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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eaper 17·创世最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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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罗弗寇转达的方法,他将打磨光滑的蓝晶石置入炼金平台上的严丝合缝的圆形凹槽,描绘着黄金的那一面扣在下面。
炼金法阵传导的速度极高,米迦勒还没收回手,黄金就如同活过来一般,沿着圆形凹槽四周的几道极细极浅的刻痕蜿蜒而出,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被以奇异的方式排列组合的炼金符文,最终传导至整个庞大的炼金法阵。
事实证明,一次正常的传送并不会产生让人天旋地转的漩涡,只有一道温和的光如雾般蔓延开来,吞没了四周的一切。
这次他没有见到任何玫瑰,也没有第二个幻影出现在他面前。
白光散去,米迦勒重新睁开眼,却为眼前的一幕愕然。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澄澈的蓝色如同倒扣过的汪洋。而地面铺满了白色的细沙,大地就是这样一望无际的白,干净的仿佛世界仍在初生的一刹。
但还是有些东西存在于此,他此时正好伫立在一片阴影之中。
而这投影来自于身边巍峨的白色建筑物,它和米迦勒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是外壁上少了些精美的雕刻——据说那描绘的是创世的整个过程——眼前的圣殿光洁如新,洁白的石柱空空如也。
米迦勒敲了敲手边最近的白色立柱,触感坚硬、十分真实,至少不是上次那个一触即碎的幻影。
米迦勒:“……”
好,先不管这是真的假的,问题来了:
“他在魔界最底层进入了一个类似幻境的地方”,“发现里面是天界的圣殿”,这两者之间的逻辑在哪?
面对着洁白的石柱沉思片刻,一个米迦勒十分熟悉、却又和记忆里有些许差别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你是父神新造的孩子吗?”
这个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米迦勒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还没堕落的路西法。
或者说,曾经的光耀晨星、路西菲尔站在不远处。
眼前的路西菲尔比米迦勒记忆里的任何时期都要更加年轻——他甚至只是个少年。
少年一身白色的简单长袍,袖口上是和先前的梦里一样的金色的世界树花纹,银发披肩,金瞳璀璨。
仿佛这一刻,时间倒转,他回到创世的最初,在圣殿旁与神最初的爱子面面相觑。
神的爱子见他走神,还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是祂新造的天使吗?”
米迦勒慢了半拍,才理解过来他说了句什么。
路西菲尔用的是十分标准的古天语,腔调优雅,尾音稍长,有种唱诗般的韵律。
这是天界最早使用的语言,只不过在晨星年代早期就逐渐被更加简洁易懂的新天界语取代。
随着最早一代神族死的死走的走,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去使用它,如果没有此刻,米迦勒几乎都要忘了他还学过这门语言。
但听明白是一回事,回答又是另一回事了。
“……应该算。”
不想少年路西菲尔面露少许疑惑,他问:“你说什么?”
米迦勒:“……”
……要命。
太久没说过古天语,他快忘了这门语言的发音了,脱口而出的还是新天语。
两种语言虽然是传承关系,但漫长的演化里,发音和字形差距已经很大,路西菲尔听不懂很正常。
眼见路西菲尔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神色中也带上了一丝警惕,似乎在怀疑这个陌生神族的身份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一只手忽然搭在米迦勒的肩上,接着,他被人轻轻的揽住了。
“别紧张,小路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人一样操持着一口标准的古天语,只是语气更为随意,甚至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这是新来的孩子,只是有点内向。”
银色的长发顺着落到米迦勒的肩上,米迦勒微微偏过头,扶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带着不见光的苍白,但温暖干燥,像是来自父亲的手。
是神。
太奇怪了,米迦勒下意识的想。
在他的印象里,高高的御座上坐着的神明永远带着看不清面目的距离感,他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神,是被加冕为炽天使长的那一日。
神亲自将象征着荣誉与权责的冠冕为他佩戴,祂的手指也许只是无意擦过他的额头,那毫无生气的、如同玉石雕琢的冰冷却让米迦勒记了很久。
于是神在他心中的印象从此更多了一分冰冷,脱离尘世,趋向《圣典》中的那般至高无上、全知全能。
可身边的这个神明却那么自然的接近他,还善意的帮他蒙混过关。
这个时候的路西菲尔还对他的父神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在神说要“单独和新来的孩子聊一聊时”不疑有他。
少年转身离去,米迦勒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雾霭中,才被神笑吟吟的声音唤回了思绪:“路西已经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吗?”
米迦勒被他扶着肩转了小半个身子,猝不及防的直接与一双极为相似的蓝色眼睛对视,他下意识的喃喃道:“……父神?”
用的是标准的古天语。
古天语是创世初期主要使用的语言,而就像背诵诗歌记得最清楚的永远是第一句一样,只要学习过古天语的人,永远都会记得“父神”这个词。
现在的神身边没有环绕冰冷的圣光,也没有朦胧的白纱和雾气遮蔽面孔,祂有一双温柔的蓝色眼睛,一种和米迦勒相似的蓝色。
神闻言惊奇的眨了下眼:“原来你会说话啊?”
片刻后,在神的帮助下米迦勒重新习得了古天语这项技能,并且简述了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好消息:虽然原因不明,但是眼前的神很好说话,祂甚至亲切的完全不像一位神明,更像一位老父亲。
坏消息:这似乎不是个幻境,他真的回到了创世的第一天。
在神展示了祂货真价实、绝无二家的神力,并且领着米迦勒去了而今世界的边界看了一圈后,米迦勒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失策了,早知后面有这一出,那个梦里他就不该那么心平气和。
听说了他掐头去尾解释的神倒是很看得开,邀请他先留下。
最初的世界还简单的不可思议,大地上除了圣殿几乎空无一物,于是神和这个时间点上不存在的天使只能并排着坐在圣殿前的台阶上,在世界最初的阳光下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交流。
“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天使看着祂的眼睛,低声答道:“米迦勒。”
他还是难以将眼前这个满身老父亲气息的人和记忆里的神明划上等号,虽然祂们是同一个存在。
“太阳的孩子?不错,嗯,我创造的第一个天体就是太阳,很暖和的一个大火球,唯一的缺点是靠太近会烤焦羽毛。”说到这时神专门强调,“有个孩子可为此难过了很久,你可千万不要学,羽毛烤糊了很难看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米迦勒:“……您说的是。”
“别这么严肃,”神突然揉了把他的头发,然后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在天使扶着被揉乱头发懵逼的眼神里笑了一会,“多笑笑嘛,有一个成天板着脸的小路西就够我头疼的了,再来一个我真的会哭的。”
米迦勒:“……”
……怎么办,突然也不是那么确信这个神和后来的那个是同一个了。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神充分展现了和他传统形象不符的话多特质,米迦勒从欲言又止到接受现实:话多就话多吧,至少挺……好相处的,要是和后世的神坐一起,米迦勒觉得场面只会更尴尬。
当年盛传梵蒂冈最大的冰山是路西菲尔,但米迦勒一直觉得神可比路西菲尔难说话多了,毕竟你去烦路西菲尔最后他多少会赏你个滚——这里指的是当年撒拉弗议会的某些人,路西菲尔对他倒向来耐心——神可理都不带理,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这边走了会儿神,浑身洋溢着老父亲光辉的神却错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安,米迦勒回过神时,祂已经轻轻帮他理好了头发,像安慰孩子一样放缓声音:“……不用害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慢了半拍,米迦勒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顿时哑然。
方才神说那么多,其实是因为觉得自己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会害怕?
米迦勒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哭笑不得,又为这过于体贴的善意感到一些不知所措,只好摇摇头表示并没有。
神笑了笑,并不介意新来的孩子的沉默:“没有就好。你想去见他们吗?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就可以了,对了,顺便帮我给小路西带样东西。”
祂从长袍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束造型异常眼熟的花。
银白色的花朵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即合理又有点违和,神还没有说什么,米迦勒先下意识地叫出了它的名字:“黎明白星?”
神看了一眼手里刚创造出来不久的、造型和其他植物一点也不像的独特花朵,扶着下巴考虑了片刻:“黎明白星?那就叫这个吧。”
祂把花递过来,又老父亲式的絮叨两句:“还有,小路西对谁都一个态度,并不是针对你。”
“……”好极了,这下神在他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坏,米迦勒叹气道,“您放心,我明白。”
……
目送着新来的孩子远去,神往后靠在石柱上,注视着高悬的太阳,百无聊赖的抓了一把沙子。
其实这些并不是沙子,只是无处可去的光明元素被祂以这种方式暂时封存,以免它们到处乱飘,弄得世界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祂玩了个文字游戏。
只说是“新来的”孩子,又没说是从哪里“新来的”,毕竟其实祂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天使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圣殿外的。
祂本该警惕,但对方身上残留着一丝属于自己的神力佐证了他的身份,更何况他有一双熟悉的蓝眼睛。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陌生的孩子看起来很乖巧,比成天冷着脸的小路西可爱多了。
——每天都在想尽办法让自家孩子能多笑笑的老父亲如是叹息。
真希望新来的孩子能改掉路西冷着脸的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