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听**晴

64、白石秘密(上)

　　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对着明月下墨色的深海。
　　风岚撂下那句话后，便转身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
　　我到海边，寻了块清净的地方，不知不觉便坐到了夜幕降临时。
　　脑子里一会儿涨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一会儿又空荡荡的。心里一会儿疼痛，一会儿酸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到现在，我又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原来我是如此害怕寂寞。
　　风岚，他是认真的么？果然，是因为仙翁所说的原因，他的情感从那朵七情花而来，所以对我有了依恋？
　　这算得上情么？我苦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恐怕他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会对我有如此特别的感情。若因为我的丝毫犹豫，导致他最后面临飞灰湮灭的局面，若是他最后知晓了真相，一定会后悔。
　　心口上方的胎记隐隐作痛。我抬手抚上它，却不经意间碰到怀里一个硬硬的物事。
　　是月华给我的玉袂。我拿出来，对着月亮细细观看。
　　透过月光，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月华”二字。
　　是啊，我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和月华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想到他那个微微颤抖的拥抱和喜极而泣的声调，突然感到了些甜意。
　　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这样也好。
　　玄玉上仙，原谅我在这一世对你绝情。只希望你恢复修行回到天庭之后不要记恨于我才好。
　　想到这里，我微微笑。
　　深呼吸，我干脆躺倒在了沙滩上。
　　眼前，是一轮放大的圆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非常俗套，但非常贴题。我几乎要为自己叫好了。
　　谁知道，却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果然诗情画意。”
　　白石？！怎么会碰见他——！我无奈地坐起来，看着前方的翩翩来客。
　　“白城主，你怎么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我拍拍身上的沙粒。“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么？”
　　他有些好笑。“这沙滩上，谁能走出脚步声？”
　　呃——好像有道理。
　　“那你也该吱一声啊。先咳嗽一下什么的。”
　　他果然咳嗽了一下。
　　“这样可以了么？”
　　我翻了个白眼。“可以。”
　　“深儿一个人在这儿吟诗，是在思念着谁么？”
　　“是又如何。”我继续看月亮，极力表达自己不欢迎他的意思。“反正与你无关。”
　　“不知深儿思念的人，是大皇子殿下呢，还是四皇子殿下？”
　　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人。
　　“白大人，我都跟你来这儿了，你还不放心么？”
　　他微微低了头，慢慢走到我身边坐下。
　　“在下并非不放心，只是单纯好奇而已。”他顿了顿。“我猜深儿现在想的，是四皇子殿下了吧。”
　　我没有说话。
　　“若是深儿早些接受四皇子的心意，在下也不必大费周折请深儿来越海一游。”他的声音，居然有些惆怅的意思。
　　晕！怎么搞的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深儿此趟越海之行，不知四皇子是否会介意？大概全沧国，都以为你要嫁给我了。”
　　“月华才不会在乎这个。”月光下，他的脸看不真切。
　　“那可不一定。男人的气量，有时很小。越在乎，越容易钻牛角尖。”
　　“干嘛突然说这些？”我奇怪地看着他。我们似乎还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过话。
　　“若是深儿和四皇子之间因为此事而——，在下不介意负起责任，将这个传言变成事实。”
　　我的天！我瞪大了眼，张了嘴看他。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负什么责，不管我和月华如何，都与你无关。只要你别再拿那些威胁我就行。我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低笑一声。“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有点儿晕。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家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好像提出这个建议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似的。
　　跟这个老狐狸交流，还真得多个心眼儿。
　　沉默了一会儿。
　　今晚的月光，似乎有种让人敞开心扉的魔力。
　　“白石，”我看着月亮，有些沉醉。“有吃的么？”
　　他沉默了一下。眉角微微抽搐。
　　“我今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看他有发飙的倾向，我赶紧解释。
　　“你等着。”
　　说完，便没了人影。
　　少顷，他又出现，手里拿了一个食盒。
　　突然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我兴奋地打开，发现都是些我从没吃过的种类。
　　其中有一碟，做成小鱼的形状，非常可爱。吃在嘴里咸咸香香的，很开胃。
　　“这是什么？我之前从没有吃过呢。”
　　“这是鱼形果。”他的语气染上些许伤感。“这些点心，是我娘最爱吃的。”
　　前城主夫人？我偷偷看他一眼，他的脸上挂了些痛苦，桃花眼也垂了下来，在月光下竟像个无助的孩子。
　　今夜的白石，似乎很不一样。
　　“白石，其实你让我到越海来，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我试探性地丢出这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
　　他沉默了半响。
　　正当我要放弃从他这得知真相的奢望时，他又幽幽地开了口。
　　“我爹娘，是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我曾经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爹娘更恩爱的夫妻，不会有比我们更幸福的四口之家。”
　　“可是这一切，都在十年前被毁灭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悲凉。一时间，我竟为他感到有些悲伤。
　　白石的爹娘，也就是前越海城主白宇和夫人林裳羽，同属白岳门下，在全大沧的江湖里也是对出名的侠侣。
　　这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在十年前双双辞世，只剩下年仅十岁的长子白石和七岁的女儿白素。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儿，应该听说过九宫吧？”他的表情突然变了。褪去之前的无助和悲伤，换上一种坚定而冷酷的神色。桃花眸里出现刻骨的恨意。
　　“听说过。似乎是个神秘的存在。”
　　“的确神秘。”他的嘴角浮起冷笑。“十年前，沧，黎，伽罗三国，聚集各国武林精英和朝中大将，誓要铲除这个让每个国君都不得安枕的势力。我爹娘，也在其中。”
　　以前听秦大提过，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其实当时，爹娘他们所率领的一支队伍，已经找到了九宫的门口。”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他们陷入了九宫布下的幻阵。死伤过半。”
　　“爹娘带着剩下的一小半人闯出幻阵时，本以为终于可以冲进九宫。谁知道，他们所遇上的敌人，根本强得连他们也无法想象。那个男子，面对着破门而入的武林精英，只是微微一笑。”
　　“就是那微微一笑的瞬间，爹娘就已经倒下，竟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
　　“领头人一死，其余的人便各自逃命。那个男子也没有再出手，让人将爹娘的尸首送回大沧。留下一句话，再次擅闯九宫者，杀无赦。”
　　“这十年来，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便是这无边际的仇恨。这个人，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的世界。可恨的是，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就是九宫宫主。”
　　“成为武林盟主，疯了一般地苦练武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就是铲除九宫，手刃仇人。”他攥紧拳，唇抿成一条直线。“我要让九宫，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的胸口，有些翻涌的不忍。我仿佛看见十岁大的白石，被心中的仇恨蒙住了双眼，从此再也没有快乐过。
　　“白石——”我想劝他放下这样的仇恨，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是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我，仅留下一个越发孤单的背影。
　　一个十岁的小孩，是如何将仇恨埋藏在心中，一直苦苦煎熬了整整十年，只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复仇，是所有故事都偏爱的主题。这把双刃剑，究竟还要在他的胸口上停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