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魔界今天也不太平》聚能鸽

50、番外4·圣子有话要说

　　1

　　成为圣子后，弥撒亚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个不太一样具体指的是，当他跟随神使的指引来到天上、沐浴神的光辉接受冠冕时，神圣的银光中传来一个喃喃自语：“唉，其实我也不太想这样，但没办法，只能辛苦你了。”

　　他下意识的回应：“这是应当的，我主。”

　　银光沉默了。

　　过了一会，那个声音重新响起，莫名带了点虚弱：“……你听得见？”

　　弥撒亚也沉默了，短短几秒内，他看了看御座上威严而静默的身影，又回忆了一遍自己身为人类短短的三十多年生命，没想起来哪本经文里说神的话还挺多。

　　但很显然，这个银光里不会出现第三个人，所以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话挺多的神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开口：“罢了，很多年没和谁好好说过话了……这也不错。”

　　此时的弥撒亚还不是后来那个习以为常的弥撒亚，听完这话他颇有些紧张的考虑着如何回答：这是否是什么考验？又或者暗含了什么神圣的旨意？也或许……

　　弥撒亚考虑的过于入神，以至于直到他听到自己脑子里的絮絮叨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陌生神族。

　　那是名银发金瞳的天使，瞥了他一眼后就冷淡的离去了，弥撒亚愣在原地。

　　因为就在银发天使出现之后，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就明显的欢快起来，接连不断的一长串话让天界语还不熟的弥撒亚慢半拍才理解：“小路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真是的，明明和小米卡（Mika）在一起的时候温柔的像假冒的，怎么对别人就冷着脸，太双标了吧。”

　　弥撒亚：“……”

　　这个老父亲语气是怎么回事？还有您到底在说谁？

　　脑子里的声音顿了一顿，解释起来：“忘了你还不认识，小路西——你应该听说过他，光耀晨星——就是最亮的那颗星星，你们叫它启明……送那两个人类过去后我就再没去过新红海了，它现在还是最亮的吗？”

　　“……呃，还是吧。”

　　“那就好，看来我的手艺还没退步。”

　　弥撒亚：“……”

　　为了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他决定闭嘴。

　　2

　　此时，弥撒亚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天界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神族们也不太像经书里写的那样整日歌颂神，反而颇有一些熟悉的烟火气息。

　　弥撒亚被安置在一处宫殿里，神族们来去匆匆，却都对他投以一种古怪的目光，弥撒亚摸不着头脑，只能茫然回以友好的微笑，却没想到神族们立刻脸色大变匆匆离开。

　　外面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在神又一次来闲聊的时候，他谨慎的询问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是有恶魔入侵吗？

　　神诡异的沉默了一会，说：“倒不是魔界出事，只是小路西马上要反叛了，大家都很紧张。”

　　弥撒亚：？

　　这种事是能说的吗？而且您知道了为什么不管啊？！

　　神似乎是怕他在震惊下做出一些冲动行为，试图解释：“这件事比较复杂……总之，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而且……这也需要你的帮助，孩子。”

　　几日后的加冕典礼上，弥撒亚终于知道了神需要他什么帮助。

　　仪式进行到一半，光耀晨星带头忤逆神意，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剩下的天使们神色也各有异样。

　　场面诡异十足，事件焦点的弥撒亚却在银白的圣光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圣像般静谧垂眸。

　　圣子此刻的想法将被无数人猜测，但不会有人猜中，此刻静默的圣子正在心里和神说话。

　　“您先前可没有说是这种忙。”他颇有些无奈的说。

　　从刚才起就唠唠叨叨的神此时闭上了嘴，过了一会祂才说：“呃，我很抱歉。”

　　“我的意思是，您下次应该早点说，不然我可不一定能像这样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很冷静。”

　　“……噢。”

　　3

　　晨星之乱爆发，弥撒亚在神的安排下去往了耶路撒冷，神说，祂需要他在那里为祂完成另一件事。

　　弥撒亚在这里见到了米迦勒。

　　年轻的金发神族神情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茫然，见到他时稍微愣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对他点了下头，似乎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往世的记忆已随着神的恩赐回归，弥撒亚想起多年前耶利哥城的那个夜晚，在遥远城墙上与他遥遥相望的天使。

　　……是他啊。

　　弥撒亚在心里叹息一声：“耶利哥一别至今，久违了，殿下。”

　　“……先知约书亚。”米迦勒认出了他，却没有像弥撒亚预料的那样展现出敌意，只是神色中带上了几分复杂，“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我亦如此，”弥撒亚说，“幸有我主垂怜。”

　　米迦勒实在无话能与他多说，踟蹰片刻后只好无言摇头，在离开前低声嘱咐：“……我大概是顾不上您了，您自己小心吧。”

　　弥撒亚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神终于开口，说：“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对他……也很抱歉。”

　　“您该亲自对他说，他不会怪您的。”弥撒亚轻声回答。

　　“……我知道，我希望还有那么一天。”

　　弥撒亚没有问祂为何如此悲伤。

　　……

　　晨星之乱，神借圣子之身神降，出手击溃叛军。

　　晨星堕落，一个时代结束了。

　　圣子的地位凭借这一“功劳”得到了巩固，至少不会再有人明面上质疑他是否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光荣。

　　而不久，神亲自指名米迦勒接任下一任炽天使长，晨星之乱的硝烟还没散尽，新的时代就在茫然与不安中到来。

　　这次的加冕仪式肃穆而清冷，炽天使减员超过三分之一，留下来的人中，也有许多对这场仪式不甚认同。

　　弥撒亚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来天界的时间还不足以太了解天界的过去，但他相信祂自有这样做的道理，就像祂默许晨星之乱，安排好战争终末的神降那样。

　　仪式上，看着年轻神族用魔法也难掩的苍白脸色时，弥撒亚只是想：他应该去休息，而不是被推到漩涡中心。

　　但他无力也不好干涉天界发生的事情，也只能想想罢了。

　　4

　　搬进教堂里后，圣子的生活变得极为简单：祷告、打扫教堂、做礼拜……还有和神聊天。

　　最后一项占据了大量时间，哪怕有时候弥撒亚并不回复，依然不会减少祂说下去的性质。

　　而圣子对此保持着良好的心态，他不怎么出门，听神絮絮叨叨倒也很是解闷。

　　只不过有时候太专注于和神聊天，会发生一点意外。

　　比如在转角时和天使长撞个正着。

　　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分钟，然后圣子在绞尽脑汁后找出了一句最常用的问候语：“早上好，您吃了吗？”

　　米迦勒的神情里多了一丝茫然，显然从没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第一句话是这个。

　　但话题已经开启，圣子也只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把人带回了教堂并且提供了手制早餐。

　　进餐期间，天使的神情里的那分茫然始终没有消失，大概更加没想通自己为什么真的来这吃了一顿早餐。

　　但天使长十分讲礼貌，在走之前还认真的感谢了圣子的招待。

　　望着他的背影，圣子在心里说：“他真的很需要休息，您有什么办法吗？”

　　“下次我会送给他个好梦。”神在沉默后回答。

　　“你今天做的是什么东西？”

　　“噢，是我新学会的饼干。”圣子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您上次说得对，饼干为什么不能是一种饼呢？”

　　“……”神这下沉默了更久，最后他说，“你自己尝过了吗？”

　　“还没有，是出什么了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听到那孩子想，他下次来时应该送你一本烹饪教程。”

　　“……噢。”圣子顿住了，看向自己手里剩余的有些烤焦的饼干，安静的拿起一块咀嚼了片刻。

　　他总结了一下感想：“他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5

　　因在凡间分发鱼和饼的事迹，圣子莫名获得了奇怪的烹饪技能。

　　好消息是，他同时拥有大多数觉得自己会做饭的人所不具备的谦虚品质，并且潜心钻研。

　　坏消息是，他把自己放进烤炉里的一切东西都叫做饼，倒进锅里的一切东西都叫做鱼。

　　当神问他原因时，他这么说：

　　“您可以把这当成一种设定，我觉得很有意思，孩子们最近也很喜欢过来玩。”他愉快的端出一盘“鱼”，“更何况您也说过，适当的娱乐也是生活的一环。”

　　“……”神看着他盘子里用米饭堆出的鱼的形状，决定最近少说两句。

　　不过也就是最近了，毕竟能说话的人就一个，祂很快加入了这场娱乐活动。

　　在祂的提议下，圣子把各种不认识的天界植物放进锅里，果然成功引发了爆炸。

　　因为是圣子的教堂出问题，米迦勒专门过来了一趟，得知他放进锅里的东西后他沉默了一会，委婉的告诉圣子：“这种植物——最常用的地方是炼金台，主要发挥助燃作用。”

　　圣子不好说这个主意不是他出的，只好十分抱歉的应下，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大包书，打开一看是天界植物图鉴、天界动物图鉴和炼金材料基础。

　　圣子翻开其中一本折角的书，果然看到被他下锅的植物旁写着易燃易爆他，心说：“原来您也不是都认识啊。”

　　神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会那本书，说：“我很久没来看过这个世界了，它现在的样子…我并不熟悉。”

　　“您难道不在圣殿吗？”圣子有些惊讶的挑眉。

　　“圣殿里的祂只是我的一部分，大多时候祂只能遵循本能运行，我并不在那。”

　　“那……”

　　“我在梦里，神的梦里。”

　　6

　　神说，为了延缓某件事的发生，祂躲进了梦里，只偶尔看看外面。

　　圣子走入的第一个神的梦，看到的是一片布满废墟的大地。

　　天空则混沌无光，奇怪的光影在其中盘旋，没有任何天体存在，因此也无法辨别方向，只有远处有一道光柱贯彻天地。

　　那光柱明明看起来很远，他却眨眼就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这时候，圣子才看发现，那并不只是一道光柱，而是一尊巨大的王座，王座上端坐着一个纯白的人形，无数丝线纠缠在祂的身上，又绵延向无限远处。

　　这是……

　　“这是一个已毁灭的世界残留的回响。”神的声音自上而下的降临，“唯有这样巨大的梦境，才能支撑神的意志存在而不坍塌。”

　　圣子仰望着高大的王座，上面的人形与这片荒芜的天地共存，从过去到未来，永无终结。

　　“所有的梦都是这样？”

　　“倒也不是，只是这个世界刚好毁灭的比较惨烈罢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下次进入神的梦里，圣子看到的是另一种景象。

　　这次没有废墟，天空是夜晚，阴冷的月光落在灰色的地上，王座之外的地方空无一物。

　　随即，他发现大地并不是灰色的，那其实是一层灰烬。

　　他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这个世界毁于火焰，烈火从地下焚烧了一切。”神幽幽地说，“梦境不完全受我控制，总之，我会找到一个安宁的梦境的。”

　　“……”

　　然而神每次都没能成功。

　　在无数个梦里，圣子见证了被烧掉的世界，被水淹没的世界，被暴风撕碎的世界，被光明融化的世界，毁于战争的世界，毁于疾病的世界，枯萎的世界，崩溃的世界……

　　虽然神依然在努力尝试，但圣子感觉自己要先撑不住了。

　　他很忧愁的问：“真的有您说的安宁一些的梦吗？”

　　“……下次一定。”

　　果然。

　　神果然再也没把他往梦里拉。

　　只要没有下次，就可以不一定。

　　7

　　圣子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神的存在，似乎只有自己能和祂直接对话，连祂的天使长也不行。

　　送走了米迦勒，圣子有些好奇的问：“您对他说了什么？”

　　“我相信他在做正确的事。”神说，“但那对他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圣子很快就知道什么叫做“残忍”了。

　　神无法离开祂的梦，同样也无法干涉圣殿内的那个祂的行为，于是这场祂应允的忤逆里，仍要有人付出代价。

　　除了米迦勒接受审判外，圣子也遭受了一定的精神损伤。

　　这主要是指神担心米迦勒而每天都在碎碎念，不得清静的圣子在得知对方醒了后第一个前去探望，确定了人没什么事后终于重获安宁。

　　回去的路上，圣子说：“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

　　“……”

　　他叹气：“我看到了，信仰的光辉在他身上流淌……虽然还不多，但确实存在。您真正担心的是这个吗？”

　　过了很久很久，神终于开口：“有一部分是。”

　　“转移信仰是很危险的事，一旦被信仰的力量冲刷掉人性……就无可挽回，我相信他的意志，但这种风险依旧存在。”神低声说，“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我并不想让你们冒这样的险。”

　　我们。

　　果然如此。

　　圣子在心里叹息，他并不算太意外，神总是在遮掩什么，尤其是关于自己被接引来天界的原因。不过他想起了另一件事：“您之前总是提出那些奇怪的想法，难道是为了……？”

　　“丰富的情绪刺激可以巩固人性。”神说，“虽然你一直留在教堂，但应该有所体会。”

　　圣子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教堂里因神而鸡飞狗跳的生活，觉得这话没错。他这些年情绪波动可比活着的时候大多了。

　　“好吧，您说得对。但他要怎么办？他又听不见您说话。”圣子担忧起和他同病相怜的天使长的命运。

　　“……他曾深切的爱过一个人，而刻骨铭心的背叛会被长久铭记。”

　　圣子安静了一会，才说：“这听起来很过分。”

　　“他是我最亏欠的孩子。”神叹息道。

　　8

　　在神的提议下，圣子决定离开教堂，去天界各处实地探访。

　　这也是巩固人性的办法。

　　他隐姓埋名，穿着普通的衣服开始旅行，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他见证了天界从战乱的阴影里走出，城市重新繁荣，前景光明的新时代到来。

　　有时候，圣子会有一种他还在人间的错觉，只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为了传播信仰，而是来见证这里的一切。

　　途中，他遇到过另一位灰眼睛的旅人，对方刚从人间溜回来，他们和平的吃了一顿饭，没有过问对方的名字，只交换了一段故事。

　　还遇到了一位参加签售活动的绿眼睛炽天使，对方乔装打扮甚至性别都换了一个，但碍于大家都是熟人，还是一眼掉马。最后他用自己烤的饼（干）换来了一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书。

　　旅途的末尾，他还遇到了一位古怪的漂泊之人。对方面色苍白，穿着朴素，靠给人做零工换一点报酬，总是沉默寡言的埋头工作。但在他离开时，沉默的漂泊者说了一句话：“也许我确实错了。”

　　稍晚些时候，神说起了一段往事。过去他有几个最听话的孩子，但后来祂不能再回应他们的声音，他们却以为是自己不够虔诚、是天界走向了歧路，才招致神的离去。于是他们把自己困在原地，以为这样就能等祂回来。

　　“那时我离开的太过仓促。”祂长长叹息，“幸好，他们总算愿意往前走了。”

　　9

　　祂们的足迹遍布天界，旅程断断续续途径百年，最终因为圣战爆发，为了安全着想，圣子还是返回了梵蒂冈。

　　他加入了这场战争，神赐的祝福极大缓解了医疗压力，他逐渐赢得了一些神族的好感，不再有人关注他的人类身份。

　　而除了用祝福帮助士兵们恢复外，在圣战期间，他最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帮米迦勒隐瞒伤势。

　　“恕我直言，我的医术很一般。”刚开始，圣子忍不住劝到。

　　“没关系。”天使十分镇定的拿起一瓶圣水倒在伤口上，“您这里安静一些。”

　　圣子明白，他是为了不让人知道旧伤复发的事。

　　“毕竟大家事后都比较生气嘛。”天使临走前对他眨了下眼睛，微笑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语调上扬，“…您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对吗？”

　　圣子立刻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了，但他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于是他也微笑着回应：“当然，但希望您也别忘了索菲娅小姐的嘱托，您也不想她生气的，对吗？”

　　他在途径加宁时与那位女孩有过几面之缘，在加宁毁灭的前夕，索菲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他这里留下了一个不算遗愿的遗愿。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长官，还有伊西安，你们千万保重，要保护好天界啊！”

　　她果然没有回来。

　　而她的遗愿里祝福的两个人，至少米迦勒还能听的进去。

　　天使的笑容顿时一僵，过了几秒，他放下手，十分无奈地说：“……好吧，您赢了。我会注意的。”

　　至于他到底注意到哪去了圣子不清楚，不过虽然他隐瞒了旧伤复发的事，却也每次都能从战场上完好无损的回来。

　　圣子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提醒他注意身体，他甚至还会换主语，从索菲娅到梅塔特隆，有的没的都能捎带上一嘴。

　　米迦勒后来也适应了他的套路，还会反过来打趣您今天又准备搬出谁来啦？

　　圣子好笑的调配着圣水：“再打下去我就只能从魔界开始点名了，您希望听见谁的名字？”

　　“那应该用不上，战争快结束了。”米迦勒没把这话当回事，随口道。

　　持续千年的圣战让双方都要精疲力尽，战争中后期的烈度其实已经大大降低，漫长的战线几乎僵持到了定格。

　　要不是魔界那边屡屡有人破坏谈判进程，双方早该停战了。

　　好在这一天终于也还是到来，战争结束，所有人都能回家。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圣子也长舒了一口气，“您想好之后做什么了吗？”

　　“我？”天使闻言失笑道，“您不会觉得停战我就能休息吧？”

　　“好吧，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圣子无奈的摊摊手，毕竟他当花瓶的时间比较多，好处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很闲。

　　10

　　那是战争结束后的某一天。

　　圣子发现自己久违的走进了一个梦。

　　这次没有废墟，没有灰烬，也没有王座。

　　世界定格在黄昏的刹那，绿草如茵的山坡上，神明面对着夕阳，仿佛在此恒久伫立。

　　“您居然兑现了诺言。”他来到神明背后。

　　“是啊，要找到这样的梦可不容易。”神明凝望着远方，夕阳下的山谷里有一座白色的城市，“它是毁灭的最安静的一个。”

　　圣子看着那画一样的城市，它精致、细腻、一动不动，连飞鸟都定格在展翅的刹那。

　　“这个世界毁灭于时间。”神说，“在那一天，时间死去了，于是万事万物被定格成了一幅画，未来与过去都不复存在。”

　　“我还记它和他们，那是群一样聪明的孩子，早早的开始努力，想要改变结局，他们躲过火焰，扑灭瘟疫，熬过长冬……但在一切的最后，时间死掉的那刻，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圣子轻声问：“我们的世界也会如此吗？”

　　“不。”祂说，“在你们的世界诞生之前，祂已经决心不再重复这样的历史。”

　　神明缓慢的转身，此刻，祂没有面容，模糊的光影勾勒出人型，某种古老而威严的力量正在弥合，祂正在变成某种…他不熟悉的存在。

　　“我们赌上一切，换一个新世界。”祂说，“一个不会因造物主而消亡的世界。”

　　祂向着城市的方向走了一步，顿时，周身的黄昏与草茵像是被搅碎的倒影破灭，脚下只有一片虚空。

　　某种直觉让圣子顾不上再去追问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想知道：“您还回来吗？”

　　“…不。”神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没有面容的脸部却仿佛留有笑容，“别难过，往前走吧，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从未离开。”

　　画卷破碎，圣子被从梦里赶出来，醒来时，他发现教堂里的神像的脸部裂开了一道裂纹，在光影里好似一抹微笑。

　　不久，在精神中与神隐约的联系彻底中断，他再也没有见过祂存在的痕迹。

　　神爱世人。

　　祂留给他们一个，不再死去的新世界。

　　11

　　……

　　那之后不久，圣子继续了他的旅行。

　　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天界，而是返回了新红海。

　　人类的世界比起他离开时变化太大，他花了好几个月才勉强适应现在人类的生活，却还是时常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在这与几位老朋友重逢，灰眼睛的旅人显然比他要熟悉这里很多，给他推荐了几个值得一去的地方，他说他还要启程去见一位老朋友，便离开了。

　　而那位苍白又沉默的漂泊之人居然也在新红海，他比从前友好了一点，请他喝了一杯朗姆酒。

　　等到小半个月后的圣诞节，他甚至在这里偶遇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说实话，圣子已经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毕竟天界不过圣诞节，也不用人间的历法。

　　所以乔装成人类的天使祝他生日快乐的时候他还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好吧，虽然我自己都忘了，但祝您二位节日愉快。”他无奈的耸耸肩，送出一袋自己烤的小饼干，“要来一点吗？这次真的是饼干了。”

　　“您不是一直坚称放进烤箱的都是饼吗？”米迦勒很诧异的问。

　　“因为这是我刚学的配方，不用烤箱。”他真诚的说。

　　米迦勒：“……真是逻辑严密。”

　　圣子大笑出声：“开个玩笑。但我确实学习了一些新的烹饪技巧——感谢您当年的那本《烹饪入门》。”

　　细细的小雪飘落下来，街道上飘着圣诞歌，孩子追逐着跑过它们身边。

　　目送着天使回到了街对面的堕天使身边，素来以冷淡著称的堕天使低声和天使说了什么，两人都露出笑意，眉眼温柔的和当年的炽天使长判若两人。

　　圣子想起当年刚听到神碎碎念时祂说过的话。

　　他无奈的咕哝了一句：“……好吧，您又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