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魔界今天也不太平》聚能鸽

18、Chapter 18·第一日

　　并不知道自己被寄予如此厚望的米迦勒正按照神指的方向前进。

　　创世最初，很多工作其实是由最早的炽天使完成的，也是因为如此，第一代炽天使又被叫做创世天使。

　　他如今身处的正是创世的第一日，神让光暗分离，诞生了世界的雏形，又用光明创造了祂最初的眷属，第一代炽天使。

　　小小的世界像一枚漂浮在黑暗之海中的气泡，它的边界甚至能够轻易走到尽头，那里是包裹着整个世界的水晶之墙，而最初的天体太阳则像是一个大灯泡悬挂在天穹正中，给整个世界提供光与热。

　　幸好，这方寸天地间的生灵足够稀少，以至于这个小小的气泡都显得十分空旷。

　　米迦勒沿着神指的方向走了一会，就见到白沙地上此时正聚集着几十个只有少年少女模样的年轻神族。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纸笔，他们有的在忙碌的沙地上涂写，有的则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场面十分热闹。

　　而当一个陌生的天使接近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动作，一齐看向米迦勒。

　　说实话，在看到他们时，米迦勒还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眼花。

　　眼前的所有身影都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长袍，一眼望去几乎难以分辨身份……

　　天使们看到他后开始大声窃窃私语：

　　“父神最近又创造新的孩子了吗？”

　　“不知道呢，好像最近确实不怎么见到祂。”

　　“他在看我们呢，为什么站着不动了？”

　　“也许是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吧……”

　　并不。

　　米迦勒只是在想：这衣服很眼熟，这不就是之前那个梦里路西法那身……不是，原来——神只会变一件衣服吗？

　　话多，老父亲，审美似乎是个迷……神的形象在这短短几十分钟里崩塌殆尽，米迦勒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如上设定。

　　他上前询问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炽天使，路西菲尔在哪。

　　天使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沿着先前的方向走大约五分钟，就能远远看到一幕奇景。

　　在白沙地上，神力约束出了一块长宽高大约千米的巨大空间，而这个空间内狂风暴雨、雷霆轰鸣。

　　而走近了就会看到，有几个身影正在这狂风暴雨中苦苦支撑，他们的声音透过扩散的元素远远传来：

　　“水元素太多了，加百利你收回去！”

　　“先让拉斐尔停下啊！风太大我控制不住！”

　　“做不到，雷元素太密集了，尤利尔去哪了？！”

　　最后被点名的尤利尔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稳定的释放雷元素，好像准备借着这场大雨电死所有人。

　　米迦勒眼角一抽。

　　这是何等混乱的一幕：失控的魔法已经让巨大空间的底部积了数米的水，雷元素在水体中迅速传导，而水又被风和火卷上高空，在高处蒸发成一团雾气，最后雾气冷凝成暴雨重新落下。

　　他要找的人正站在场外一处稍微凸起的山丘上，抱臂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闹剧。

　　路西菲尔发现他的到来，微微侧过身：“是你。”

　　“这是父神给您的。”米迦勒把怀里久违的花束递给路西菲尔，这个动作让他陡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惆怅，当年的耶路撒冷，他也曾年少无畏的这样递上一支花束，“它叫黎明白星。”

　　然而年少的路西菲尔确实和后世的炽天使长有些不同。

　　此刻，路西菲尔盯了他手中的花片刻，就皱起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祂怎么又造了没用的东西”，最后他说：“你……留着吧。”

　　米迦勒怀疑他一开始可能是让自己扔了。

　　他坚决不要，米迦勒只好收着花束，站到他身旁一同观看不远处的混乱。

　　这是创造世界非常重要的一个过程，调配大气的成分和气候以保留热量，形成稳定的水循环使其能够自调节，最后由雷电留下最初的生命物质。

　　这项重任被交予了创世天使中的四位元素君主——与四大元素亲和度最高的四位炽天使与徘徊在时空罅隙中的元素领主们达成契约，代行世界基石的四大元素最高权柄。

　　很显然，在这个时间点上还很年轻的四大君主们并不能很好的掌控这一力量，至少是无法很好的与其他人配合。

　　这个不合理的元素框架在几分钟后彻底崩溃，混杂在一起的四大元素被墙壁中的神力安抚重归秩序。

　　等所有元素消散殆尽，约束力场自动消失，残留的水分渗进白沙里面消失不见，只留下四个狼狈的天使靠在一起，每个人都满脸生无可恋。

　　不包括尤利尔。他很平静的抹了一把脸，然后问：“还来吗？”

　　没人理他。

　　四个天使你拽我一把我拉他一把的站起来，先瞅见了固定旁观席上多了一个陌生的天使。

　　米迦勒也在看他们。

　　此时的四大君主比他记忆里的任何时刻年轻，都是少年模样，凑在一起用四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好奇宝宝般打量着他。

　　场面略为诡异，但有神……珠玉在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米迦勒轻咳一声，简单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一直默不作声的路西菲尔忽然插话，语出惊人：“他来帮助你们实验构建模型，这是父神的意思。”

　　“他？”离得最近的加百利惊讶地问。

　　米迦勒同样也很震惊，向路西菲尔投去质疑的目光：

　　怎么就成了我来接手了？

　　少年路西菲尔对他的质疑视若无睹，镇定留下一句“继续”后扬长而去，徒留原地的五位天使相互对视，神色间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茫然。

　　而米迦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瞬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无奈——一种当年他接手天界的烂摊子时的无奈。

　　……这么一想，好像也习惯了。

　　……

　　关于如何架构合适的元素循环这个关键问题，作为创世后才诞生的第二代炽天使，米迦勒没什么经验。

　　虽然他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幸好，作为一个后来者，他掌握着一些超前的知识。

　　于是在新一场实验开始前，米迦勒把这四位拉在一起，开了个会。

　　会议主题是高等元素理论。

　　会议的主要内容为《元素循环导论》《四元素相斥性研究》《元素量的计算与应用》等天界基础教育基本课程。

　　在神圣天使学院就读的日子，元素学相关理论课程向来是学生挂科的重灾区，释放时机完美的魔法需要精准计算的元素量与时间，对数字不够敏感的学生根本算不明白，实践考试全靠直觉。

　　魔法是个天赋活，但不得不承认，精密的计算可以弥补不小天赋上的差距，因此衍生出了理论魔法学家，当然，这就涉及到另一种天赋了。

　　没有纸笔，米迦勒就在沙地上画出四元素的结构模型与重要的计算公式，等他讲完基础部分，回头一看：梅塔特隆面色凝重，加百利眉头紧锁，拉斐尔若有所思，尤利尔两眼放光。

　　毕竟是头一回当老师，米迦勒谨慎的问，你们听懂了吗？

　　面色凝重的梅塔特隆和眉头紧锁的加百利对视一眼，拉斐尔没点头也没摇头，尤利尔上前一步，“我明白了！”，就从他写到一半的那个式子开始接着往下写。

　　米迦勒后退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计算公式推演出其他形式，然后无师自通的接着往后写出了他还没讲的下一章的主要内容。

　　米迦勒退到了其余三位的身边。

　　元素循环模型涉及到四种元素大规模交换循环，而且还是四个人共同构建，精密的计算已经是最为省力的方式。

　　这厢，尤利尔已经写完了剩下的几道推演公式，并且提出了他自己的几个关键猜想，在得到米迦勒的证实后他兴奋的得出了最后结论：

　　“我都明白了，我马上算出来用多少量元素！”

　　他兴冲冲的接着在一片新的空地上开始涂写。

　　“我不明白。”梅塔特隆低声对身边的加百利说，“他在写什么？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加百利盯着地上的那个象征水元素的圆形图案，低声回应：“不知道，但尤利尔说能算出来，应该就是能算出来。”

　　拉斐尔没加入他们，在手里聚集了一小团青色的风元素，沉思着如何固定一个单位的元素量。

　　听完了他们对话的米迦勒轻叹，尽职尽责地做完剩下的工作：“四元素是于光暗基础上诞生的子代元素，衡量它们的量最简单的方法是通过光明或者黑暗元素来实现。”

　　他抬起右手至身前，手心中聚集起了光元素。

　　一个小小的光团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随着他的意志，光团逐渐缩小，从虚幻凝实，最后变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小球。

　　“一个标准的光元素单位，常态下可被压缩为直径一厘米的球体。”米迦勒把这个没有重量的小白球握在手里，左手浮现出红色的火元素，“而进行换算的方式也可以很直接，通过阴性元素的接触，直到双方都被完全消耗解体为以太。”

　　他左手的火焰呈现晦暗的暗红，这是一团阴性的火元素，米迦勒将白球与火焰放到一起，双方发生剧烈的反应，在猛地爆燃后，他手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剩下。

　　“阴性元素与阳性元素的区别在于是其中的以太是正向构成还是逆向构成，区别在于阳性元素更为活泼、有攻击性，阴性元素则更为安静、偏向防护性质。”

　　讲到这里，需要用的东西基本都讲完了，算出结果的尤利尔也回来了，四个人开始商讨新一轮实验的方案，米迦勒功成身退，目送他们敲定了第一轮实验方式后，就回到了刚才路西菲尔站的那个小山坡上，看着神力力场再次升起。

　　第一轮实验比先前好了一些，但是动态的元素变化似乎产生了一些超出纸面的影响，本次实验依然以失败告终。

　　第二次实验，依然是失败。

　　第三次、第四次……

　　米迦勒不知道他们实验了多久，毕竟现在连“昼夜”的概念都不存在，更没有可靠的计时的标准。

　　他只看到尤利尔又反复多次进行了新的计算，并且逐渐的，剩下三位也加入了这一过程，场面逐渐变成了学术争论，在这个过程中有更多的元素定理被证实和推导出来。

　　随着实验进行，四大君主逐渐将元素分子从实体解放为更为自由的状态，使其能够更好的产生反应与流动，再尝试让不同元素相互搭建、连接、转化。

　　他数到第二百六十次时，第一个达成长时间稳定的元素模型终于构建成功。

　　在神力的力场内，四种颜色的元素交织流动，完美闭环，像是一道朦胧的彩虹。

　　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

　　米迦勒远远望着它，想起他在第四狱见到的纳瓦斯托大裂谷，其中涌动的元素洪流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还有第八狱……

　　第八狱？

　　米迦勒愣了愣，困惑的回忆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一种奇怪的直觉在隐约提醒他什么。

　　为什么会想起第八狱？那可是龙的领地，他从来没去过第八狱——

　　不，等等，他应该是去过的。

　　至少理论上是去过的。

　　他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一件事，关于那次魔界之旅中有一个盲区般的问题。

　　他和路西菲尔在第四狱捡了小齐里，然后在第六狱见到了利维坦了解了一下情况，当时赤海上涨已经淹没了大半个第六狱，利维坦巨大的蛇身上全是暗红的泥浆血水，她心情不太好但还是给他们指引了通往更下层的路。

　　但他完全没有更往后的记忆，回想时只会得到一个“去深渊看过后没有异常，之后返回天界”的“结论”。

　　他实际上根本没有从第七狱往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