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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龙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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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魔界的土地天生含有毒素,大多数植物都无法在第七狱存活,尤其是大型植物。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位于王城西南角最高处的那颗巨大的橡树,几乎从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见它。
它足足有几十米高,庞大的树冠上垂落下许多条藤蔓,无风却微微摇曳。
这树的来历可不一般。
自伊甸园废弃,善恶树因受神遣而枯萎,生命树则在后来……被废物利用送给了蒙受瘟疫的精灵族,在红海重新扎根发芽的生命树成为精灵一族的圣物,然而好景不长,随着之后三界几乎一起进入动荡,天界爆发晨星之乱同时,精灵与巨人族爆发了一场战争。
战乱中,精灵二王子因为对当政的时任女王和长姐不满,最终带着一批追随者出走魔界,堕落为暗精灵,他本人则加冕为了暗精灵王。
在这个时间点上出走魔界,暗精灵刚好与堕天使打了个照面,两波叛军就这么原地结盟,时至今日,暗精灵依然是堕天使最大的盟友之一。
而在离开族群前,精灵二王子曾折下生命树的一根活枝以表思念,在堕天使决定改造第七狱后,二王子把这根树枝呈给了魔王。
其实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个美好的期待,精灵族的生命树当年还是在神力的帮助下才扎根,而第七狱的环境属于找块不带毒的土都难。
强大的堕天使和恶魔们倒也还能凑合着过,对环境稍微有点要求的动植物则死亡率奇高了。
当年连传承了精灵族精湛饲养和种植技艺的暗精灵们也对此抓耳挠腮,废尽了力气才在第七狱种出第一批可以成活的植物,虽然七七八八都有点变异,但活着就是胜利。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根生命树的树枝真的在第七狱有毒的土壤里发了芽,虽然不幸产生了一点变异,却奇迹般地继承了大部分生命树的力量,日夜不息的分解毒素、净化水源,同时滋养着附近的植物,让魔界王城不至于成为一座字面意义上的毒城。
生命树附近的环境质量很好,来照料它的暗精灵们把这里开辟成了一处花园,是第七狱少见有亮色的地方。
别西卜并不常来此,好在有摆渡人的提示,他也不需要多么认路,直接往巨大橡树的方向去就行了。
他在一从冬蔷薇后面找到了失踪多时的天使。
米迦勒抱臂站在树旁,神色微妙的看着一个青年对着生命树自言自语,目光中隐约夹杂着三分震惊。
别西卜绕开花丛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米迦勒就低声问他:“纳西斯双头蛇酒是什么?”
“啊?”别西卜没想到他张嘴是这么一句,卡壳了几秒才说,“一种暗精灵的传统高度烈酒,一百年前暗精灵王给每个大君都送了一瓶……你问这个干什么?”
米迦勒指了指那个青年,神色略有些古怪:“这孩子刚刚说这棵树要喝纳西斯双头蛇酒,没有酒喝它很不高兴,再不给他酒他就要绊倒每一个走进这里的人。”
别西卜眼角一抽,看了那颗无风自动的巨大橡树一眼,道:“……没事,会有人给它送酒的。”
是的,这就是这颗生命树的倒霉变异之处。
也许是因为暗精灵王经常醉的不省人事,当年还是树枝的生命之树常被扔进酒坛里泡着忘了拿出来,最终长成了一个酒鬼,暗精灵为表歉意还专门派了几个高级园丁来照料它。
由于实在不知道一棵树会说话该怎么处理,堕天使只能把这项工作全权交给了暗精灵。
这些园丁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树修枝松土浇水……酒,不过最近暗精灵那边有些人事调动,新的园丁还没到,这棵树小半个月没人管了。
“哦,”米迦勒点点头,看着青年片刻,又话锋一转,“你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吗?他好像有点——不太聪明?”
“……你真委婉。”别西卜也看向那个青年。
青年脸上还有点没长大的少年稚气,无辜的神情人畜无害。但这张稚嫩的脸却颇有些不同寻常:他的眼睑下方生着细密的青色鳞片,额上长着向后弯曲的崎岖深翠色双角,一双青色的竖瞳美丽又危险。
这是一只罕见的拟态为人形的龙。
众所不周知,潘地曼尼南内除了龙族的使者外,还有一只魔王陛下饲养的龙。
这只名为齐格勒的年轻黑龙从晨星时代直到现在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但因为不怎么在外人前露面,只有魔界少数高层知道这回事。
别西卜摇头道:“他当年‘蜕变’失败,命保住了,但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让他上战场太危险,就让他进渡鸦近卫团挂了个职,好歹有人看着。”
蜕变是龙族特有的成年仪式,唯有血统纯正的龙族才能一帆风顺的完成蜕变,血脉驳杂的龙类大多数一生都保持在“幼年”,少数则因蜕变失败而早早死去,只有寥寥无几的幸运儿能跨越这道门槛。
这时,龙青年与树结束了对话,他很是兴奋的站起来,蹦蹦哒哒来到两人面前,先对别西卜打了个招呼,然后很开心的面对米迦勒:“母亲大人!我要先去给树先生找他的酒了,您找我的话告诉树先生就可以了!”
“什么奈美西斯,是纳西斯双头蛇酒……”米迦勒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来去如风的消失在花丛深处,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摇头,“我觉得这傻孩子早晚会被人骗。”
别西卜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可能中了什么致幻的毒素,从而产生了一个扯淡的幻觉。
他木着脸,听见自己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他刚才,叫你什么?”
米迦勒出奇的平静:“说来话长,你真的要听?”
别西卜一步到位:“他是你的孩子?我一点都不知道……”
米迦勒冷静道:“你清醒一点。齐格勒血统再不纯也是一只龙,就算我有这个功能,我也不可能生出来一只龙,你、明、白、吗?”
“可萨麦尔以前也是堕天使,喝了龙血后不还是……”
“我像是喝过龙血吗?!”米迦勒无语至极,为了避免背上殴打魔界政要的罪名,他选择长话短说终结这个话题,“我捡到这倒霉孩子时他还没孵出来,我以为是死胎就扔了个圣光祝福,没想到救活了。”
“然后呢?”
“然后龙这玩意有个倒霉设定,破壳时看到谁就认谁当妈,不巧,当时蛋在我手里。”
每每回想起这档子事时,米迦勒都感觉十分的一言难尽。
晨星之乱还没爆发的年代,晨星的光辉依然照耀着天界的每一寸土地,蒙神恩惠的国度稳定又富庶,而神国以外的土地却各有各的蛮荒。
红海还处在原始部族时代,精灵与巨人矮人等种族打架的规模小的像是村口械斗,哪像是后来动不动就血流千里。
而魔界也被无数领主纷乱割据,和自起始就有着唯一神与丰饶土地的天界不同,这个混杂了无数奇奇怪怪种族的地域上,生命似乎天生就藏着野蛮无序的基因,稍微有点力量的生物就能聚集起一帮跟班自封为领主,占两三个村镇当领地。
天界对这片遥远而恶劣的土地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恶意,但看到那一群嗷嗷叫着肉搏的恶魔们,大部分神族都会礼貌的选择绕路。
相对的,恶魔们也对这群有着奇奇怪怪礼仪的白翅膀生物们嗤之以鼻,觉得他们事太多。
就在这个双方相互无视,可以说毫无交流的背景下,米迦勒忽然在某一天收到了一条神谕,要他去调查魔界深渊最近的异动。
这条神谕来的没有丝毫前因后果,唐突到如果不是上面的神力是真的,简直像一个恶作剧。
那时候米迦勒还很年轻,虽然有些奇怪但不会想太多。接到神谕之后,对神的信任让他做了简单的准备就准备动身。
他跟自己当时的上司路西菲尔请了个假,说过一个月就回来,然后路西菲尔直截了当的说不行,我和你一起。
他一句话把这项任务变成了双人搭档。两个炽天使一边探索魔界风土人情,一边慢慢地向下层地狱前进,悠闲程度仿佛是来公款旅游的。
捡到齐格勒是一个乌龙中的乌龙。
当时他们正在横跨第四狱,这里绵延千里的巨大元素裂谷活生生将整个魔界分为两半。
在恶魔的语言里,这条裂谷被叫做“纳瓦斯托”,意为“涌动的虹光”。
恶魔们十分畏惧此地,其中混乱的元素对他们来说非常致命,但大量元素生物却聚集在此,让纳瓦斯托内部的环境更为混乱。
独角恶魔向导一直劝他们不要靠近,但是任务所在,他们必须穿越纳瓦斯托。
为了避免受到高浓度元素的干扰,他们选择的高度很高,然而仿佛命中注定般此行必然要发生点意外。
在飞跃裂谷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是太倒霉还是太幸运,米迦勒飞到一半时,裂谷中忽然飞出来一只狂乱的不死鸟,两个带翅膀的生物毫无逻辑的在空中撞车,然后双双掉进了元素洪流里。
在混乱的元素洪流里保持平衡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尽管米迦勒做了许多尝试,但最后也只能成功把自己摔进不死鸟庞大尸身的柔软羽毛——除了有一只翅膀有点扭伤外问题不大。
路西菲尔当时离的稍远,没有受到不死鸟的袭击,但这里环境比较混乱,找到米迦勒废了一番功夫。
当炽天使优雅的从空中落下,米迦勒已经坐在不死鸟的尸体上,怀里抱着个黑不溜秋的蛋,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抛着玩。
路西菲尔问:“这是什么?”
“鸟身上掉下来的。”米迦勒把蛋举起来晃了晃,“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蛋,可能已经死了。”
那只不死鸟尸身百米外,还横躺着一条足足有几十米长的白色蟒蛇的尸体,根据附近残留的元素痕迹和破碎的地貌来看,它们两个刚刚进行了一番战斗,只可惜谁都没活下来。
路西菲尔接过蛋,一个魔法符文在蛋壳上面一闪而过。如果是不死鸟或者冰霜蟒蛇这种元素生物的子嗣的话,它们的后裔应该会携带明显的火元素或者水元素。
但这都没有。符文切换了几个颜色后都没有停住,直到消失也没有分析出蛋内的成分,“生命体征太弱,也许其中的元素已经流逝了。”
米迦勒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有生物的幼崽生命力会顽强到这种地步,他接过死气沉沉的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手上浮现出圣光。
在路西菲尔出声问他要干什么前,米迦勒已经熟练的捏好一个圣光祝福,拍在了蛋壳上。纯白的圣光融入蛋壳之中,灰扑扑的蛋壳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但祝福它早日回归父神……”米迦勒话说一半,忽然觉得手里的蛋晃了一下。
在他愕然的目光里,一道小小的裂纹出现在了蛋壳上,并且越发扩大,最后,一只湿漉漉的小爪子从破洞里探了出来。
如果是后来的米迦勒,他必然会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有所反应,不管是把它放到安全距离之外还是先捏个净化术以免里面爬出来什么不可名状的魔界生物,但这个时候他只会呆呆的捧着蛋,茫然的抬头看了看神色微妙,不动声色远离了几步的路西菲尔。
他低下头,跟着已经冒出大半个脑袋的小生物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
长的像是蜥蜴的小玩意只有两只手捧着那么大,浑身都是蛋里残留的黏液,也许此时该有母兽给它舔干净胎衣,但在场的只有两个虽然长了翅膀但并不会下蛋的神族。
米迦勒对上它青色的竖瞳,幼崽澄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看清了他后,它就很高兴的唧唧叫着,然后更加努力的拆掉了蛋壳。
“我想,也许是一只幼龙?”路西菲尔带着莫名笑意的声音传来,他指尖点了下幼崽的脑袋,一个清洁术洗去了幼崽身上的黏液,幼崽叫的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