文不为所动，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跑车。
　　“程哥，你真不打算再抢抢，就这么白白推给孙智伟？”
　　程瀚文手按在方向盘上，看向前方，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安泰和正想趁热打铁，不料想他哥猛地踩下油门，跑车立刻马达声轰鸣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