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戊戌过往 ...

  •   光绪二十一年,中日爆发甲午中日战争,中方战败,清政府被迫签署《马关条约》,将台湾、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
      同年四年,维新派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组织发动了在京应试的1300多名举人联名上书光绪帝,提出拒和、迁都、练兵、变法的主张,但因局势所就,此上书未能送到光绪帝手中,史称“公车上书”。

      “甲午战败,日本强势掠夺,清政府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那份请书即便到了光绪皇帝手中,也不过是徒增光绪帝的悲鸣罢了。”
      盛恩颐说起戊戌往事,每个字都似精心斟酌过,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又仔细甚微地观察着病床上沉睡的人。
      公车上书失败后,梁启超、康有为和严复等人到全国各地宣传新思想,经过四年的沉淀,全国议论时政的风气逐渐形成,新式教育逐步渗透到老百姓中。
      光绪二十三年冬,德国出兵强占胶州湾,引发了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康有为以国不成国,民不成民的严峻形势为由,向光绪帝提出变法救国,光绪帝同意康有为的变法主张,成为维新派思想运动最大的支撑者。
      光绪二十四年,维新运动在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精心谋划下,顺利开始。
      光绪帝先后发布上百道变法诏令,除旧布新,在维新派党人的拥护推崇下,光绪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皇帝。
      同年六月,慈禧太后迫使光绪连下三谕,控制了人事任免和京津地区的军政大权。
      盛宣怀秘密传书袁世凯,希望袁世凯对戊戌变法有所态度。随后,袁世凯便主动向光绪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在慈禧介入维新变法之时,袁世凯暗中,主动向光绪皇帝表明愿倾所有支持维新变法。当时的袁世凯,手中握有刚刚编制的新式陆军,有了袁世凯的支持,光绪帝有了继续跟守旧派抗衡的底气。”
      在世人眼里,袁世凯跟戊戌变法的关系,只有两个字:背叛。
      史料记载中的袁世凯,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表明过支持光绪帝。
      想于此,我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戊戌变法跟薛师有什么关系?”
      我烦躁的情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盛恩颐见我焦躁不安,眼底生了一抹深意。
      “你也认为,当年,袁世凯为了自保,不惜向荣禄告密,背叛光绪帝,是吗?”
      “我不知道。”
      “帝后相争,无非是为了权,只要能把政权夺回自己手里,光绪帝并不在意,拥护自己的是维新派还是守旧派。”
      维新变法期间,以光绪帝为首的维新派跟以慈禧为首的守旧派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守旧派几次三番上书慈禧要求杀了康有为、梁启超;光绪帝无能反击守旧派,只能密诏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妥筹良策,推进变法,寄希望于他人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没曾想,光绪帝退一步,慈禧进一尺,慈禧步步紧逼,逼得光绪帝无路可退,逼得光绪帝方寸尽失,逼得光绪帝急不可待的抛出了袁世凯。

      九月,光绪下令将怀塔布、许应骙、堃岫、徐会沣、溥颋、曾广汉等阻碍变法的礼部六堂官革职。守旧派党人向慈禧禀报,暗示光绪帝的权力不可留,慈禧向光绪帝发出最后警告,而这次警告,成为压死光绪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月十一日、九月十七日,九月二十日,光绪帝三次召见袁世凯。
      光绪帝希望袁世凯可以起兵勤王,诛杀荣禄、包围慈禧住的颐和园,助自己夺回政权,以正朝纲。
      年轻的光绪帝,只看到袁世凯背后强大的兵力,却忽视了旁人对于强大的忌惮。

      人就是这样,尝过至高无上的滋味,就不愿再忍辱负重。

      “一心想着扳倒慈禧,夺回政权的光绪帝,轻而易举地暴露了袁世凯,”盛恩颐一声冷笑,语气十分轻蔑不屑,“愚蠢至极。”
      这个终不得志,抑郁而终的皇帝在盛恩颐眼里,就像一个蠢货,不配得人半点怜悯。
      九月二十一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诛杀戊戌六君子,将光绪皇帝囚禁于□□瀛台,随后发布训政诏书,再次临朝“训政”。

      自此,戊戌变法宣告失败。

      “所以,袁世凯并没有告密?”
      “告密?”盛恩颐冷笑道,“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这还不够明显吗?”
      光绪帝和维新派都寄希望于袁世凯,同时又都不相信袁世凯。
      光绪帝以为自己有了袁世凯就有了胜算,却不知慈禧政变早就部署完毕,多一个袁世凯无非是多个死人而已,没了袁世凯,慈禧还可以将兵力收回到自己手中。
      袁世凯可以大义赴死,可他那些手下们,却容不得他这样做。
      首当其冲,阻止袁世凯的就是徐世昌,然则是王士珍、段祺瑞和冯国璋,再次就是唐绍仪、阮忠枢和盛宣怀。徐世昌献计,袁世凯与维新派撇清了关系,又得到慈禧和荣禄的信任,但为此却牺牲了很多无辜的人。

      戊戌六君子也好,光绪皇帝也罢,维新变法里从来没有过袁世凯,可袁世凯却承担了维新变法失败的责任。为什么别人的错误却要袁世凯来承担,他明明不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人,却偏偏被世人定义为背信弃义,不忠不仁的小人。
      如果光绪帝不暴露袁世凯,也许,慈禧还不会那么狠。

      慈禧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在慈禧一生的七十余载里,没有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从她诞下咸丰皇帝唯一的儿子时起,她的人生就成了爱新觉罗家挥之不去的噩梦。

      “令全国哗然的戊戌变法,在薛顾眼里,如早就知道结局一般,波澜不惊。那时候我六岁,我看到所有人都好像很生气,只有薛顾特别冷漠。后来我父亲来津,薛顾变得更加冷漠,不是没日没夜的在外奔波,就是把自己锁在书房,既不与人亲近,也无了喜怒哀乐……”
      盛宣怀来津,将书信给袁世凯的事情告诉了薛顾,袁世凯以为那封书信是薛顾的试探,所以才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盛宣怀利用袁世凯对薛顾的情谊,把他推进了帝后争斗的漩涡中。
      若是可以选择,盛宣怀或许不会出此下策,可惜,再没有比袁世凯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父亲知道袁世凯定会被自己和薛顾的关系误导,故意书信试探袁世凯。当时光绪帝四面楚歌,若不如出此下策,维新变法恐怕连103日都撑不了……”
      “你给我闭嘴……”
      病榻上的人醒了,他挣扎着摘掉氧气罩,吃力地撑起身子,喘着粗气,愤怒地看向盛恩颐,眼神像要杀人似的可怕至极。
      顾念项说:“滚。”
      盛恩颐见顾念项醒了,眼底深处的担忧之色散了去,顾念项叫他滚,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你凭什么叫我滚?”
      顾念项醒了,我想去叫医生,顾念项一把拉住我,侧头咳了咳,苍白的脸因为咳嗽有了血色,“不用。”
      盛恩颐说:“对,你不能走,我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盛恩颐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坐下。
      顾念项再次警告盛恩颐:“我的事不用你管!”
      “怎么,你做得老好人,我就做不得吗?还是说,你不敢让夕阳知道,你们这个看似温馨和睦的薛家,其实早在十八年前就支离破碎了。”
      盛恩颐没等顾念项动手拔了点滴,就腾得起身上前,按住了顾念项的右手,“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动什么怒,这输的是消炎的药,拔不得。”
      顾念项甩开盛恩颐的手,满腔怒火的说道:“我薛家什么样,轮不到你来说。”
      盛恩颐看着顾念项方寸大乱的模样,好像很过瘾。
      我跟盛恩颐摇头,使劲地使眼色,“盛恩颐,你别说了。”
      顾念项脸色极差,他捂着心口,急促不稳的咳嗽着。
      盛恩颐敛声,坐回到沙发里。
      我扶着顾念项重新躺下,顾念项闭上眼,充血的脸颊久久未散去红晕。

      “薛师的心从来就不在薛家,他跟师娘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盛恩颐颓丧地说着,一字一字像针扎般残忍,顾念项紧闭着牙门,皎长的睫毛颤抖着,他紧闭着双眼,不肯睁眼面对现实。

      盛恩颐十七岁那年,盛宣怀将戊戌实情告诉了他,这份沉重的罪疚转到了盛恩颐的肩上,盛恩颐自此,走向了跟他父亲相同的人生轨迹。

      赎罪。

      自袁世凯担任大总统后,外人都在说袁世凯想做皇帝,盛宣怀不信,上京直问袁世凯却被拒之门外。盛宣怀悲叹世事,人心易变,在孙文的挑拨下,盛宣怀怒斥袁世凯狼子野心,挑唆各系军阀领袖,背弃袁世凯。
      盛宣怀对袁世凯,在极度的愧疚之后,又是极度的愤怒。
      后来,盛宣怀重病卧床,弥留之际见到了身染重病的袁世凯,知道了称帝真相。
      那是盛恩颐第二次见到袁世凯,袁世凯坐在轮椅上,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凹陷的眼睛下垂吊着厚厚的眼袋,看上去病态比奄奄一息的盛宣怀还要严重。
      盛恩颐看着年迈的父亲颤抖地捧着袁世凯的手,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偌大的病房里,回荡着父亲啜泣忏悔的声音,微弱至极。
      袁世凯知道那封书信薛顾毫不知情,只是,他等那个解释的机会,实在等得太久了……

      “盛宣怀欠薛顾的还清了,可你盛恩颐欠我的,这辈子也别想还清。”
      顾念项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他冰冷决绝地声音像极了黑暗中阴森的回音,我猛地打了个冷颤。
      盛恩颐全身一僵,看向我,“你现在还觉得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吗。”

      盛恩颐走了,病房里剩下我跟顾念项。
      我看着茶几上被揉成一团的烟头,问他:
      “你是为了让盛恩颐欠你人情才故意受伤?”
      “……”
      “你一直都知道戊戌变法的实情?”
      “……”
      “你一直都知道薛顾想要离开?”
      “……”
      我深呼吸,缓缓地吐出郁结在心的紧张。

      顾念项什么都知道。

      我来薛府有些时日,虽算不上几多了解,但“温馨”一词,薛府是没有的。
      薛夫人温婉娴静的外表下是冷冰冰的心,之前我以为是因为薛顾的逝世,薛夫人的心变凉了,如今看来,薛夫人的心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凉彻心扉了。
      顾念项闭上眼,不愿跟我继续交谈下去。他负伤卧床,也的确不宜说太多。密闭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愈浓愈烈,熏得人头昏脑涨,难以再忍受。
      我逃似的离开了病房。

      我站在空旷辽阔的广场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脑袋里嗡嗡地声音,逐渐平静。
      我们在忍受不了消毒水味道的时候,可以选择离开。
      而顾念项,没有选择。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着,哪怕有一个读者因为我的文,去看近代史然后来批斗我,应该也算是好事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