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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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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纪元1000年前后,不明怪物袭击了天界边缘的数个城镇,天灾战争爆发。当时天使军团组建尚未完成,于是梵蒂冈只好临时征召远征军去阻拦天灾怪物的入侵。
这是天界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持续百年,死伤超过百万。
战争开始数十年,前线发生了溃逃,炽天使贝利亚尔甚至带着一批人逃离天界,成为了最早的堕天使。
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当口,时任炽天使长路西菲尔抽调了新组建不久的天使军团的部分军队,亲自赶赴前线。
战争开始一百年后,他摧毁天灾怪物产生的根源,所有的天灾怪物都消亡,天灾战争结束,远征军分批返回天界。
路西菲尔仍然留在前线处理后续事宜,于几年后才决定返回。
为了迎接他的归来,上天界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并且选了一位“使者”前去迎接。
米迦勒就是这位天选的使者。
为了不显得怠慢,他提前一天前往了第一天主城,带着车队与梵蒂冈的谕令来到政务厅等候,当路西菲尔出现时,他正在与主城政务厅的厅长闲聊。
话题刚进行到“第一天今年的作物收成”时,那位中年神族忽然慌张的站了起来,他起身太猛,甚至扫倒了桌子上的杯子。米迦勒下意识的先把杯子扶正,还没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厅长结结巴巴的道:“陛、陛下!您来了!”
米迦勒便也忘了自己刚才要问什么,下意识的看向政务厅的门口,一名银发的神族站在那里,金色眼瞳神情冷淡的扫向他们,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说不认识是不可能的,天界没有哪个神族会不认识光耀晨星,但这确实是米迦勒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这位只存在于传闻和头条上的人物。
他得承认,光耀晨星确实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不仅是无可挑剔的外貌,更由于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与神相似的神性。
他慢了几秒钟,才在厅长疯狂的暗示下站起来,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路西菲尔陛下,很荣幸见到您,我是梵蒂冈的使者。”
路西菲尔看了他片刻,似乎在打量什么:“……是你,祂带你来过。”
米迦勒眨眨眼,实在没想起来对方在说什么,只好坦然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路西菲尔忽然很浅的笑了笑,那种冷漠顿时融化了:“偶然见过而已,不记得也无妨。”
修整后,他们于第二天清晨踏上返回的马车。
途中,米迦勒发现这位在各种传言与描述里都不近人情的光耀晨星,其实并不是冷漠的难以接近。
听说他这些年一直在耶路撒冷,路西菲尔甚至主动问了他一些很平常的问题,比如“那里的居民生活怎么样?”。
米迦勒回忆一番,总结到:大部分人都过得还可以。
路西菲尔问:那些少部分呢?
米迦勒摇头:说实话,我认为不太好,但不是因为政务厅的补助不够,也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努力。
路西菲尔蹙眉:那是为什么?
米迦勒说:因为第一版《补偿法案》,他们都是那个时候从下天界迁来的远征军的亲属。但一方面是因为寿命差距,另一方面本地居民也有所排斥这些外来者,他们集中住在耶路撒冷的西区,因为那里建造时采用了一种红砖,被其他地方的人叫他们做“红墙蚁”。
路西菲尔陷入沉思,他看向马车外,云雾被气流分散开来,大地上的城镇渺小的像是孩子的积木玩具。
现在已经是冬天,但天界整体来说四季如春,因此大地上仍然有些许的绿色,像是小块的苔藓攀附在大地上。
路西菲尔没说停,他就继续讲了下去:嗯……我认识一个男人,他以前是远征军的士兵,断了一条腿后退役,在妻子病逝后就和女儿一起生活。因为残疾,他不好找工作,在其他城区做邮递员,收入不多,刚好够两个人吃饭。
路西菲尔问道:他没有收到补助金吗?
米迦勒顿了顿:有的。但他妻子生病时,他提前预支了所有额度,他很勤奋,但依然过的不太好,从前我偶尔会去看他们,至少给他们买一些食物,他不愿意收钱,因为他认为自己有劳动能力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他说到这里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个很固执的男人,但他是个好父亲 。
路西菲尔过了片刻才评价道:你只能帮助他们两个。
米迦勒笑笑:我能帮助他们两个。
路西菲尔点头,也笑了:嗯,这很好。
以上这段对话发生时,他们正在跨越下天界到次天界之间的荒芜地带,事后米迦勒反复回忆这段对话,依然没有想明白,路西菲尔究竟是从哪一句开始产生了在马车经过第四天时突然决定去耶路撒冷走一趟的想法。
这个要求有点蛮不讲理、且并不在预订的行程内,米迦勒在最开始试图劝阻:“这样会赶不上接下来的仪式的,您还有一场讲话。”
路西菲尔无所谓的道:“仪式而已,梅塔特隆自己看着处理就好,写好的演讲稿由谁来念很重要吗?”
迫于身份上的差距,米迦勒没再多说,而是联系了梅塔特隆告诉他这一突发情况,通讯那头的梅塔特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风度——阴沉着脸点了头。
于是马车半路拐了个弯,降落在耶路撒冷,路西菲尔指定的西区。
这本该是耶路撒冷西区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早晨八点刚过,中央大教堂的钟声已经敲完,耶路撒冷的其他地区早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但西城的街道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寂静的甚至让人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事。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这里的现居人口少的可怜而已。
下天界与次天界之间原本人口流通非常少,远不足以形成如此规模的聚集区,直到天灾战争开始后不久,《下天界远征军家属补偿法案》横空出世。一时间,大量人口从下天界流向次天界,尤其以正在飞速发展的耶路撒冷为主。
新增的劳动力曾带给这片城区短暂而惊人的繁荣,然而时间流逝,低阶神族与中阶神族的寿命差距开始显现,西城区的繁华最终只是昙花一现,留下的只有各种麻烦,而曾经象征着一场“昙花奇迹”的西城区则如同正在死去的一片碑林,默默记录下他们来过。
西区是耶路撒冷最不起眼的区域,没有显眼的地标建筑,也没有繁华的商业街,只有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相似的砖红色的建筑物排列在街道两侧,像一场无限循环的梦。
在它们被建造出来的年代里,这种砖红色被认为是活力的象征而流行,而且廉价又耐用,就像是当时住在这里的那些下天界迁移而来的低阶神族一样。
然而百年岁月的冲刷下,再鲜艳的色彩也变得灰头土脸,当年那些外来者们也像这些砖石一样寂寂无名的死去,一切都流露着一种苍老的气息。
街道两侧的铁质路灯许久没有受过维护,水晶罩里安置的萤石不少已经失去了光泽,在稀薄的晨雾里温和的注视着两位特殊的访客。
一月份的耶路撒冷拥有一个温暖的冬天,虽然阳光并不算太强烈,但是气温保持在零上,街边种植的不落叶植被依然葱绿可人。
两位炽天使在寂寞冷清的西区街道上缓慢走着,街道旁是大量紧闭的店铺,而它们中的大多数永远不会再被开启了。
但每扇门前都挂着一束银白色的花,长长的蓝色的缎带在风里微微摇晃,上面缀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耶路撒冷政务厅祝您晨星日愉快。”
看到这些花,米迦勒恍然想起,今天是晨星日。
这是神的骄子,路西菲尔的象征。
传说,神在创世的第二日创造了他的骄子路西菲尔,而晨星诞生时遗留的光辉在大地上生出独一无二的花朵,被视为他的象征之一。
从此,一月二日作为晨星日,成为天界仅次于创世日的盛大节日,而由于创世日每一百年才举办一次祭典,所以晨星日基本会是每年最盛大的节日。
黎明白星代表着他的恩惠与祝福,每个晨星日之前的一个星期,天界政务厅就会安排人手,将黎明白星尽可能的分发到居民手里,以宣示晨星的光辉照耀天界每一个角落。
值得一提的是,花期只有一周的黎明白星并不会枯萎,在花朵中储存的圣力耗尽之后便会化作星沙一般的尘埃消散,不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盛开,却无凋零,仿佛象征着晨星的永不坠落。
路西菲尔并没有提出去亲自见见他口中的那位神族,他似乎很明白自己的上一个要求已经很让小孩为难了,于是只是在这里四处走走,看看这片繁华中的荒芜地带。
说巧不巧,第二代炽天使被集体送入神圣天使学院的时间几乎与大部分移民迁移而来的时间相同,他们几乎全程见证了这里的兴盛与衰落,甚至全程见证了里面许多人的一生。
偶尔见到熟悉的店铺或者建筑时,米迦勒还会自顾自的提起一些已经离去的人,路西菲尔很有耐心的听他讲述这片土地上曾经的繁荣,间或插一两句评语。
西区并不大,走过了几条街后,身边的路人已经多了起来,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对不太寻常的过客,米迦勒刚想问什么,路西菲尔抬了下手:“一点障眼法,毕竟被认出来有麻烦。”
知道麻烦您还非要来?
米迦勒咽下了这句吐槽,默默的继续往前。
他们最终停在了耶路撒冷的市中心广场上。
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伫立着一块投影水晶,正在转播梵蒂冈内举办的欢迎炽天使长回归的庆祝典礼。
——谁也不知道,仪式的主角拐跑了接引的使者,正在人群中间一同观赏这场盛大的典礼。
两人在人群最后面的小块空地往高台上看去,梅塔特隆正面无表情的发表讲话,平民百姓们只是凑个热闹看看传说中的大人物,然而了解一些内幕的人听了片刻就听出来,这篇稿子显然是临时改的,只来得及把主语从“光耀晨星”一键替换,前后逻辑颇为古怪。
也幸亏梅塔特隆久经风霜,能面不改色的把这篇东西念出来。
造成此事故的两个罪魁祸首在人群中间,悠闲的好像事不关己。
“梅塔大概生气了。”米迦勒说。
“嗯,这次是我的错。”路西菲尔谦逊的承认,“我会向他道歉的。”
“那您最好做好准备,梅塔可能会唠叨很久,不过您的话也许能减半。”
“减半?”
“大概半个小时吧。”
“有些过分。”路西菲尔说,“他就是这么带小孩的吗?”
“只是偶尔,但很恐怖。”
他们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没有继续往下听,绕开前方拥挤的人群走入一条稍微安静一些的街道,迎面是一对母女,妈妈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而女儿头上戴着纸做的皇冠,领口别着一枝黎明白星,快乐的在前面奔跑。
米迦勒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路西菲尔说:“您能等我一下吗?”
得到同意,他快速的往另一条街道上走去,五分钟后,他拿了一束黎明白星回来。
“给您的礼物。”米迦勒递出花,半开玩笑的道,“愿晨星的光辉指引你我。”
“你应该知道,每年都有很多人送给我……一模一样的东西。”路西菲尔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他挑眉道,“……给我一个收下它的理由吧。”
米迦勒怀疑他可能本来是想说长得丑,但最后高情商了一把。
只考虑片刻,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在花束上绑着的空白卡片上签了一句话。
他将花束重新递给路西菲尔,说道:“您说的对,换做是我也会厌倦。但也许这一束不太一样,您现在愿意收下它了吗?”
那卡片上写着:
“祝路西菲尔先生有一个愉快的生日。”
路西菲尔失笑的看着这一行飘逸的字和末尾的签名,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祝福语送他,倒也确实算特别:“那看来我必须收下了,谢谢你的礼物,很有趣。”
米迦勒突然问:“以后送您的礼物,您还会收下吗?”
“如果是同样的花,我拒绝。”路西菲尔意味不明的笑着。
“当然不,”米迦勒也笑了,“您可以适当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