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51、第 51 章

　　冬季昼短夜长，房间昏暗中陆重山迷迷糊糊地睡了会，懒散的眸光瞥到窗外一缕亮光，颇觉不适地眯了眯眼，一抬手背挡在了眼睛上，正要阖眼再睡会，扔在地上的手机忽然急促地叫了起来，连带着震动，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

　　陆重山闭着眼伸手就往床下摸，刚翻了个身，动作瞬间僵住了，低声“嘶”了口气，随即状似寻常地继续在地上扒拉到了手机，揉着眼睛睡不醒似的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吴婧。
　　谢致行还在睡，他按了静音，打算下床出去接电话，被子还没掀开，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扑了上来。
　　他哼哼一声，低低沉沉的嗓音闷在喉咙里，感觉身后的小王八蛋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他腰都快折了。

　　“干嘛？”
　　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起床气，像是从鼻腔里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句，又酥又麻，抱怨似的。
　　谢致行抱着他，缩在被子里的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成功引来了陆重山一激灵，一把捉住了某只作乱的“咸猪手”：“别闹，我先接个电话。”
　　“就在这接。”谢致行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脖颈，环在腰上的手搂的更紧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床。

　　陆重山回眸一瞥几乎要黏在他身上的某人，心想也行，本来他想出去接就是怕吵醒谢致行，现在谢致行都醒了也不存在什么吵不吵的。
　　设置静音后的来电铃声只剩下了震动，握在手心仿佛这点细微的感觉能透过皮肤直达神经，窜起了一阵酥麻。

　　他靠在床边，感觉身上哪哪都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朝罪魁祸首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然而某人浑然不觉，像个找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屁孩抱着他死活不撒手。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撒欢叫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手机终于消停了——因为长时间没接，来电自动挂断了。

　　正好。
　　陆重山把手机屏幕一转，长眉一扬，耷拉下眼角，对着谢致行抱怨：“你看，都怪你，我妈指不定以为我是故意不接她电话。”

　　谢致行对他的“抱怨”全盘照收，正想着讨好几句，安静下来的手机又闹腾起来了。
　　陆重山一挑眉，伸手在谢致行蓬松的头发撸了一把，给他顺毛：“看来有急事，我先接电话。”

　　电话接通，吴婧却没立即开口，在陆重山喊了几句之后才仿佛终于从神游状态抽离出来。
　　她干咳了几声，嗓音略显干涩：“你、你不是昨天的航班吗，算时间应该今天能到了，航班号给我一下，我去接你吧。”

　　陆重山既诧异又奇怪，当初他出国那天吴婧都没去送他，言下之意他都成年多少天了还要家长送，又不是不回来了。
　　另一方面，陆重山之前说的航班是原计划的回来时间，在吴婧看来他这会应该还在天上飞，但是后来改签换成了最早的一班，他也没说......

　　他稍显别扭地调整了一下靠在床边的姿势，摸了摸鼻子：“不用了，你上班忙，我自己回家就行。”
　　这一回吴婧或许是想表示一下她难得的关心，非常坚持，俩人车轱辘了几次，吴婧依然想要去接他。

　　陆重山有点无奈，心想果然扯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圆上，声音也稍显心虚地低了下来：“真的不用了，我、我已经到家了，现在正躺床上舒服着呢，没跟你说就是怕你这样给你添麻烦，你好好上班吧。”
　　他心里虚，怕吴婧接着问，于是主动开口：“你要是今天不加班的话，晚上就一起吃个饭，也可以把李成明叫上。”

　　也许是陆重山的错觉，他总觉得吴婧沉默的有些久了，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提议，他心中有鬼，莫名惴惴不安起来。
　　好在这种类似“砍头刀不落”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后，吴婧才用一种近似发沉的冷静嗓音回答了句“好”。

　　不等她再有后悔，陆重山飞快道：“那订好了餐厅把地址发我就行，我去补个觉，飞机上没睡好，我困死了。”
　　说完他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等那头挂断了电话传出几声“嘟嘟”的提示音后谢致行便迅速把他手机接过扔一边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黏了上去。

　　“打完电话了？”他半搂半抱着陆重山，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睛，心满意足地在那双瞳孔里看见了只有自己的倒影，低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陆重山一激灵，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打一个，刚才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然而手机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了，陆重山半边身体被他压着，想动弹一时之间还有点为难，
　　谢致行再接再厉，又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刚才听到你说躺在床上很舒服，真的吗？”
　　陆重山：“......”

　　他直觉这话不能随便回答，但耐不住嘴欠，翘着嘴角伸手勾了勾谢致行的下巴：“怎么，我要是说不舒服，你打算怎么做？”
　　谢致行被他忽然的动手动脚弄得耳根有点发红，索性下巴垫在他肩上，像个树袋熊一样磨人地挂在他身上，小声说着耍流氓的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那我就再多练练，保管让你满意。”

　　陆重山冷笑一声，在谢致行跃跃欲试的期盼目光中干脆利落地把被子朝他身上一掀，迅速把人裹成了粽子，顺便好好薅了一把他的头发，自己翻身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澡，从动作来看敏捷得没有任何不适。

　　时间临近中午，俩人吃了点东西顺便继续呆在房间里鬼混了一会，在两点多的时候退了房。
　　在一楼前台办理手续时谢致行没怎么吱声，耷拉着嘴角，看起来应该是不大乐意的，可能不是很想走。

　　陆重山走在前边出了酒店，迎面就感受到了北方冬天刮得脸疼的寒风，好好给他“接风洗尘”了一番，皱着鼻子回头伸手把谢致行的外套拉链拉好，顺手把衣兜也给罩上了：“就差把‘不高兴’这仨字贴脸上了，怎么，还想在这长住啊？”
　　“没有。”谢致行低下头把下巴埋在衣领里，声音不轻不重的，也不知是回答他的哪一句。被冷风一吹，裹挟在寒冬之间，好似瞬间就能湮灭。

　　陆重山倒退着往路边走，指节屈起在他冰凉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说：“唉，小同学，就你这张脸，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东西都往上边放，怎么骗人啊？”
　　“我没骗你。”谢致行下意识反驳，然而对上陆重山的眼睛后剩下的话一概说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改口道，“你等会是不是就回去了？”

　　路边寒风簌簌，把陆重山吹得格外清醒，一时间他可能是懂了谢致行从出来就撇着的脸色：“啊，就去吃个饭，吃完了就回去，你要是没课来家里找我就行，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我下午没课。”谢致行立即说。
　　陆重山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穿：“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给我发过你的课表？”
　　谢致行：“......”
　　好像还真有这事儿。

　　他记得谢致行下午三点多的课，虽说不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总不好这段时间都不回学校不上课了，他也不是只待一天，还有的是时间，他下午也和张非阳他们约好了。
　　但谢致行现在显然是有点“恋爱脑”上头，一时片刻都不想和陆重山分开，他忽然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的本意是吃饭的事在晚上，他们可以一起回去在陆重山家再待一会儿，反正那些课上的也没劲。
　　可是词不达意、表述不清，听到陆重山耳中就歪成了“九曲十八弯”的意思。
　　陆重山“啊”了声，回绝道：“不是......我跟我妈吃饭你去干嘛，乖，好好回学校。”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谢致行的肺管子，他站在路边被四面八方的冷风忽地吹出一阵冷嗖嗖的寒意，宽大的衣兜盖在头顶，挡住了半边视线，仿佛连陆重山的神情都变得晦涩不清起来。
　　他倏地想，是啊，他凭什么去参与陆重山的家庭，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只有在这个没人认识他们的酒店，无人打扰的房间才能肆无忌惮，可一旦出了这里，他们就只能各回各家，若无其事地装作彼此只是好朋友、好兄弟......

　　陆重山搭在他衣领间的手被谢致行轻拿轻放地拉住攥在了手心，手指瘦长而骨节分明，而谢致行只握了一会就在无声的沉默中把手松开了。
　　他点了点头，随后默不作声地看向路边等出租车过来。