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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江南之莲 ...

  •   一吻半刻。

      直到路人议论的声音渐大,祁莲筝才脸红着偏开头。

      “你就是无赖。”他嗔道,“哪有一边问人‘推不推开’,一边把人抱得紧紧的。”

      “因为不想你推开。”白雪笛斩钉截铁答道,同时猛地把祁莲筝横抱起。

      “放我下来!这在大街上呢!”祁莲筝一边挣扎,一边低声抗议。他着实很想知道白雪笛是吃错了什么药,之前分明那么害羞的一个人,而且还有念念不忘的心爱之人......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在大街上让我抱你亲你吗?尤其是在那些世家小姐面前。”白雪笛不仅把他抱得更紧,而且还无视路人怪异的目光,走到了人流里。

      祁莲筝心头怦然一动,喉结攒动,嘴唇微颤。曾经与百里荻游玩街头的一幕幕都再次浮上心头。

      那时皇城里未出阁的世家小姐都对百里荻芳心暗许,他知晓后心里很不舒畅。

      他和百里荻在一起的事一直是隐秘,无从说,无法说。有次和百里荻去街头游玩,百里荻被一小姐尾随一路。

      他发现后,莫名地很生气,于是他便任性地要求百里荻当街亲他。百里荻以出行礼仪为由,拒绝了他的索吻,只是以拥抱草草了结,他为此生气了很久。从那之后,百里荻便不再那么刻板,讲究礼仪,出行中时常会偷偷亲他。

      可那也是偷偷的。

      不似现在,光明正大。

      祁莲筝不禁搂紧白雪笛的脖子,望着他的侧脸,再移不开眼神。

      “怎么了,这般看着我?”白雪笛微微侧过脸。

      “荻。”祁莲筝目不转睛地轻唤道。

      “嗯。”

      砰!

      祁莲筝骤然睁大眼眸,记忆的洪流霎时涌上心头。洪流的尽头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蓦然转过身向他走来。

      他猛地抱紧白雪笛的脖子,侧脸埋进他的颈窝。眼角也瞬间淌下一滴滚烫的泪,打湿了那雪白的衣领。

      回来了!

      他的荻终于回来了!

      雪花簌簌落下,落进二人身后一串向往江南的脚印里。

      “你不想问我,你是怎么复活的吗?”白雪笛道。

      他已经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关于他用法力救回祁莲筝的事,以及他法力来源等种种凡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不想欺骗莲筝,但他也不知这件事该从何处说起。

      然而怀里的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那都不重要了。”

      祁莲筝抬起手抚上白雪笛的脸庞,“我只知道你回来了。荻,你终于回来了……”

      他眼眶通红,眼角带泪,颦蹙眉头,微扬嘴角,神色像个委屈又可怜的孩子突然获得了最爱的糖果般欣慰。

      “荻……荻……荻……”他不断地唤着,语气温柔又眷恋,欣喜又怀念,不紧不慢,连绵不绝,像是天上曼舞的雪,又像是要这般唤到天荒地老。

      最后在街道的终点,在人海的尽头,祁莲筝笑着闭上眼睛:“只要与你一起,生与死,无妨。”

      白雪笛脚步微顿,收紧双臂,像是要将怀里的人收入他的骨血一般。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窄窄的小巷尽头跑出几个衣着破旧的孩童,他们不顾雪花落在头上的寒意,一边踏雪而奔,一边重复念叨着诗句。

      祁莲筝背着筝,拉着白雪笛侧身让过孩子,才继续依偎着并肩前行。

      小巷弯弯曲曲,在一个拐角的柴门前,祁莲筝收起了伞,抖落上面的雪,推开破旧却干净的柴门。

      门里是一个矮墙围起来的宽敞小院,院子正中是一间简陋的小瓦房。

      二人刚走进去,瓦房后就探出了一个白发老人的头。

      “祁公子,荻公子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可真就要错过了。”老人从屋子后走出,站到屋檐下。

      老人上面穿着严实的棉衣,下面却光着脚,裤脚扎在大腿上。他栏杆样细瘦结实的小腿上满是淤泥,应是才从泥潭里忙碌完走上来的。

      “路上遇到了些麻烦耽搁了。幸好有张老你帮我打理。”祁莲筝拉着白雪笛小跑到瓦房屋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老人手里,郑重道:“有劳了!”

      “祁公子莫不是以为老夫是为了钱才帮你忙的。”老人一脸不悦地把钱袋推回,“相爷于我有大恩,我无以回报,现在只是帮公子这么些小事,若再收取报酬,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公子莫要如此折煞老夫。”

      祁莲筝并未过多推让,点点头,收回钱袋,朝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张老。”

      老人拱了拱手,又朝白雪笛看去,“荻公子……”,他欲言欲止,最后他举起手做了个揖,“多保重。”

      白雪笛回了个礼,目送着老人出了柴门,若有所思。

      “怎么了?”祁莲筝问道。

      “他……”白雪笛犹豫道:“怎与我道别一般?”

      “因为不希望你走。”祁莲筝忽目光如炬地望向他。

      白雪笛心头一颤,没来由的避开祁莲筝的眼神,安抚道:“莫要瞎想,莲筝,我不会离开你的。”

      祁莲筝低下头,白雪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心头不断浮现那星眸落寞的模样,他正想安慰几句,就见祁莲筝抬起头笑道:“也是,我知你,定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白雪笛内心更加刺痛。他不曾忘记天上的神使与他说的那些。他放弃成仙,便只能变为飞雪仙灵,在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之时,回归山河。

      这要如何与莲筝说?

      “荻,快来!”祁莲筝打断他的思绪,拉起他,飞快地向屋子后面奔去。

      地上松雪飞溅,前方红衣翻飞,星眸灿烂,笑颜如花。白雪笛不禁凝神注目。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和祁莲筝一起站在一个被白色大棚笼罩的小池塘边。

      而他震惊地看到眼前方寸大的小池塘里居然种满了各色的莲!那些莲或浮水绽放,或轻歪花头,或半面入水,姿态各异,纤尘不染,美不胜收。

      这分明是冬季,可大棚里却温暖如夏。大棚内靠边缘的地方立着许多个火焰架子,这些架子里炭火充足,火焰旺盛。可以预料的是,有人每天精心打理这里,因而才让这些火焰保持这样一种平衡状态——不至于烧掉大棚,又能一直保持大棚里的温暖。

      也因如此,夏季的莲才能在冬季绽放。

      这是真正的江南之莲!

      “荻。”

      白雪笛回过头望向祁莲筝,只见那红衣人儿正抚摸琴弦,目光热切地望着他。

      他心头砰动,无需只言片语,当下会意,从怀里掏出笛子,贴到唇边。

      琴声悠扬,笛声轻盈,红玉芙蕖缓缓摇晃,池塘边,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对立而坐。一曲《出水莲》毕,又是一首《高山流水》起,那二人相视一笑,眉眼间,情深意浓,恰似满塘莲花灿开放。

      时间也在此刻沉沦,无言情却真。

      ......

      祁莲筝灌了一个手炉,回到屋里,只见白雪笛已经坐在床上了。

      “怎得这么早就进被窝?累了吗?”祁莲筝放下手炉坐到床边。

      “你冷吗?”白雪笛答非所问。

      “江南的冬天冷中带湿,寒意颇重,自是有些凉。”祁莲筝道

      白雪笛勾起嘴角,掀起被子一角,拍了拍床铺道:“那快些躺下,被窝已祛除寒意。”

      祁莲筝愣了半刻,脸上忽然浮上一片红晕,他低下头,刚欲开口,便被拥住,转倒压在床铺上。

      白雪笛伏在他身上,浅色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的脸印刻进灵魂深处。

      “莲筝,我.......”

      他心间没来由得一阵慌张,连忙伸出手指抵上白雪笛薄薄的唇,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欢迎回家,荻。”他笑道。

      白雪笛泄出一口气,抱住了他:“我回来了,莲筝。”

      他搂住白雪笛的脖子,在他耳边私语:“我会一直等你,和你一起回家。”

      白雪笛抬起脸,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似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便吻上那薄唇。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了。

      还未分唇,衣料就已经被上头的人除尽。他上方那归来的人,用着和多年前那一模一样的抚摸方式,轻车熟路地惹得他不住喘息。

      细微的挣扎也被尽数按下,十指紧扣的刹那,他心头的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

      ……

      一夜春宵尽,春阳至。

      祁莲筝颦眉望着屋檐上消融滴落的雪水,愁容满面。

      一件大衣突然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春来也要穿好衣服,注意保暖,切不可受了凉。”

      白雪笛把他转过来,一边嘱咐,一边平静地为他系好大衣的带子。

      “荻!”

      他紧紧抱住白雪笛,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莲筝……”白雪笛抱住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走,荻。”他无声地哀求。

      那边白雪笛仍旧在嘱咐一些琐事,他静静地听着,直到白雪笛扶住他的肩膀,把腰间的笛子递给他。

      他接过笛子,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

      “莲筝”

      白雪笛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冲他笑了笑,“为我吹奏一曲,我最爱的《莲》吧。”

      他点点头,拉着白雪笛来到屋后的莲塘旁,坐到了池塘边,采下了一朵稀有的红色莲花递给白雪笛,便面朝莲花吹起了笛子。

      他不太擅长笛,吹得很一般,可白雪笛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

      《莲》曲调缠绵婉转,美好浪漫,像极了他和百里荻共度的那些时光,可《莲》却也极其简短,就仿佛他和白雪笛匆匆逝去的时间。

      本是欢乐的曲子,可却散着无尽离思与哀伤。

      一曲毕,祁莲筝徒然落泪。

      笛尾,红玉芙蕖摇摆,他的身后霎时飞出数片红色的莲瓣,携着无数雪花飘向远方。

      .......

      来年冬至。

      漫天飞雪。

      白雪满覆的平原上,一间破旧的雪顶小楼上,隐有热气人烟。

      店小二撑着胳膊和掌柜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小二忽问道:“掌柜的,那青花瓷杯要洗了吧。”

      “冬天来了,下大雪了,想来是要洗了。”掌柜的从柜底摸索出一个青花瓷杯递给小二。

      店小二接过瓷杯,道:“也不知这两位公子是玩什么游戏,年年冬天都来这么一出萍水相逢的游戏。算来怕是有十来年了吧。”

      掌柜的拨打着算盘道:“谁知道呢,我只知从十来年开始,那个红衣的公子一到冬季便来店中等那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也定会很快经过店门外,约好的一般。”

      “而且每次都得我去喊那白衣公子,不然他就走过去了。唉”小二摇摇头,“照说这二人应该相识才对,但那白衣公子每次都仿佛失忆了一般。不记得我便算了,对那红衣公子也客气地像个陌生人,着实令人费解啊。”

      “你管那么多做甚。不要多打听客官的事,你只需按那红衣公子的吩咐,喊进那白衣公子便是。”掌柜的道。

      “得勒。”小二拿起瓷杯就要下去,但瞥了一眼门外,忽然道,“掌柜的,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祁莲筝放下筝,在熟悉的东南角窗边小桌坐下,他握紧腰间那红布包裹之物,期待地看向窗外。

      满地白尘,如絮飞雪中,一袭白衣忽现,向这边走来,恰如隐世谪仙。

      祁莲筝心跳怦然,星眸闪烁,笑颜如花。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 作者有话要说:  间隔一年,终于等来了结局。自己很欣慰。这一年里,发生里很多事,自己心境改变了很多,文笔也有变化,但是唯有这故事的结局从没变过。这大概也是一种执着。
    但,深情之人向来执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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